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上帝創造

  星體噴發出了長長的星雲，不知幾光年，像美麗的霓裳衣帶，這是他的嘆息。

  王超知道自己在以某種形式重溫以往的過程，這很重要。

  就算那個名字，斯托薩阿，讓他心情尤其複雜，也沉住氣，繼續沉浸在其中。

  星體注意到了，那些原本五彩燦爛的星雲染上了一抹淡灰的色調。

  並不是在噴發以後跟黑體的邊緣接觸後才染上的。

  而是由星體噴發出的時候就已經變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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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體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是他內在的焦躁，恐懼，和絕望帶來自身深處的分崩離析。

  最初，只是以最微小的形式，粉末，展現出來。

  但實實在在的變化在星體深處發生，無可阻止，無可避免。

  星體搖搖頭，只好接受。

  但這回他決定做一件事，在遠離黑體侵入的空間某處，製造個次空間。

  實際上，是轟擊出一個通道，通向一個異度空間。

  在異度空間裡，星體創造了不同的規則，將空間和時間分開，這賦予了這個次空間比原來所在更廣闊的存在。

  他設想哪怕黑體有一天找到了通道，入侵這個次空間，時間和空間將會給在那兒存在的星體以足夠的保護。

  那些星體並不包括他自己。

  這個次空間裡有了時間，有了空間，但還空無一物。

  即便在這兒，星體仍然是絕對孤獨的。

  他按照自己的經歷和模樣，創造基本粒子，賦予能量，運動的邏輯，星體。

  在次空間裡精妙地排布，既彼此相鄰，又不相互打攪。

  他創造出恆星，行星，彗星，以及更多的形態。

  全都是他在原來那個寂靜孤獨的空間裡想像出來的，一個最好的世界應該是怎麼樣的。

  他用這個來轉移注意力，打發時間，克服因黑體入侵帶來的恐懼，絕望和虛無。

  遏制內部因為這幾樣情緒可能導致的自我崩塌。

  實踐證明效果不錯，噴發出的星雲恢復了明麗的光澤。

  星體在次空間創造，在次空間徜徉，這是他過去生命里從未感受到過的樂趣。

  他甚至有一點相信，黑體的擴張是可以被遏制的，未來星體未必會被吞噬。

  有個片刻他停留在次空間的一顆藍星上，這個藍星上覆蓋著四分之三的水。

  一個新奇的念頭在剎那間產生，點燃他的激情，他要創造生活在星體上的更加純粹的生命。

  這些生命，比星體更自由，更快樂，也更複雜。

  經過複雜的嘗試，他創造出了人，和他相比而言小得不能再小的人，大概只比基本粒子大一丁點兒。

  複雜而精密的人，不止一個，而是一群。

  跟他一樣，每個人自落地起邊有獨立的自我意識，與這些之前他創造那些星體，恆星行星大不一樣。

  他創造了男人與女人，賦予了人類自己繁衍生息的機制。

  作為一個星體，作為一個自由意志的他，也只有在創造這樣高度精密的生物過程中，智慧和熱情才得以完全的發揮。

  創造基本粒子，創造星體相比起來全都太粗糙了，不值得一提。

  在創造中星體感受到極度的快樂和滿足，甚至他認為自己本來就是人類，而不是一個星體。

  他為這些可愛的生物創造數學，音樂和美術，這些全都是宇宙間最根本的知識在人類世界的演繹，在人類的視覺，聽覺中，世界呈現出節奏和顏色的千變萬化。

  多麼美啊，星體流連忘返，不想再回到那個相比起來單調枯燥至極的元空間裡。

  不要說那兒還有一個即將要吞噬自己的，不可戰勝的敵手。

  這將是一個短暫的盛景，星體知道，黑體在吞噬自己，掌握整個元空間之後，還是會侵入這裡。

  就算自己將時間和空間分開，形成了巨大的屏障，一切美好都將終結。

  惟其如此，在一切終結前，過好自己的生命尤為重要。

  星體化身為人，在微觀的層面上和這些自己創造的人類交談，教化他們。

  和這些生來普通的人相比，星體化成的人具有無所不能的力量，但他也絕不濫用，而是首先以知識跟道德來教化，讓這知識和道德成為人類社會的一部分。

  只有遇上最迫不得已的情形，星體才有限地使用力量，在人們能夠理解的範圍內。

  繁衍和積累到一定程度，脆弱的人類開始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文明。

  星體有數不清的知識要交給人類，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創造的人類大腦比想像的還要精密而高效，很快人類開始了自己的科技樹，和星體的知識體系分道揚鑣。

  這也難怪，星體只是化身為人的樣子，本質上他是無機物——按照人類後來的科學分類是這樣，而人類是有機物。

  道不同，有分歧就很正常。

  星體理解這一點，愉快地選擇另一條路，為人類總結出一套道德教化的標準。

  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什麼是應當做的，什麼不應當。

  如何獎勵好，懲戒壞。如何信任和團結，如何愛，如何相信和保持和平。

  這是他在孤獨旋轉中醞釀，產生的至善願望。

  總會有人對他的這一套說辭嗤之以鼻，覺得這是說來容易只會害人的腐儒之學。

  但絕大多數人是認同的，他們在這個才剛剛形成社會的人類世界，被欺凌，被掠奪，被壓迫，被殺害，他們相信這個穿梭在人們身邊苦口婆心的人說法是對的。

  人就應該愛人，和平好過戰爭。

  強不該欺凌弱，有理到哪兒都走得通。

  星體化身為許多人的形象，在人類世界不同的時代，地域講近乎相同的道理，極為有限地施展他的力量，薄懲那些冥頑不靈的人渣，敗類。

  他倒是想行動更雷霆些，但又憂心過深介入，可能一不小心將整個世界砸個稀巴爛。

  人們特別願意相信，世間有至高的神，願意傾聽人們的禱告，滿足他們的願望，為弱小善良者主持公道，賜予福報。

  他們為這個心目中的神起了個名字，上帝。

  人們編造故事，訂立崇拜的規則，禁忌，沒有一條不和基本事實違背的，更別說風起雲湧無數的假造和異端的上帝。

  但星體喜悅地接受這個名字，以及這些背後的傳說。

  甚至，他願意接受這些以訛傳訛的設定，不自覺地按照他們的方式來經營和展現自己。

  這是他和他們彼此相愛的見證。

  千百年來的你情我願，共同塑造形成了此時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