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簽訂婚約
2024-08-27 17:26:44
作者: 草生
半晌之後,盧員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字字透著徹骨的寒意:「你個賤人,出門趕個集都把女兒弄丟了,賤人,你說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就是保護小月啊,若是小月都不在了,你還有什麼臉呆在我家,你給我滾回去,哪裡來的就滾回哪裡去。」
春蘭掩面哭出聲來,喊了一聲「老爺,」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莫奇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張嬸,他很確定王大娘是被她拉來作證人的,王大娘恐怕連話都沒說。
莫奇又很平靜地望著盧老爺:「誰說小月弄丟了?盧老爺,你可不要耳根子軟,受小人挑撥離間,冤枉了好人,寒了自家人的心啊。整件事情我是局中人,我最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因此我最有發言權,其他人都是片面之詞,說的話都是做不得數的。」
張嬸立刻感覺自己被挑釁了,在鳳溪村,還沒有人敢明目張胆從語言上挑釁老娘的,小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小子!
張嬸怒目圓睜,瞪著莫奇,正想開口,卻被盧員外急切的聲音打斷了:「你說小月沒丟嗎?怎麼回事,你快說給我聽。」盧員外看著莫奇,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熱切。
莫奇乾咳幾聲,理了理嗓子,就把村民到來之前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而且他很誠實,把自己向春蘭提親一事都毫無隱瞞地說了,只是中間還添了些枝,加了些葉,說那巨龍咬住春蘭母女的時候,小月受傷了,春蘭為了保護女兒,自己也受傷了。
幸虧凌虛來得及時救下母女二人,又及時為小月療傷,但小月傷勢太重,雖外傷得到救治,所受的內傷卻沒辦法在鄉村俗世進行醫治,必須回他們的仙山才有辦法,但凡夫俗子是不讓進入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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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凌虛道長見小月資質奇佳,似有修仙天賦,就大發慈悲,決定收小月為弟子,這樣就能帶小月回去療傷了。
所以凌虛帶小月去天香山,主要目的是給她治傷,修仙嘛,只是小月恰好有那天賦,成就了兩全其美的事,小月如果繼續留在鳳溪村,是活不下去的。
最後,莫奇說道:「所以這整件事情本來是件好事,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有的人眼紅了,就出來挑事,非要把它悲傷化,往壞處去想,盧老爺明辨是非,相信會有公斷。」
說完又望了一眼張嬸,張嬸被挑釁得火大,眼中血絲都起來了:「你說謊,我們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小月受傷。」
莫奇聳一聳肩,輕描淡寫地說:「我都說過了,凌虛道長已經將她的外傷都治好了,她受的內傷,外表是看不出來的。」
張嬸正要說話,又被盧員外擺手打斷了。今天他們描述的事情,什麼龍啊,什麼仙人啊,這是之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但今天一股腦兒全涌過來了。
不過好在剛才張嬸、王大娘也說看見了龍,看見了那凌虛施展的神通術法。
而且當時自己在家裡就聽見下人在喊天空有異象,好像有什麼東西飛來飛去,自己當時為了保持矜持沒好意思出去看。
仔細想想,若那道士沒有神通術法,恐怕也沒有能力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帶走。
所以他選擇相信他們口中的所有光怪陸離的事情,甚至包括莫奇所說的,小月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力大無窮。
這看似不合理,但也只有這樣解釋,這整件事情才合情合理。
盧員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莫奇:「你如何確定那道人真是天香山的修士,而不是其他地方來的騙子?」
剛才在張嬸的口中,那道人被描述為妖怪,他一向了解張嬸搬弄是非的能力,所以對她的話也是將信將疑。
莫奇謊話張口就來:「因為那龍在與那道人打鬥的時候,我聽到那龍說,原來是天香山的神通術法啊,不過你練得不怎麼樣嘛,火候不夠啊。」
盧員外望向張嬸:「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張嬸嘴角抽了抽,他想說假的。可是自己確實去的稍晚,有太多人可以證明自己根本就沒有看到龍與凌虛打鬥,因此也不敢明目張胆地撒謊,只得據實說道:「我們去的時候,那龍已經和那凌虛道人打完,龍已經走了。」
盧員外又望向春蘭,語氣平和了許多:「是這樣的嗎?」
春蘭哭的傷心欲絕,梨花帶雨:「千真萬確,老爺為我做主啊。」
盧員外眼皮抬了抬:「不是說你受傷了嗎?給我看看你的傷口。」
春蘭立刻將左袖捲起來,一條刺目的傷口從手腕處一直拉到手關節,此時那猩紅的血液已經凝固,但看起來仍舊是觸目驚心。
傷口不深,只是那慘紅的顏色與春蘭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看起來特別刺目。
那其實是莫奇用刀子幫她劃的,張嬸都不由得暗自佩服:「這娘們對自己夠狠的。」
盧員外擺了擺手,示意春蘭將衣袖放下。臉上仍然余怒未息,盯著春蘭:「照如此說來,女兒為了治傷,離開是情非得已。但為什麼不讓我知曉?那道人就走得那麼急麼?你們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這是靈魂拷問啊。
莫奇突然躬身拜了下去:「這件事是我的不是了,本來盧夫人是要告訴那道人要回家與您商量的,但都是我突然打岔,讓盧夫人沒機會說出口。這個也請盧員外體諒小的了,小的近年父母相繼去世,小的孤苦無依,也想尋一個堅實的靠山啊。當時拜山的想法急切了一點,就有點搶風頭了,沒顧及其他人的感受了。如果盧員外一定要責怪,就請責怪我吧。」
盧員外沉默了,對方說得那麼淒涼酸楚,言辭懇切,而且在那種情況下誰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極力表現,爭先恐後?
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怎麼去責怪他?而且現在責怪他有什麼意義?自己只是想要女兒回來而已。
「所以,為了彌補我的過失,我想到了一個讓小月回來的辦法。」莫奇又繼續斬釘截鐵地說道。
盧員外眼睛亮了一下:「願聞其詳。」
莫奇把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露出有些犯難的樣子。
盧員外立刻會意,揮一揮手,叫眾人都退下去了。
張嬸似有不甘,但也只能悻悻然地隨著眾人退了下去。
盧員外又對著仍然跪在地上的春蘭說道:「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會兒找郎中來處理一下傷口。」
春蘭如獲大赦般,心下鬆了一口氣,站起來對著盧員外施了一禮,退了下去。
莫奇又往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說道:「張嬸如果跟您說得足夠詳細的話,我相信她已經告訴您,那凌虛道長臨走的時候也答應我,只要我走到天香山,他也收我為徒,所以整個鳳溪村,除了小月,也只有我能進得了天香山。」
「那又怎樣?你進去就能把她帶出來?」盧員外不明所以。
莫奇卻暗自欣喜,因為他覺得,盧員外不知不覺地,就要來咬鉤了。
莫奇立刻打蛇隨棍上:「所以,您可以假意把小月許配給我,到時候我拿著一紙婚約,說要帶小月回來完婚,恐怕那山上的神仙們也沒有理由拒絕吧。」
終究是懼於盧員外的威勢,以至於他在臨出口的時候,變成了「假意許配」。但這樣說出來,他反而覺得這是神來之筆,這樣反而洗脫了乘火打劫之嫌,而效果似乎是一樣的,因為一旦拿到那一紙婚約,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盧員外定定的看著他,心裡念頭急轉,在衡量這件事情的成敗得失,以及莫奇的可靠程度。
他也不是傻子,這萬貫家資也不是搶來的,是用頭腦掙來的。
他很清楚這小子是想乘火打劫,但事已至此,如果女兒能夠回來,嫁給他又何妨?他就是乞丐,我也可以把他變成富翁;相反,若是女兒永遠不能回來,她在外面嫁給皇帝,又與我何干,還不是與死無異。
莫奇這孩子自己是看著他長大的,雖有時候愛耍小聰明,但總體上人品不壞,還是靠得住的。
莫奇被盧員外看得心裡發毛,但他外表仍是擺出一臉平靜,雙手叉腰,昂首向天,一副你看不死我我就要一飛沖天的樣子。
「你不打算修仙嗎?」盧員外突然笑著問道。
莫奇也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想修仙啊,誰不想長生不老啊?但我還是很清楚我的資質的,我根本就不是那塊料,那都不切實際。我承認當時在河邊諸多表現,都是為了努力爭取一個去天香山的修仙名額。」
「但後來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也許凌虛道長說得對,我根本沒有修仙的天賦,強求也是浪費生命。」
「與其浪費時間去爭取那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的東西,最後落得淒涼孤寂,慘澹收場,還不如腳踏實地,用心去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最後得到一份寧靜恬然富足舒適的生活。我現在覺得,如果我能接近小月然後把她救回來,就是我活著的最大意義了。」
突然又意味深長地忘了盧員外一眼:「或許到時候盧員外就成為我堅實的靠山,就能給我一份我想要的生活。」
他心裡卻在想,我最想的生活,是和小月一起上天入地比翼雙飛,一起修仙,誰還回來啊。
對於他這個回答,盧員外表示滿意,當下慷慨說道:「如果你用心為我辦事,自然不會虧待你。」頓了一下,又說道,「如果小月真能回來,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實現。」
莫奇自然明白他所說的「真實的想法」指的是什麼。當下是千恩萬謝,感激涕零。
於是下一刻,在莫奇的熱切期盼中,盧員外一字兩頓,一句一嘆氣地寫了一份婚約,署上大名,交給了莫奇。另外還資助了他一些盤纏。
盧員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也覺得莫奇能將小月帶回來的可能性很小,他在賭另一種可能:如果莫奇真的拿著這張婚約去找到小月,小月最大可能是不會同意的,為了擺脫莫奇的糾纏,她就一定會回來找父母解除婚約,而只要小月回來,他再想辦法不讓她離開。
至於這婚事,如果能說服小月同意就成,如果她始終不同意,自己也完全毀得起約。
為穩妥起見,莫奇還說服盧老爺,讓春蘭也在這張婚約上署上了名字。
拿著這張署上盧小月父母名字的婚約,莫奇雙手幾乎在顫抖,恨不得插翅逃出盧家,因為擔心他們反悔,又搶了回去。
但為了讓人看起來他心裡很平靜,對這件事情也是滿不在乎的,他刻意繃住一張臉,放慢了腳步,一步三晃地走出盧家。
走出盧家,拐過幾道彎,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竟忍不住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來。
一掃之前被小月按在水裡的陰霾,他覺得空氣清新了不少、陽光明媚了不少,心裡的惡氣也出了不少,他已經在暢想自己將來與小月的幸福生活了。
暢想之後,不覺又自戀起來:「我真的是太聰明了,我是個天才啊,死丫頭,跟我斗,你還嫩了點。」
莫奇剛要跨進家門,金蛋賊眉鼠眼地堵了上來,一臉媚笑:「莫哥,船我給您弄回來了,已經拴好了,保證不會跑。」
這不廢話嗎?栓好了還會跑?
莫奇自然知道他所為何來,頭大啊,他不是不想帶金蛋一起去,可是金蛋去了也進不去山門啊,而且這傢伙肯定也知道這一點,只不過故意裝傻,賴上自己了啊。
頭疼的是,在河邊的時候,為了支開他,在鬼使神差之下,自己偏偏又答應了他。
「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莫奇拍了拍他的肩膀,表達出自己的欣慰和鼓勵之後,就準備繞過金蛋,走進院子裡。
然而,金蛋要的,顯然不是欣慰和鼓勵,他立刻向左移動兩步,已經再次堵在莫奇面前,皮笑肉不笑:「莫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啊?」
「額,你晚上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早上一早出發,我來叫你。」莫奇說道。
「得勒。」金蛋興高采烈飛也似的跑了。
莫奇看著那一溜煙,自言自語:「看來,我得連夜出發了。」
這時候,一個稚氣未脫、嗲聲嗲氣的聲音傳來:「哥哥,是你回來了嗎?」緊接著,一個嬌小的身影撲了出來,一路衣裙帶風,似蝴蝶偏偏起舞。
「真真。」莫奇抑制不住滿臉的笑容,把撲來的莫真真摟在懷裡。
低下頭,他忽然發現小真真臉上還有淚珠未乾,莫奇立刻關切地問道:「怎麼了,真真。」言語中,輕輕撫去她臉上未乾的淚水。
誰知,像決了堤一樣,真真眼眶裡淚水泉涌而出:「我娘說你這挨千刀的要去修仙了,要死在外面了,永遠不會回來了,哥哥你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莫奇心裡五味雜陳,說實話,這目前的鳳溪村,除了么叔和真真,金蛋勉強算一個,自己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可是偏偏這裡有一個重情重義的么叔,還有一個天真純潔惹人憐愛的堂妹。叫自己有些割捨不下。
莫奇眼睛裡不覺泛起了淚水:「真真,放心吧,你這挨千刀的哥哥死不了的,哥哥答應你,一定會回來的。」
真真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聞言抱住了莫奇的腿,嘟起了小嘴:「不行,我不要哥哥離開。」
莫奇連拖帶拽進了院子,好一頓勸,也沒有用,最後只得投降:「好,哥哥不走。」
莫真真這才破涕為笑:「哥哥,你陪我玩。」
莫奇點了一下她的小瑤鼻:「好。」
這時候李翠蘭(麼嬸)在屋裡罵人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個敗家爺們,那挨千刀的都要去修仙去了。修仙啊,你以為是做買賣,今天出去,過兩天就回來了?人家是要升天的。你這凡人還考慮人家神仙死活,你還是省省吧。」
莫雲刻意壓低了嗓門,聲音還是傳了出來:「你小點聲,也別說得那麼難聽,奇兒就是出去歷練歷練,他一定會回來的,而且他現在無父無母,我作為他叔叔,他要出門,我給他一點盤纏,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李翠蘭怒意更盛,聲音更大:「他這些日子吃我們的,用我們的,都不知道搭進去多少,我還指往他有朝一日連本帶利給我吐出來呢,現在一看,全泡湯了。泡湯就泡湯了,我就當肉包子打狗了,可是你還想要我往裡面搭些進去,除非,除非你弄死我。」
然後,就聽見裡面摔門的聲音。
李翠蘭黑著臉就出來了,手裡拿一個小箱子,腳步急沖沖的就像踩了火,面前的莫奇在她眼中就仿佛空氣一般,她看都不看一眼。
走上來一把抓住莫真真,連拖帶拽地把她拉著往外走:「死孩子,就知道玩,跟誰玩不好,偏偏跟要升天的人玩,你也不想活了嗎?走,跟我去外婆家。外婆家都是凡人,這裡都是神仙,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