第105章 強攻前

  邊疆的冬夜寒氣入骨，北風的哀鳴聲隱約夾雜著狼嘯，令人忍不住哆嗦。

  矗立在山道的一座雄關，如同張開大嘴的猛獸，巍然不動卻給人一種兇險異常的感覺。

  今夜萬里無雲，一輪圓月長空高懸。清冷的月光映照在皚皚白雪上，竟有種亮如白晝的感覺。

  關內處處張燈結彩，今日是元宵佳節，許多關內百姓猜燈謎，掛燈籠，洋溢著節日的喜悅。

  即便是關外萬物蕭瑟，絲毫沒有影響大家的熱情。即便孩童，也提著小燈籠，穿著新衣服，高高興興的在關內唯一的街市上穿梭。一派祥和美滿之象。

  守關的將士今日也進行輪值，部分軍士趁著佳節，也混入百姓之中，感受那份難得的喜悅，不時還有人在街邊攤販處挑揀著什麼。

  直到月漸西沉，人們才陸續回家。關外五里，一片片牛羊皮拼湊起來的營布紮成的帳篷連綿不絕。

  

  帳內用牛糞堆起火塘，幾個軍士圍在一起，靠著微弱的火光吸取丁點的熱氣。也不知是否因為天氣過於寒冷，竟沒有一個睡下的。每個人抱著長刀弓箭各式武器，靜靜烤著火。

  月光依舊明亮，天氣依舊寒冷，除了不時有人起身添火，竟沒有其他聲響，軍士的臉上除了冷峻，看不到其他表情。

  突然，帳簾掀開，露出外面一地雪白，來人只道：「收拾營帳，準備列隊。」隨即便離開。

  外面，營帳前都有走動的人影，傳遞著同樣的內容。

  所有人如同寫好程序的機器，快速動了起來，滅火，收營，檢查兵器，井然有序。

  他們是雪家軍，是鎮守西北讓匈奴聞聲膽寒的鐵血之軍。而今他們卻要將刀槍向內，直指雁海關。沒有人問為什麼，只需要知道這是雪將軍的命令，這就足夠。

  兩刻鐘時間，所有人收拾停當，依次列隊。

  在這關外白雪之間，一支支黑色洪流匯集在一起，除了腳步，再無雜音。

  冰天雪地之間，所有人肅穆站定，靜候命令。

  雪臨霜是位久經沙場的老將，很清楚在什麼時候軍士們需要什麼，站在隊列前方，威嚴如山嶽。

  「將士們，而今元宵佳節，本是舉家團圓之日。我等身為軍人，不由己之處頗多。在此，我先謝過大家，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和不離不棄。」

  雪臨霜滄桑中帶有雄渾氣勢的聲音傳揚出去，不斷有傳令兵將他的話語傳達下去。

  「而今，昏君無道導致民怨沸騰，諸位哪一個不是身受迫害，百般無奈？你們的妻女親人有哪個沒被貪官污吏欺凌？」

  說道這，雪臨霜略一停頓，沉聲問道：「你們，甘心麼？」

  一眾將士，大多是生活不下去，又無處營生，才常年追隨雪臨霜鎮守邊疆，忍受著家人分離之苦。

  聽聞雪臨霜所言，不覺戳中心坎，當即齊聲應道：「不甘心。」

  雪臨霜一甩大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高聲喊道：「誅殺昏君，還我公道。」

  眾將士又是齊聲呼喊：「誅殺昏君，還我公道。」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隨著呼嘯的北風遠遠傳去，混著寒意，帶著殺意向雁海關蔓延而去。

  雪臨霜一抬手，頓時大家不再呼喊。隨即又沉聲道：「我們眼前是雁海關，也是直通京城必經之路，過了此關再無天塹。此戰，亦是死戰。」

  「傳我軍令！」

  眾將士當即單膝跪地，肅然靜候。

  「父子，兄弟同在軍中者，一人出列；家中無兄弟者，出列；家中有幼子者出列。」

  三句出列，聲傳四野。

  在傳令兵的維持下，很快符合條件的人便站了出來。

  雪臨霜一揮手，身後十餘人抬出一大箱碎銀。待箱子放好，雪臨霜道：「每人取銀五兩。」

  在眾人依次上前之時，雪臨霜又道：「此次攻城乃是強攻，本將軍也不敢保證眼下在場之人均能生還，但本將軍可以保證死難的兄弟家人無憂。此時強攻雁海關需敢死勇士衝鋒在前，每人領取紋銀十兩。」

  雪臨霜兩鬢白髮隨風飄起，寒聲道：「全憑自願，絕不強求，有意者皆可自行領取。」

  一陣沉默之後，前沿的隊列當中，一個約有三十上下的粗獷漢子道：「將軍，俺不會說話，但還是想說，俺這條命是您救的，要不是您，俺早就餓死在前年的大旱。」

  那大漢說到此處，眼眶發紅，接著道：「俺娘沒撐過去，咽氣之前，俺娘說，若是有人能在大災時救俺一命，那俺這條命就是他的。如今將軍有用得著俺的地方，是俺報恩的機會。俺不要錢，也沒家人，將軍讓俺打誰，俺就沖在第一個。」

  這漢子說話口音較重，但熟悉他的都知道，是個憨厚老實之人，卻又在戰場上如同瘋魔，悍不畏死。衝鋒時總是在前，身上已經不知有多少傷疤了。

  又殺敵時留下的，也有替身邊兄弟擋刀留下的。

  沒有人嘲笑他，也沒有人瞧不起他，周圍的人帶著敬意看著他。

  雪臨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攻下雁海關，若是我們都能活著，我敬你三杯。」

  這時身邊的另一個年輕的軍士，大約二十左右，臉上還有些稚氣。看著雪臨霜問道：「將軍，去年元宵節，您說要不了多久，咱們所有人都能過上好日子，不會被權貴欺負，是不是快要實現了？」

  雪臨霜望向眾將士，虎目含淚：「兄弟們，我們如此拼命為的是什麼？是自己麼？不，我們是為了讓孩子們能夠活得痛快，不用像我們這樣身不由己。」

  雪臨霜面帶悲戚，道。

  「不瞞大家，我女兒雪薇，被迫嫁於昏君，即便她百般不樂意，甚至以死相逼，但終究抵不過昏君一道聖旨。若是不嫁，我雪家上下三百餘口，皆要命喪黃泉。」

  「試問天下有哪個父親願意看著自己女兒，嫁給一個天命之年的糟老頭子？這天下又何止我的女兒被人逼迫？」

  眾將士群情激憤，自身或者身邊見慣了權貴們恃強凌弱，迫於無奈值得隱忍，而今將軍率軍發難，解救黎民，皆是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