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元世界的星體

  王超有點兒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置身其間，還是只是內視之眼注視著這一切。

  在這兒沒有對他而言熟悉的信息雲，就是直接用肉眼看到的景象。

  看得到許多，但不理解。

  有點兒像他曾見過的宇宙樣子，又有極大的不同。

  很難用一兩句話描述相同的地方，不同則很顯然。

  沒有遠方明明滅滅的恆星，沒有近處掠過的各種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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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怪異的是，沒有光與暗的層次。

  這是個絕對靜謐的空間，以一種無法形容顏色布滿王超整個視野。

  靜寂無聲仿佛暗示大爆發早已遠去，要麼在極遠的未來。

  沒有光，也不需要光。

  尺度在這裡完全失效，既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自然也沒有生物，甚至沒有物質。

  王超所知的物理，高能物理知識（早上才獲得的）在這裡無法解釋，這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沉浸在混沌當中，感受時間和空間的混合物，有種沙沙的摩擦感。

  很難說那是一種觸覺，還是一種聽覺。

  忽然，有個什麼東西攫住了王超，推動他，加速前行。

  王超心中那種震怖感因為突然產生的方向感而猛的一松。

  不再是茫然無著的了，只要有方向，那就好。

  方向代表著信息。

  以及意志。

  不論是誰的意志。

  朝某個方向前行，這肯定是有意義的。

  去到何處，見何人，或何物。

  是他來到這兒的目的。

  向前，向前，向前。

  某個位置，忽然停下。

  眼前，忽然爆出一點纖細的光，近在眼前，仿佛就由王超胸膛里冉冉升起似的。

  停在了他的眼前。

  王超心中又惶惑，又喜悅，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點光。

  沒有一丁點大小，就是純粹的奇點。

  能夠發出光的奇點。

  在最初的軌跡停止許久，它開始動起來。

  以某種軌跡旋轉，曳著光，同時自身飛快生長變大。

  在剛剛他說來自的那個世界，王超什麼都知道，但在這裡，他什麼也不知道。

  呆呆地看著這個小光點由最柔弱的存在，變得遠超過自己，百倍千倍於自己，乃至於更大，像個太陽。

  他自己，深藏在這個太陽最核心的位置。

  開始他沒留意到，漸次地也看到，在這個光點之外，同時有好幾個點也開始閃爍，沿著它們各自的軌跡飛速旋轉。

  也一樣變大，變大，變大。

  大得像恆星，相互吸引，糾纏，修正各自的軌跡，逐漸穩定下來。

  王超看得目瞪口呆，先一個念頭是，三體？

  噢，不對，不止三個，這是五個巨大的恆星。

  在無垠的空間背景下，五個巨大的恆星，靠得很近，以遠超過王超對星系複雜程度的理解的形態，相互侵入，交織，看上去絕無碰撞之虞。

  漸漸地，恍惚形成一個共同體。

  差不多可以看作是一個。

  一個絕大的星體。

  孤獨地旋轉。

  王超感覺自己也跟著旋轉，同時他還有另一個視角，在遠遠遠遠的高處，看著這個共生的天體，身上披著薄紗一樣的星雲，緩慢地旋轉。

  既在其中，又在其外。

  王超忍不住這麼想，又再一次意識到地球上的常識和這裡大不相同。

  心頭那種震怖的感覺讓位於原始洪荒的沉鬱，放鬆了許多。

  但許久，許久，沒有新的變化。

  王超都生出是不是哪裡卡住了的懷疑，自己是在觀看一段全息投影的播放嗎？

  播放機卡住了？

  需要自己做點什麼，比如點下滑鼠，展示才會進入下一步？

  沒有滑鼠，也沒有任何看起來互動的界面，比起外面洞天近乎喧囂的富麗，這裡屬實平靜又原始。

  就這？

  然後讓我猜？

  王超不由自主地搖了搖（他並不在此地的）頭，這個動作令他打了個寒戰。

  這個複雜的星系在星雲輝光的映照下，忽然呈現出像個人外形的樣子，看上去像是雙腳張開地坐在地上。

  王超頭皮（如果在這兒的話）麻了一下。

  他想起，這不正是那天自己見易威廉坐著的姿態，此刻看，又有一種額外的恢弘磅礴之感。

  一個天體，呈現出人的樣子。

  何其壯闊！

  這——王超心想，是我著了魔麼？

  陳躍進說找不著易威廉，原來他竟然藏身在這裡，竟然被我以這樣的方式找著了？

  但——這就很像是選擇題里應該首先排除的那個選項。

  一眼假。

  王超迷惑地望著孤獨旋轉的天體，慢慢的又不大像人的外形了，而是異峰凸起的星系。

  他更寧願稱之為，星體。

  孤獨的， 廣大的，原始之初的，星體。

  王超腦子裡念頭飛轉，想，這是誰，在向我提示什麼？

  此間之外的洞天我無所不知，闖進這裡只有這麼一個啞謎。

  不知為何，王超首先想到的是，這個星體，像是孤零零被關在這裡的囚徒。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防止他闖出去，禍害人間。

  人類的傳奇故事裡，以此為母本的不知有多少。

  而自己是個外來的拯救者。

  哈，就最直觀的感受而言，這個星體本身就比整個銀河系還大。

  更別說外面的「牢籠」

  誰有臉說自己放逐了它。

  而不是反過來？

  看著看著，王超感受又有大不同。

  那個就在星系中央的視角一直都在，重新奪回了主視角的位置，看自身以外的存在。

  這就是我。

  一個浩蕩的聲音在王超耳邊響起，洪鐘大呂，綿遠無窮。

  像是來自最初，創造的本身，而不是任何次第而生的畫外音，旁白，解釋，暗示。

  這就是我。

  我就是這個天體。

  王超差不多和天體完全重疊在一起，像魂魄歸了位，重新審視自己和周遭的一切。

  他感覺朦朦朧朧的就要明白過來，還差著窗戶紙那麼一層，就快要洞悉這邊空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