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多年以後遲來的道歉
2024-08-27 04:17:09
作者: 不言中
奚沉卿的話音才落,馬休就震驚得直起身抬起頭,周識也有驚異。
蕭照呈略微垂眸,眸色很暗,讓人難以窺探出他的情緒。
奚沉卿的用意已經是再明顯不過。
容錯看向奚沉卿,嘴角彎彎,心頭滑過一抹暖意。
難怪少主對她如此執著,這樣的奚沉卿真的很難不讓人喜歡。
騎虎難下,馬休只能依照奚沉卿的意思向容錯道歉。
「對不起,容醫生!是我說話不嚴謹,希望您能原諒我。」
容錯自然也不會揪著不放,畢竟不論其他,就這件事而言,也沒有到生死的地步。
他輕輕點頭,「沒事。」
馬休即便一肚子氣也只能忍著。
奚沉卿察覺一道炙熱的視線,她朝著蕭照呈望過去,果不其然正好對上蕭照呈那熱烈如火的眼睛。
那眼神仿佛再說我已經什麼都聽你的了,接下來是不是也應該讓你聽聽我的了。
奚沉卿將目光放在容錯身上,與容錯四目相對,彼此已然都是心領神會。
容錯看了眼蕭照呈,隨後拿著病例報告走出病房。
他知道,奚沉卿來找蕭照呈一定是有話要說。
只是沒看到少主跟著來,不知道少主知不知道奚沉卿來找蕭照呈的這件事。
蕭照呈也用眼神示意周識和馬休出去。
很快,空闊偌大的病房裡就只剩下奚沉卿和蕭照呈倆個人。
奚沉卿看都沒看蕭照呈一眼,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蕭照呈如狼似虎的眼神盯著她的背影,高腰闊腿的牛仔褲包裹出豐滿的翹臀和纖細的腰肢。
比起往日她素來偏愛的清涼穿著,今日算是精心研究特地的保守了。
蕭照呈不由得輕笑一聲,還真的把他當賊防了。
他的輕笑太過突兀,聽到蕭照呈的輕笑,奚沉卿不可避免地皺起眉來。
奚沉卿不想與蕭照呈轉彎抹角,她直接開門見山,「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一大早上就接到了蕭照呈的電話。
她千算萬算卻愚蠢如豬般獨獨算漏了蕭照呈。
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會對顧家有影響,蕭照呈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蕭照呈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來,緩緩朝著奚沉卿走過來,含著笑意在奚沉卿身邊坐下,與她身體相貼。
奚沉卿就像是碰到水蛭般裡面往旁邊移。
她臉上那嫌惡的表情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蕭照呈握緊拳頭,差點呼吸一窒。
憑什麼她對所有人都可以露出發自內心真誠的笑容卻偏偏對他如此殘忍。
可蕭照呈繼續往奚沉卿的身邊移。
只要奚沉卿每移一步,蕭照呈也就每靠近一步,堅持不懈,從不放棄。
可是沙發總是有移完的時候。
奚沉卿被蕭照呈逼到沙發的邊尾,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窗邊的位置,俯瞰驕陽下的初秋之色。
蕭照呈不厭其煩,他有的是耐心,因為他已經被拒絕了無數次,多一次少一次又如何,他是不會在意這一次的失敗。
奚沉卿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站在奚沉卿身後時,肆無忌憚的眼神在奚沉卿身上上下來回打量,她實在是太令他著迷了。
蕭照呈忍不住貼上身去,低頭用鼻尖輕輕去嗅奚沉卿頭髮的香味。
敏銳的奚沉卿立馬察覺蕭照呈的靠近和行為,轉過身,後退兩步,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蕭照呈的臉上。
這一巴掌奚沉卿幾乎是卯足了勁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手下留情。
蕭照呈直接被打偏頭,偏白皙的臉上瞬間出現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就連嘴角都被打出血來。
蕭照呈回過頭,沒有絲毫的生氣,完全就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標準典範。
他用舌頭抵了抵被打的腮,看著奚沉卿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沒有一絲邪惡的摻雜。
奚沉卿細眉緊蹙,她怎麼覺得蕭照呈好像被打的越打越興奮了。
這人怕不是個神經病!
不過,他本來就是一個瘋子。
蕭照呈抬起手,指腹輕輕擦去嘴角流出來的血,然後故意當著奚沉卿的面將手指上沾染的血跡,放進嘴裡一點點舔吻乾淨。
他甚至模仿著**的動作,故意發出很響的水漬聲。
來回不停,直到整根手指都是濕漉漉的狀態。
奚沉卿胃裡一陣翻湧,冷凝的眸緊緊盯著蕭照呈,她哪裡不知道蕭照呈是故意的。
如果可以,她現在就想把蕭照呈從這個樓里丟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才解氣。
奚沉卿直接選擇無視他,越過他重新坐在沙發上。
蕭照呈含笑的面色忽然就變得恐怖起來。
而在轉身的下一秒卻又恢復那副溫潤輕佻的樣子,看不出分毫方才的陰沉之色。
這次,他沒像方才一般愛著奚沉卿坐下,而是選擇與奚沉卿相連的一個沙發椅。
雖然習慣拒絕,但親眼目睹並感受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的心還是痛的。
蕭照呈彎腰倒下一杯水,遞給她,明明是那麼常見的事落在他身上卻全是討好的動作。
「喝口水吧。」
奚沉卿看了一眼他的手,仿若未聞。
蕭照呈頓了頓,知道奚沉卿是噁心他方才的所作所為,「方才的的手是左手。」
所以,這隻手是乾淨的。
奚沉卿自然聽得懂他的意思,不過她還是難以接受。
蕭照呈見奚沉卿依舊不肯接,心口的肉像是被撕裂了一個口子一般。
他忽然就變得孤寂頹然起來。
默默放下那杯水,然後沉默無言地走進洗手間,將手仔仔細細里里外外都進行了清洗消毒,然後用紙巾擦乾淨。
而後他換了乾淨的杯子和水,做完這一切後,才將倒好的水重新遞到奚沉卿的眼前。
就像是騎士捧著千方百計尋來的珍寶跪著捧到奚沉卿的面前一般。
在奚沉卿質疑的眼神中,他含著笑淡淡解釋,「我已經洗過手消過毒了,是乾淨的,不髒的。」
他有些後悔總是如此在這種事上挑釁奚沉卿,明明每一次都是想要拼了命引起她的注意,可每一次都是弄巧成拙。
奚沉卿還是沒有去接那杯水,而是極為不耐煩道,「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蕭照呈十指不由得握緊,一寸寸加重力道。
即便如此,奚沉卿依舊看不上他,依舊嫌惡他。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引起奚沉卿的注意,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奚沉卿多看他一眼。
蕭照呈被奚沉卿掌摑的臉已經變得紅腫了,傳來隱隱的痛意,可是他毫不在乎,因為這是奚沉卿打的。
如果換做任何一個人,那個人肯定早就死了。
可這是奚沉卿。
奚沉卿願意打他說明她恨他,沒有愛有恨也是好的,總比陌生人什麼都沒有的好。
因為太過用力,蕭照呈的手指都已經發紅泛白了。
他儘量保持面上的冷靜微笑,怕奚沉卿看到他可怕的另一面會更加厭惡他。
奚沉卿自然注意到蕭照呈的異樣,她要看看蕭照呈到底能忍多久,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
而下一秒手中的玻璃杯直接被蕭照呈給捏爆了。
鋒利的玻璃分崩離析,有不少碎玻璃濺出來。
有一顆碎玻璃好巧不巧正好滑過奚沉卿的手背,流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傷得不重,只是輕微的劃傷,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滲出來,但沒有流血,跟被刺刮到差不多。
奚沉卿感受到輕微的痛意,微微低頭往手背看去。
蕭照呈自然也注意到奚沉卿手背上的劃痕,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了,狹長的眼睛,瞳孔狠狠一縮,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裡慌張不已。
「你的手!」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去碰奚沉卿的手,卻被奚沉卿及時躲開。
蕭照呈的手就這麼僵硬在半空中,良久他緩緩出聲,「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傷到你,對不起。」
他的道歉沉重又愧疚。
玻璃杯是在蕭照呈的手中被捏爆的。
此時蕭照呈的手已經是鮮紅一片,大塊的玻璃碎片已經劃傷了他的手,鮮紅的血跡就這樣留下來。
可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意一般,任由著血流。
他真的沒想到會傷到奚沉卿。
即便只是小小的劃傷,他的心也要痛上很久很久。
這樣的事在奚沉卿心中不會激起一點點的波瀾,就算有也只是自作自受。
奚沉卿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蕭照呈眸子暗爍,沒想到這個時候奚沉卿還是在惦念著別人。
他就任由著手上的血就這麼流著,「是我說怎樣就怎樣的嗎?」
奚沉卿終於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說。」
蕭照呈自然不敢開出什麼過分的條件,他之所以敢拿這件事威脅奚沉卿,是他很清楚奚沉卿很在意顧斂,一定會因為這件事來找他的。
但他之所以不敢太過分,也是深知奚沉卿有辦法解決這一切,只不過是擔心自己做出什麼影響顧家名聲的事。
蕭照呈笑了一下,溫和的語氣中難得帶著絲絲的調侃,「陪我睡一次。」
奚沉卿眉心已然蹙成一個川字,再次出聲詢問,並非她沒有聽清楚,而是她不敢相信蕭照呈居然敢向她提出這樣的條件。
「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她的聲音冷得就像是冰雪中浸泡過的冰刃。
蕭照呈想看看奚沉卿會有多麼大的情緒,再次重複,「陪我睡一次。」
奚沉卿緊緊盯著蕭照呈不說話。
面對她那一雙能夠洞穿世間一切罪惡的眼,蕭照呈微微有些心驚肉跳,最主要的是他怕再次惹怒奚沉卿。
半晌,他主動開口笑著解釋,「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奚沉卿依舊沉默。
蕭照呈停頓一下,事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他也不想再繼續惹奚沉卿生氣。
「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能陪我過生日嗎?」
她能陪顧斂過生日,自然也能陪自己過。
別人有的,他也必須有。
奚沉卿終於鬆口,「你想讓我怎麼陪你過?」
如果想讓她像在顧斂的生日會上拉小提琴跳開場舞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會做出如此掉價的事。
「能給我做頓飯嗎?」蕭照呈輕輕地說。
奚沉卿盯著蕭照呈,似乎在試探他話語中的真假性。
對於奚沉卿的沉默,蕭照呈有些慌,他擔心奚沉卿不同意。
因為他知道奚沉卿會做飯都是因為蕭照夜。
可惜蕭照夜不懂得珍惜。
「你想吃什麼?」
蕭照呈眉眼間流露出意外,他都打算開口不叫奚沉卿生氣了,沒想到奚沉卿竟然先他一步開口了。
他內心狂喜,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企圖占據奚沉卿的內心,「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奚沉卿從沙發上站起來,準備離開。
明明電話中就可以說的事,她卻偏偏得走上這麼一遭。
造孽啊!
蕭照呈也跟著站起身,忽然出聲,「沉卿,你記得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嗎?」
這一次他沒有喊她嫂嫂。
「**月**日。」
奚沉卿的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臨出門的時候卻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你不會出爾反爾吧!」
蕭照呈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的說,「我答應你的,從不食言。」
奚沉卿聲音仿佛能夠將人凍住,「你若是食言,我就殺了你。」
蕭照呈站在原地,心中隱隱作痛,他相信奚沉卿說的是真的,如果他食言的話,奚沉卿真的會殺了他。
但最起碼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今年他的生日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因為有奚沉卿陪他過生日。
奚沉卿走出病房,馬休和周識便急匆匆衝進了病房裡。
果不其然在看到滿地的碎玻璃和蕭照呈正不停滴血的手,便立馬呼喚醫生。
容錯一直在外面等著奚沉卿。
在他看來,蕭照呈是個陰險毒辣的,會做出很多極端的事,為保證奚沉卿的安全,他必須全程寸步不離守在門外,以備不時之需。
容錯一眼便看到奚沉卿手背上的傷,語氣頓時焦急難掩,「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奚沉卿搖搖頭,「沒事,只是被玻璃劃了一下。」
因為傷勢不重,容錯也沒多問。
解決完蕭照呈的事,奚沉卿便通知了顧斂。
而此時顧斂也在來醫院的路上。
蕭照呈是在顧家的晚宴上出事的,顧斂作為東道主,於情於理都應該前來探望蕭照呈。
而在奚沉卿走後不久,顧斂還未到的時候,奚月先到了。
蕭照呈看著奚月提著大包小包的營養品和一大個水果籃,微微一笑,「以後別拿那麼東西了,你能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奚月找個椅子坐下來,甜甜一笑,「應該的。」
蕭照呈有意無意道,「剛才嫂嫂也來了,你們倆姐妹還挺心有靈犀的,一前一後來探望我,還真有點受寵若驚。」
奚月頓了頓。
她姐來了?
她似乎已經能夠猜到她姐是來幹什麼的。
奚月不疾不徐轉換話題,「照呈哥,你身體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出院?」
「容醫生說沒什麼大礙,等出院手續辦好了,也就出院了,回家休養。」
「嗯,回家休養總比在這滿是消毒水氣味的病房好。」
倆人說了一陣的話,這個功夫顧斂也來到了病房。
門外的保鏢自然是不會攔顧斂的。
病房被打開,顧斂抱著一束康乃馨,提著一個果籃走了進來。
中途,蕭照呈想要吃蘋果,奚月便自告奮勇為他削。
顧斂走進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蕭照呈靠在床上,奚月則坐在一旁認真地削著蘋果。
也不知蕭照呈正說些什麼,時不時逗得奚月輕笑出聲來。
落在顧斂的眼裡場面是那麼和諧,病房裡都是柔和的氣氛,不知道的還以為蕭照呈和奚月是正在熱戀中的男女朋友。
而顧斂的出現正好打破這一切。
可蕭照呈和奚月卻沒有任何尷尬或者不自然,顯得格外坦坦蕩蕩。
蕭照呈很是客氣,「顧少怎麼來了?快請坐。」
奚月也停下手裡削蘋果的動作,露出一抹天真純粹的笑容來,「顧斂哥,你怎麼來了?」
顧斂難得刺她一句,「你不是也來了。」
奚月沒有絲毫的怔愣,反倒是臉上的笑意越發濃烈,「早知道顧斂哥要來,我就和顧斂哥一起來了。」
顧斂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而是將花和果籃放在一旁,朝蕭照呈微微一笑,「蕭三少,祝你早日康復。」
他們這群人個個都不是簡單的角色,一個比一個能忍,一個比一個能裝,自然一個比一個厲害。
「謝謝顧少。」蕭照呈表現得很得體。
奚月狀似無意解釋,「顧斂哥,你別擔心,照呈哥剛剛和我說了,容錯哥說沒什麼事,待會便可以出院了。」
奚月太過輕鬆自然,蕭照呈隱隱約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可下一秒映入眼帘的便是奚月遞過來的削好的蘋果,下意識掀起眼皮一看,看到的便是奚月甜甜如彎月的笑容。
方才的懷疑在此刻都徹底煙消雲散。
「謝謝。」蕭照呈接過蘋果。
緊接著奚月看向顧斂,拿起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在他眼前晃了晃,「顧斂哥,你吃蘋果嗎?」
顧斂淡淡說,「你削吧。」
若是奚月不削,就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在顧斂身邊亂晃了。
顧斂坐在一旁,看著蕭照呈,場面上的客套話還是需要的。
「抱歉三少,讓你在我家的晚宴上出事了。」
蕭照呈也表現得很得體,就像一個溫柔的紳士,他想要的已經得到了,關鍵是有奚沉卿和顧斂在,無論鬧到什麼地步,憑它二人的實力都能收場,只不過時間早晚和進程的麻煩,所以暫時沒必要抓著不放。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是我自己的身體原因,和顧家顧少沒有任何關係。」
雖然蕭照呈是這麼說了,但顧斂還是繼續客套了一句,「若三少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上忙的,儘管開口。」
「好。」
奚月此時要削完手中的蘋果,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對了顧斂哥,照呈哥待會就要出院回梵山別墅了,既然我們來了,不如就照顧照呈哥回梵山別墅吧,正好也可以表達表達我們的心意。」
奚月此言一出,顧斂和蕭照呈都愣了一下。
看似最不起眼的存在,實則起著關鍵作用,因為自動忽略,所以很難被發現。
這幾人加起來恐怕得有八百個心眼子。
可惜若是輪心眼子,別說顧斂和蕭照呈,就是再來一個奚沉卿恐怕都不是奚月的對手。
結果也可想而知。
因為有了奚月和顧斂的摻合,蕭照呈一下子便被迫換好衣服出院了。
一路上,奚月都在講各種各樣的奇聞趣事和聽到的緋聞八卦。
顧斂和蕭照呈很認真地聽著,時不時給幾句中肯的回應,他們真的是很忠實的聽眾。
蕭照呈不動聲色打量奚月一眼。
如果是奚沉卿主動提出來要送他回去,他會毫不猶豫地同意,並且內心狂喜,可若是奚月……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只覺得車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車子一到梵山別墅,奚月便去了洗手間,客廳里只剩下蕭照呈和顧斂。
倆人偶爾寒暄,但都沒什麼知冷知熱的話說。
畢竟倆人的身份和隔閡都擺在那裡。
可是過了很久,奚月都沒有回來,蕭照呈不禁開始有些懷疑了。
他找了個藉口讓馬休去找。
可就當馬休去找的時候,有傭人回來稟報,奚月上完洗手間後便被池塘的錦鯉魚所吸引,拿魚食去餵錦鯉魚了。
蕭照呈自然也不再說了。
顧斂陪著奚月看了一會兒錦鯉便向蕭照呈告辭了。
送奚月回珠江帝景的路上,雖然明知道奚月不是真的如表面那樣天真純粹毫無心機,但顧斂還是忍不住出聲囑咐了一句。
「以後儘量離蕭照呈遠一點,他不是好人。」
奚月沒辯駁,只是點忙不迭點頭,「好。」
此時,顧斂都覺得連自己有時候都看不懂奚月。
從前還好,特別是現在。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就是從奚沉卿葬身火海,奚月從y國皇家美術學院退學以後……
顧斂也沒多說什麼。
有些東西還是不要追問太多的好。
即便骨肉相連。
另一邊,奚沉卿回到相吾公館,商硯衡一直在大廳中等著奚沉卿。
商硯衡忍不住問了一嘴,「你去哪了,過了這麼久才回來。」
奚沉卿脫下鞋子換上拖鞋,並沒有瞞著他,「我去看蕭照呈了,所以一來二去耽誤了些時間。」
商硯衡有些意外。
奚沉卿居然會告訴他。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發生什麼事,只不過可能會影響到顧家,所以過去看看。」奚沉卿輕描淡寫的敘述,她自然不會將自己和蕭照呈的交易告訴商硯衡。
商硯衡沒再繼續問了,只是轉換了話題,「這個時候正好可以吃飯了。」
「不吃了,你吃吧!」奚沉卿的態度對比往日明顯有很大的變化,「我上去休息一下。」
商硯衡的心就像是被千萬根銀針扎,疼得難以呼吸。
就當奚沉卿即將上樓的時候,動作比腦子快的商硯衡率先做出舉動拉住奚沉卿的手。
奚沉卿頓住腳步,回頭看他,「怎麼了?」
商硯衡有些慌,「沉卿,你是不是生我的氣?」
奚沉卿略微輕頓,而後搖頭,「沒有,我沒有生你的氣,況且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商硯衡準備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卻有些欲言又止。
因為他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提起。
但是奚沉卿的態度卻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奚沉卿見他有些落寞的模樣,心中泛起絲絲不忍,只能緩聲安撫著他的情緒,「那我上去換身衣服後下來吃飯好嗎?」
奚沉卿選擇妥協了。
可此時的商硯衡卻鬆開她的手,「沒事,你若是累了便先休息,飯隨時都可以吃。」
奚沉卿:「……」
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我先上去?」
「……好。」
很多欲言又止都是無法宣之於口。
奚沉卿雖然也察覺出異樣,但沒在糾結,轉身欲要上樓。
而就在這時有人的聲音從外面響了進來。
奚沉卿和商硯衡不約而同往聲源的方向望去。
走進來的人是奚如海和蔣嫻。
奚沉卿只看了一眼便往樓上走,隨便交代了商硯衡一句,「把他們打發了。」
而蔣嫻卻及時出現叫住了奚沉卿。
「輕輕!媽媽和爸爸來看你了。」
奚沉卿頓住腳步,看樣子這次怕是真的有備而來,連一慣拉不下臉來的奚如海都來了。
下一秒她便聽到奚如海的聲音,「卿卿!爸爸來看看你!」
商硯衡察覺奚沉卿的動搖。
說到底是她的親生父母,和外面的仇人終究是有區別的。
親情血緣這種東西有時候是最難割捨的。
客廳里,奚沉卿看都沒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奚如海和蔣嫻。
未經奚沉卿的吩咐,商硯衡倒了兩杯水過來,其實有時候他是最能看透奚沉卿心思的人。
很難得蔣嫻還對商硯衡說了聲「謝謝。」
就像是長輩看自家的孩子一樣。
別說商硯衡,就連奚沉卿都愣了一下。
上次來不是還對商硯衡格外的排斥嗎?怎麼如今連來歷不明的商硯衡都願意給笑臉了,看樣子這就是有求之人的姿態。
蔣嫻走到奚沉卿身邊坐下,拉著奚沉卿的手,滿臉笑意,「卿卿,最近過得怎麼樣?累不累啊!」
奚沉卿別開眼,生硬地將手抽回來。
蔣嫻和奚如海相視一眼,蔣嫻連忙給奚如海使了一個眼色。
奚如海鼓起勇氣開口,「卿卿,爸爸這次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爸爸上次不應該打你,你原諒爸爸好嗎?」
商硯衡拿著水壺在一旁的不遠處狡猾,他一個外人總不好去插手奚家的事,況且奚沉卿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又擔心奚沉卿像上次那樣被人打,選擇待在這裡,隨時準備出手。
奚沉卿微微一愣,那麼高傲威嚴視面子如命的奚如海居然向她道歉了。
他們的確應該道歉,但他們的道歉她不接受。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誠心誠意來道歉就算了,可她知道奚如海和蔣嫻每一次來看自己都是有目的而來。
其實,她都已經猜到了。
他們不就是看她在顧家晚宴上出眾,獲得堂姑父堂姑母如此喜歡,想勸說她讓她想辦法嫁進顧家麼。
蕭家算是毀了,但顧家也不比蕭家差,顧家商不如蕭家,但蕭家在政界卻無法與顧家相比的。
奚沉卿看都沒看奚如海和蔣嫻一眼,直接開門見山,「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緊接著她又冷聲提醒,「顧家你們就不用想了,我和顧斂只是朋友,你們若是實在捨不得顧家的這份人脈就找個人嫁過去唯你們所用。」
見此,蔣嫻的面色有些難受,「卿卿,媽媽和爸爸真的是來向你道歉的。」
奚如海也連忙解釋,「卿卿,爸爸媽媽沒想讓你嫁到顧家去,但這次爸爸真的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
奚沉卿從沙發上站起,眸中冷冽像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她的聲音幾近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你們的確應該道歉,但你們的道歉我不接受。」
「行了走吧!別再次撕破臉,弄得大家都難看。」
丟下這句話,奚沉卿轉身往樓上走,此時的她早已沒有一絲一毫的耐心。
而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熟悉的聲音忽然叫住了奚沉卿。
「姐!」
奚沉卿停下腳步,回頭。
是奚月,還有……顧斂。
奚沉卿細眉緊蹙,他們怎麼都來了?還是一起來了?
商硯衡走到奚沉卿身邊,推了推她的胳膊。
誰都看得出來今天這件事的不簡單!
顧斂倒也沉默不說話。
奚月小跑到奚如海和蔣嫻身邊,有些不滿,「爸、媽,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們不要來打擾我姐嗎?」
奚月最是護著奚沉卿她這個姐姐的。
蔣嫻略帶責怪看了奚月一眼,「月月,我們也不想打擾你姐姐,但無論如何,卿卿是我們的女兒,她身上流著我和你爸爸的血,這是一輩子都更改不了的事實,切斷不了的血脈。」
奚月細眉緊蹙,生怕她爸媽再次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惹得她姐上心。
本來他們的出現就會勾起她姐從前的那些傷心過往。
她聲音略帶焦急,刻意降低音量,「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顧斂也在他們說話間走到奚沉卿身邊,「你沒事吧?」
奚沉卿搖搖頭,「沒事。」
緊接著她又問,「你和奚月怎麼一起過來了?」
顧斂低聲解釋,「我去看蕭照呈,正巧碰到奚月,送奚月回珠江帝景的途中,接到了伯父伯母的電話,讓奚月到你這裡,我擔心出什麼事,便跟著一起過來了。」
聽完,奚沉卿的眉瞬間就擰了起來。
「奚月也去看蕭照呈了?」
顧斂遲疑了一下,選擇點頭。
奚沉卿微微一頓,奚月和蕭照呈的關係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商硯衡看向奚沉卿,瞬間明白,原來她去看蕭照呈了!
接觸上商硯衡的眼神,不知為何,奚沉卿心頭一慌,不疾不徐避開了對視。
奚月推搡著奚如海和蔣嫻往外走,「爸、媽,你們趕快離開這裡,無論有什麼話都別再說了。」
蔣嫻按住奚月的手,「月月!聽話!」
便連奚如海都忍不住呵斥一聲,「別在這個時候鬧!」
顧斂見奚沉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忙上前助奚月一臂之力。
他還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伯父!伯母!您們若是有什麼想說的,就告訴奚月,讓奚月同沉卿說吧,也可以避免一些讓雙方都難受的衝突。」
蔣嫻看著顧斂,扯出笑意,「這件事我們必須當面和卿卿說,原本讓月月過來就是做個見證的,既然阿斂也來了,那就你也為我和你伯父一起做個見證吧!」
顧斂笑意僵硬了一下,「什麼見證?」
奚月也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爸!媽!你們到底要做什麼呀!你們別亂來!」
奚如海和蔣嫻對視一眼,互相交換眼神後。
主動開口的是蔣嫻,她有些沉重地看著站在樓梯口的奚沉卿,「卿卿,爸爸和媽媽今天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今天這裡的人都可以算作一家人,奚月是你妹妹,顧斂是你哥哥,我們與顧家也是親戚世交,還有硯衡,我和爸也知道你們在一個戶口簿上的事了,如今算來,我們都是一家人,正好也讓他們三人為我和你爸做個見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蔣嫻竟然連商硯衡都沒有忘記。
足以說明蔣嫻和奚如海這對夫婦的手段還是很高的,知道奚沉卿在意商硯衡,為對商硯衡好來博取奚沉卿的一絲好感。
奚沉卿都略微驚異,難得連奚如海都是這副樣子,上次相見,商硯衡可是才揍了奚如海的。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奚如海和蔣嫻今天穿得好像挺正式的,就像要去參加什麼高級的會議一般,很是隆重,看樣子是真的有備而來。
奚月還想要說什麼,顧斂卻看出奚如海和蔣嫻的意圖,拉著奚月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如此,奚月也不再說話了。
蔣嫻眼睛紅了,聲音都開始哽咽了,「卿卿,媽媽知道錯了,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承認從小對你關愛較少,偏心你妹妹,也沒有在蕭照夜欺負你的時候為你出頭,更是將你放棄,導致你吃了那麼多的苦,媽媽和爸爸真的知道錯了,媽媽和爸爸在今天鄭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媽媽和爸爸。」
話音剛落,蔣嫻便落下淚來,朝著奚沉卿九十度鞠躬。
當著所有人的面。
奚沉卿看著眼前的貴婦人,面色無動於衷,沒有什麼波動的情緒,而是緩緩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站著的奚如海,他的親生父親身上。
她最是了解她的這個親生父親,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哪裡肯當著小輩的面向她道歉。
可今天她算錯了,奚如海也朝她鞠躬道歉了。
奚如海也有些老淚縱橫的模樣,「卿卿,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真的知道錯了,爸爸向你道歉。」
這一次奚如海和蔣嫻放下所有的身段朝著奚沉卿道歉、懺悔。
他們終於承認自己錯了。
這麼多年,奚沉卿終於等到了他們真正的道歉。
商硯衡和顧斂看向了奚沉卿,他們都是真正打心底里心疼奚沉卿的。
奚沉卿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並無太大的波動,眼神如一慣的冰雪凜冽。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能夠讓奚如海和蔣嫻放下身段來同她道歉。
如果是三年前,或許她就相信了。
可現在的她是不會相信奚如海和蔣嫻會真正的懺悔內疚,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他們是迫不得已的。
否則,他們早就道歉了。
以前不曾擁有過的東西,現在早已不再嚮往了。
因為已經過了羨慕的年紀。
遲來的親情也是讓人感覺到輕賤。
誰都不說話,誰都在等著奚沉卿開口,因為唯一有資格決定一切的人只有奚沉卿。
很久很久,奚如海和蔣嫻一直保持著九十度鞠躬的姿勢。
很難得他們這一次連臉上的面部表情都控制得很好,沒有半分不滿。
能夠洞穿一切的奚沉卿也沒從他們的眼中和臉上看出絲毫的異樣。
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能夠讓他們忍到這種地步。
奚沉卿看向奚月,用眼神示意奚月上前去扶奚如海和蔣嫻。
奚月心領神會,立馬上前。
被扶起的奚如海和蔣嫻微微一怔,「卿卿,你這是原諒爸爸和媽媽了嗎?」
奚沉卿答非所問,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在對待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說吧!你們想要什麼?」
奚如海和蔣嫻愣了一下。
緊接著,蔣嫻露出難以置信的傷痛之色,「卿卿,難不成你覺得我和你爸爸向你道歉,是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嗎?」
奚沉卿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難道不是嗎?」
寬闊的客廳陷入一片冷凝的沉寂之色,空氣中的因子都散發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蔣嫻試圖解釋,「卿卿,爸爸和媽媽真的是向你道歉的,爸爸和媽媽知道錯了。」
奚沉卿站在樓梯口的位置,淡漠涼薄的眼色布滿薄薄的涼霜,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睥睨著世間的所有苦痛,苦苦掙扎的一切人們,只能讓人仰望。
「現在的我很難對你們產生一絲一毫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