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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你也要心疼心疼自己

2024-08-27 04:17:03 作者: 不言中

  奚沉卿思考著瞿燼說的話,淡淡道,「我看或許和負責飲食的人沒有關係,如果是這樣的話,太明顯了也太愚蠢了。」

  瞿燼說,「萬一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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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沉卿直接將其推翻,「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

  「那你的意思是?」瞿燼看向她。

  奚沉卿略微思索,「方錫所有入口的東西都是一個人負責的嗎?」

  「對。」

  「那他有沒有吃過其他的東西?」

  「什麼意思?」

  奚沉卿的思想很敏銳,「方錫所住的監牢有監控嗎?」

  對於監牢來說,二十四小時的監控是最基本的標配。

  「當然。」瞿燼斬釘截鐵道。

  「有沒有死角?」

  瞿燼像是很有信心,「方錫所住的監牢是重點看顧的,東西南北四個角都是有監控的,是不會存在死角的。」

  緊接著瞿燼又補了一句,「就算是上廁所也有人在一旁看著。」

  奚沉卿繼續問,「最近有沒有人來看過他?」

  「沒有。」

  奚沉卿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瞿燼見她如此便道,「你若是累了要不就先回去吧,也怪我,讓你這個時候趕過來,我應該明天通知你的。」

  「早知道也好有個準備。」

  奚沉卿深吸一口氣,「如果真的是中毒的話,那一定是有人將藥帶給方錫的。」

  瞿燼解釋,「目前已經查遍任何和方錫有關聯的人員,都沒有查到絲毫的線索,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查到幕後兇手的。」

  方錫死了!就少了一個日後指證蕭照呈的關鍵人證。

  最重要蕭照呈與東南亞那邊有很大部分都是通過方錫的恆新科技公司的。

  「如果能查到方錫因中何毒而死,或許也能夠順著這個線索找到兇手。」

  瞿燼點點頭,表示贊同。

  奚沉卿和瞿燼站在玻璃窗外看著裡面法醫和警督的一舉一動。

  奚沉卿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看向瞿燼,「我能進去看看嗎?」

  瞿燼頓了一下,點頭,命人拿來口罩。

  奚沉卿和瞿燼走進去,裡面的法醫和警督紛紛點頭示意,他們有很強的職業操守,對瞿燼身邊的奚沉卿也沒有絲毫的打量好奇。

  「辛苦了,有什麼新的進展嗎?」瞿燼掃視一圈。

  為首的法醫回答,「瞿書記稍等,有新的進展,化驗結果馬上出來。」

  奚沉卿仔細查看了一眼方錫的面色,看起來很正常,就像是正常死亡一樣。

  瞿燼看向奚沉卿,「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奚沉卿不說話,反倒是抬手示意瞿燼暫時安靜。

  這一幕可把在場所有人都看呆了。

  誰這麼大的本事居然能讓瞿燼閉嘴,而且看起來如此囂張!

  偏偏瞿燼還沒有絲毫不滿,乖乖聽話。

  所有人都不免猜測,誰的來頭這麼大!

  奚沉卿緊盯著解剖台上的方錫,他很正常的面色引起了奚沉卿的懷疑。

  明明是中毒而死,卻沒在臉色上表現出絲毫。

  電光閃石之間,奚沉卿大腦飛速運轉,忽然想到了什麼,過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與眼前的一切相重疊。

  她眉心已然擰成一個「川」字,忽然想起綁架吉恩母子的那幾個罪犯。

  那幾個罪犯是死於見血封喉的毒,她發現竟然和方錫一樣,都是中毒而死,但面色都是出奇的一致,看不出絲毫中毒的跡象。

  吸奚沉卿眸光一亮。

  她掀起眼皮,看向法醫,「是見血封喉。」

  奚沉卿說出方錫是中了見血封喉的毒而死讓全場都不免震驚了。

  這麼快嗎!

  不過大多對奚沉卿的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

  他們可都是業界最專業最有權威的翹楚,若是誰都能比得過,那他們還要不要在業內混了。

  瞿燼對奚沉卿的話似乎深信不疑,「你怎麼知道是見血封喉?」

  奚沉卿也看出在場法醫和警督對她專業水平的懷疑,她倒也不生氣,畢竟她的確不是本行出身,只是隨便看了幾眼就妄下定論,他們不信也是在情理之中。

  「猜測。」她輕描淡寫的說,「等結果吧。」

  瞿燼也沒再問了。

  沒過多久,隨著印表機的聲音,負責檢驗的人喊了一聲,「結果出來了。」

  為首的法醫看了一眼還沒有人看過的檢驗報告,上面的毒素來源清清楚楚、白紙黑字寫著「見血封喉」四個醒目的大字。

  瞿燼問,「耿老,方錫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為首的法醫是全世界最厲害的法醫專業的高材生,如今步入中年,威望很大,是出了名的優秀,經他手的屍體就沒有什麼疑難死因是查不出來的。

  人人都會尊稱一聲「耿老」,因為他同時擔任s大法醫學專業的教授。

  耿老沒說話,而是將有些渾濁的目光放在了奚沉卿身上。

  瞿燼立馬擋在了奚沉卿的身前,他以為是檢驗出來的結果和奚沉卿猜測的不一樣,所以耿老對奚沉卿的隨意感到不滿,畢竟他知道耿老這個人是最注重能力修養的。

  「耿老,是有什麼問題嗎?」

  奚沉卿卻格外從容鎮靜,她相信自己的判斷,似乎已經篤定耿老手中的檢驗報告上的中毒原因和她猜想的是一樣的。

  她推了一下瞿燼的胳膊,示意他讓開。

  她感謝瞿燼對她的相護之義,但她不需要有人為她犧牲。

  瞿燼看了一眼奚沉卿,稍縱即逝的猶豫便也讓開了。

  其他跟著的法醫、警督、檢驗員和記錄員都在心中嘲笑奚沉卿的自大狂妄,耿老那麼嚴格的一個人肯定會將其罵得狗血淋頭一頓。

  在場的人除了瞿燼都在等著看奚沉卿的好戲。

  忽然,耿老朝著奚沉卿鞠了一躬,彎腰三十度。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還有人忍不住叫出聲,「耿老!您這是?」

  很顯然,耿老的行為無疑不在說明奚沉卿的猜測是對的。

  對於奚沉卿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並不沾沾自喜,因為她的確不懂法醫,只不過是正好見過一模一樣的死相。

  算不得什麼。

  如果這些法醫也都見過的話,他們一定會比自己率先想起來。

  因為他們是專業的。

  但對於耿老的鞠躬,她還是有些受不起的。

  主要是耿老的年紀。

  奚沉卿連忙上前扶起耿老,微微一笑,「耿老如此,可真是折煞我了,算起來您是我的長輩,怎麼能向我鞠躬呢,您有話直說就好,我自當洗耳恭聽。」

  耿老拒絕奚沉卿的攙扶,自己主動挺直脊背。

  「我從不在意年歲上的輩分,在我這裡,能力說了算。」

  耿老的話更是讓所有人都有些站不穩了。

  這麼高的評價完全是對奚沉卿最大的認可。

  瞿燼也已經猜到了,是打心底為奚沉卿高興,但還是問了一句,「耿老,所以死者真的是死於見血封喉嗎?」

  耿老點點頭,而後將檢驗報告遞給身後的人傳閱。

  幾個法醫和警督分別傳閱看了一番,沒想到還真的如奚沉卿所說,還真的是見血封喉。

  現下,耿老看奚沉卿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從最初的渾濁嚴肅到現在的欣賞感佩。

  「慚愧啊!實在慚愧!我們這些自詡行業內的翹楚,研究了這麼久居然還不如一個外行的小姑娘,當真是應當回爐重造。」

  奚沉卿略微低頭頷首,言行舉止表現得格外謙遜有禮,「耿老,您言重了,我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算不得真的。」

  耿老直接擺手,「你不必謙虛!能力就能能力,不需要妄自菲薄,這就是你身上最好的配飾。」

  奚沉卿濃密而茂盛的睫毛微微低垂。

  緊接著,耿老看向瞿燼,「瞿書記,這位小姑娘是?」

  瞿燼上前,露出久違的笑,「耿老,我給您介紹一下,她叫奚沉卿,是奚氏家族的女兒。」

  而後瞿燼又連忙向奚沉卿使眼色,「沉卿,快向耿老問好。」

  他看耿老對奚沉卿的印象不錯,正好可以從中調和,讓奚沉卿抓住耿老這個人脈。

  奚沉卿微微鞠躬頷首,「耿老您好!我是奚沉卿,一直聽聞您的大名,盼望一見,如今總算是能夠一睹風采,是我的榮幸。」

  不過是說幾句恭維的話,奚沉卿從來不會覺得如何。

  耿老看著奚沉卿那眼神就像是看著自家孩子一般,「難怪!難怪!原來是奚沉卿,這可是個舉世無雙的女英雄啊,很有家門風範!難怪會有如此敏銳的能力和超強的洞察力。」

  耿老對奚沉卿的評價越來越高了。

  女英雄!

  連奚沉卿自己都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麼高的評價。

  瞿燼在旁邊調和,「怎麼?耿老,您認識奚沉卿?」

  耿老點點頭,看著奚沉卿,「你爺爺是我的老師。」

  啊!

  奚沉卿:「!!!」

  她為何會不知道,她也沒聽爺爺和她提起過法醫學的事。

  耿老思緒有些飄遠,緩緩講起了過去的事,「我原本不是學法醫學的,而是學中文的,你爺爺是我中文專業時的教授,但我很喜歡法醫學,因為年輕害怕屍體,所以被迫讀了中文,當時的我一見到屍體便可以吐上幾個小時,然後兩三天吃不下飯。後來還是你爺爺對我耐心開導,幫助我克服了害怕屍體的艱難險阻,而後親自幫我辦了轉專業的一系列問題,我才能去學自己喜歡的專業,如今我才能站在這裡,從事自己想要從事的工作。」

  所有人靜靜聽耿老說完,方才看不起奚沉卿的幾個人都不敢說話了。

  一部分是因為耿老的關係,最重要的眼前的女人居然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奚沉卿,不是她們惹得起的,難怪瞿燼對奚沉卿如此包容。

  只有瞿燼是打心底為奚沉卿高興。

  奚沉卿微微一笑,「沒想到耿老您與爺爺還有這樣一番淵源。」

  耿老看向奚沉卿,「你是怎麼知道死者中的是見血封喉?」

  奚沉卿沒有隱瞞,就算是她全都說不出來,他們也弄不清楚自己說的到底是什麼,「我從前見過幾具屍體,和死者的面容狀態是一致的,所以我猜測應該是死於同一種製毒物。」

  耿老自然不會追問這其中隱藏的秘辛,頗為讚賞的點點頭,「心思如發正是一個法醫最基本的要求,你能夠如此,在很多人中都是很少見的。」

  奚沉卿的態度很謙遜,「耿老過獎了,我只是碰巧撞上而已。」

  耿老看著奚沉卿,一慣嚴肅的臉上難得出現幾分慈祥,「你很出色,不愧是你爺爺一手帶大的,很有你爺爺年輕時的風範。」

  忽然,耿老轉變了態度,「你年輕難免會氣盛,不可太過鋒芒畢露,要明白一枝獨秀遠遠不及花開滿園,這世間的事如果太過骨骼清奇,也是不容於世的存在。以你如今的地位與權勢,放眼整個z國,沒有哪個貴女能夠比得上你,別說女子群里,便是男人堆里你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所以更要懂得謹言慎行。」

  耿老說話是比較一針見血的,但是真的為了奚沉卿而考慮。

  奚沉卿心中也是明白的。

  現在,能夠有長輩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已經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耿老和爺爺的說話思想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耿老不像桓伯父,很少出現在記憶中。

  但從中也看得出耿老一直牢記從未忘卻爺爺對他的知遇之恩,所以在爺爺去世後的今天才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奚沉卿是有些感激在裡面的。

  死者的死因已經確定,法醫的人以耿老為首全都離開,市公安局過來的警監和警督也都在瞿燼的要求下離開,流程還是要走的,但軍委調查部不會缺這幾個人。

  瞿燼看向奚沉卿,聲色平緩,「你已經知道是誰殺了方錫,對嗎?」

  瞿燼的心思很通透,一雙足智多謀的眼能夠將一切都看穿。

  奚沉卿眼角眉梢沒有絲毫的意外,也沒有選擇隱瞞瞿燼,「應該是蕭照呈。」

  「為什麼是應該?」

  「因為沒有證據。」

  「能找到嗎?」瞿燼立馬問。

  奚沉卿頓了一下,眸色暗爍,似乎有幾分無可奈何在裡面,「這個我不敢保證。」

  瞿燼自然不會給奚沉卿壓力,「沒事,找不到就算了,這件事你儘量少插手,我會親自去查的。」

  奚沉卿有很強的軍政兩界的背景,並且是商界的巨鱷,但總有一些事情無能無力。

  「見血封喉並不稀少,世界各地每日接觸它的人也不在少數,況且致死方錫的見血封喉是經過最高級醫療機構提煉濃縮過的,無色無味,很難以此來拿住蕭照呈。」

  瞿燼眼眸微眯,「但能將毒帶進軍委調查部並且讓方錫服下的人定然不是蕭照呈的人。」

  奚沉卿和瞿燼走出解剖室。

  「以他的身份地位,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親力親為,就像你說的肯定是有人做了蕭照呈手中殺人的刀。哪怕這件事無法拿住蕭照呈,能折斷蕭照呈的助力也不算無功而返。」

  奚沉卿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靜謐的夜景,逶迤入海。

  今夜有月、有星,燈火闌珊、風起雲湧,從來沒有什麼是真正風平浪靜,這個詞語不屬於權貴聚集的s市。

  她想起那晚給顧斂接風洗塵,在良設夜宴,她撞見蕭照呈和宣傳部的趙處長一同吃飯,倆人似乎有商有謀。

  會不會是蕭照呈讓趙處長下的手?

  蕭照呈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親自將手伸進軍委調查部的大樓的,他就算要動手,也會想方設法將自己擇乾淨,不會蹚進這趟渾水,就像當年殺死那些欺辱他的人一樣。

  照理說以趙處長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被蕭照呈的小小利益而誘惑到的,方錫的存在身處軍委調查部,趙處長這種混了幾十年才爬到如今位置的人是不可能不清楚其中事情的嚴重性的。

  那便只有……

  奚沉卿已經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此時瞿燼端來兩杯熱水,遞到奚沉卿的手中。

  「喝口熱水,定定心。」

  「謝謝。」

  奚沉卿扯出一抹笑。

  瞿燼在她薄背上輕拍一下,流露出幾分往日工作時從來不會有的親近感,「別跟我客氣。」

  奚沉卿笑了一下,沒說話,只是慢條斯理的喝著熱水。

  瞿燼與她並排而立,共同俯瞰夜景,也看出她心事重重,「你在想什麼?」

  奚沉卿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訴瞿燼。

  而瞿燼一雙沉浸在黑夜中的眸子死寂而靜默仿佛能夠將奚沉卿所有的心思看穿,他似乎已經明白奚沉卿的顧慮。

  他說出來的話有幾分循循善誘在裡面,「沉卿,你還記得當初你為什麼讓我把方錫控制在軍委調查部的監牢嗎?」

  當然記得,因為方錫名下的恆新科技與蕭照呈在東南亞的生意掛鉤,涉事太深、牽連甚廣,所以她才決定將方錫交到瞿燼的手中,因為她知道,軍委調查部是把守最森嚴的地方,再加上有瞿燼的坐鎮,外人是很難將手伸進來。

  可是她還是算漏了。

  誰能想到方錫的嘴竟然會這麼硬,進了軍委調查部那麼久,居然半點東西都沒有吐出來。

  奚沉卿瞬間便明白瞿燼提起這件事的用意。

  瞿燼緩和一下嗓音,看著眼前有些偏漆黑的夜景,「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蕭照呈居然和東南亞有那麼多的血腥生意,誰能想到外表紳士儒雅、光風霽月的蕭家三少竟然犯了那麼多條死罪。毒品運營、人口販賣、器官交易……隨便拎出一件,都足夠讓他死一萬次了。蕭照呈的存在,將會毀滅多少家庭,是多少人噩夢的存在,若是不能將蕭照呈繩之以法,讓他接受國家和人民的審判,我就不配穿這身軍裝。」

  瞿燼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如果奚沉卿在選擇沉默的話那就不是她自己了。

  她知道瞿燼想知道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奚沉卿看向瞿燼,瞿燼也正好看著自己。

  倆人四目相對、視線碰撞,仿佛都能夠將彼此看穿。

  她不想將撞見蕭照呈和宣傳部趙處長吃飯的消息告訴瞿燼,最主要還是為了瞿燼考慮,瞿燼身居要職、職位很高,幾近掌管著一大半的軍委調查部,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瞿燼。

  關鍵宣傳部的趙立江能做到處長這個位置,肯定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想要動一個正部級的領導根本不是說說那麼簡單,跟動一個商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這種事情往往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她原本想查清楚一切再告訴瞿燼。

  奚沉卿雙手握著玻璃杯,餘溫揮散在她的掌心,她陷入在無盡的沉默之中。

  瞿燼也沒有再催促她,只是默默看著她,靜靜的等。

  最終還是將撞見蕭照呈和趙立江吃飯的事情告訴了瞿燼。

  瞿燼劍眉緊蹙,眉心已然擰成了一個「川」字,在軍委調查部幹了那麼多年,他才能猜到蕭照呈後面是有靠山的,只是沒有想到這個靠山居然離自己這麼近,而且聽起來那麼的不好惹。

  「所以,你認為是趙立江幫著蕭照呈毒死了方錫?」

  奚沉卿回答他,「蕭照呈很謹慎,派了得力助手守在包廂外,我根本無法靠近,所以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這這只是我的猜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瞿燼略微有些故作若無其事,「趙立江是王家的女婿,他的岳父岳母雖然已經退休,但曾經都是重量級的幹部,即便如今退休,說話也很有份量,再加上趙立江是個圓滑多變的人,從他任職起來就一直在有意無意拉攏關鍵的核心人員,而且有不少幹部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想要動趙立江,很難!

  奚沉卿勾唇淡淡笑了一聲,「你怕了嗎?」

  她故意用微微調侃的語氣,因為她很了解瞿燼的為人,他根本不會怕,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都得遵守律法,在瞿燼這裡就是典型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一身正氣、錚錚傲骨,是不可能屈服的。

  瞿燼也笑了一下,「怕!我當然怕!」

  奚沉卿若有所思看著他。

  緊接著,瞿燼繼續說,他的眼睛是那麼堅毅,那一簇光芒幾乎能照亮世間所有的黑暗,「我只怕自己不能將趙立江繩之以法,所有與東南亞黑暗生意有關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我都會將他們一個個親手送上審判台。」

  瞿燼的脊背挺得很直,逆著光沉浸在陰影中的眼格外璀璨明亮,仿佛能夠消滅世間所有的罪惡。

  那一股剛毅堅卓和浩然正氣是刻在骨子裡、融進血液中的。

  奚沉卿漆黑的眸泛起一抹淡淡的亮光。

  她知道瞿燼永遠不會讓她失望!

  這才是她認識的瞿燼!

  他的骨血下泡著的是一把赫赫而立、凜然正氣的君子骨!

  奚沉卿並非不相信瞿燼,只是這件事牽扯有些嚴重,他不得不為瞿燼考慮一二,「如果失敗的話,你知道你會有怎樣的下場嗎?開除軍籍,離開軍委調查部,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而鋃鐺入獄,往嚴重的方面說,你的命可能就要交代在這件事上了。」

  「如果我的死能夠換來這些人的繩之以法,那就是死得其所,與其一輩子提心弔膽地為利益所腐,倒不如為國家而戰、為人民而死,我的光榮事跡將會永遠銘刻在歷史的豐碑上,這是我此生最高大、最值得驕傲的榮耀。」

  瞿燼的聲線很輕,並沒有強調也沒有重音,是那麼輕描淡寫,就像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明明是那樣寂靜無聲,可奚沉卿的心裡卻是波濤洶湧,久久無法停止。

  奚沉卿聽得有些沉默,只覺得喉間湧上一抹腥甜的刺痛。

  瞿燼表現得很坦然,濃重夜色中的月色抖落在他的肩上他繼續問,,「如果失敗的話,那你知道你會有怎樣的下場嗎?」

  原話奉還。

  奚沉卿頓時怔住了,看著瞿燼,一時語塞。

  趙立江身份是真的不凡,而且其後不知道有沒有奚沉卿不知道的勢力與身份,z國是重要的交易市場,特別是動了東南亞那麼大的一塊蛋糕,很難不保證那些人會不會派人過來解決奚沉卿這個禍患,那些亡命之徒的報復心理都是極強的。

  所以奚沉卿所說的瞿燼的下場,其實也就是奚沉卿的下場。

  瞿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有些輕,卻有些沉重,「奚沉卿,別總是為別人考慮,也心疼心疼自己。」

  奚沉卿刷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在自己的眼前被撕裂開來。

  「我不會讓我們有事的。」

  瞿燼笑了一下,「我相信你。」

  言盡於此,奚沉卿便將自己的猜測都說出來,「蕭照呈能給趙立江的好處,我估計趙家也不缺,趙立江自己很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方錫真的是他害死的話,他大半輩子都要搭進去了,還要弄得晚節不保,能做到這個位置,肯定不是這麼愚蠢的人。」

  瞿燼隱約明白奚沉卿的意思,不過還需要求證,「所以你的意思是?」

  奚沉卿盯著眼前濃重霜重的逶迤夜景,「威脅,蕭照呈慣用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趙立江的家人被蕭照呈掌控在了手中?」

  「我擔心的是,恐怕不只是趙立江的家人。」

  瞿燼眉心已然擰成深深的川字。

  奚沉卿眼眸覆上一層薄薄的暗霜,「瞿燼,你找人查一下能夠和方錫有絲毫接觸的人,他們家人的近況,如果我們的方向沒有錯的話,那他們的家人恐怕都已經出事了。」

  「好,我立刻讓人去辦。」

  「蕭照呈是個視草芥如人命的狠人,方錫的死是瞞不住的,我們大幅度的調查蕭照呈很快就會知道,我估計如果趙立江的家人真的在蕭照呈手中,蕭照呈是不可能輕易將趙立江的家人放回來的,只要身邊的家人安全,依照趙立江的性子很有可能會下重手報復蕭照呈。我知道這一點,蕭照呈肯定也是知道的。」

  瞿燼道,「你是擔心趙立江和蕭照呈魚死網破,到時候死無對證嗎?」

  奚沉卿看向瞿燼,「我擔心蕭照呈是不會放過趙立江的家人的。」

  瞿燼略帶幾分不解,「如果趙立江的家人都被殺了,他不得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為自己的家人報仇,業內都知道趙立江最是疼夫人和兒子。」

  「所以,趙立江或許便是蕭照呈的下一個目標。」

  瞿燼略微驚異,「你是說蕭照呈要殺了趙立江!殺一個部級的幹部,蕭照呈很難脫身的。」

  「死無對證,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就像你說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很難保證蕭照呈不會因為暫時的安全而殺害趙立江。」

  瞿燼立刻當機立斷,拿出手機,「那我現在就派人讓人暗中盯著趙立江。」

  奚沉卿按住他的手,勾唇一笑,「不用了,我已經派人暗中盯著了。」

  瞿燼眼角眉梢都是詫異。

  奚沉卿淡淡解釋,「早點做準備也免得被打個措手不及。」

  瞿燼笑了一下。

  她總是如此面面俱到,走在別人的前面。

  三年前如此,三年後亦是如此。

  這一刻他看著奚沉卿,他在想,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再一次走進奚沉卿的內心深處,成為與她終生相伴的那個人。

  奚沉卿繼續說,「軍委調查部的事我目前有些不便插手,內鬼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放心,我一定會把內鬼揪出來。」

  奚沉卿頗有些感嘆,「期待我們能功成身退。」

  瞿燼嗓音含著笑意,「一定會的。」

  明明暗暗的稀薄月光從落地窗透露進來,撒在奚沉卿和顧斂筆挺如西北戈壁灘上的白楊樹的站影。

  這一刻的相視而笑,他們似乎都為彼此許下諾言。

  方才躲進陰雲層的月光也徹底滾圓出來,厚重的陰雲在他們的仰望中逐漸散去。

  彼時,奚沉卿一進入軍委調查部的大樓,商硯衡便驅車來到嘉會醫療中心。

  容錯和奚月正在辦公室密談。

  下一門被被人一把推開,倆人都嚇得站起來,看到是商硯衡時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原本此時應該回珠江帝景入睡的奚月此時卻在容錯的辦公室,而且身上還穿著在顧公館晚宴上的禮裙。

  商硯衡沒有絲毫的意外。

  奚月看著一身風霜、行色匆匆的商硯衡,不免扯出一抹笑來,「硯衡哥,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和我姐回去了嗎?」

  商硯衡收斂漆黑雙眸中如冰雪的冷硬,勉強放出幾分溫和的笑意,「我頭有點疼,來找容錯拿一點藥。」

  奚月連忙問,「沒事吧?」

  「沒事,可能酒喝多了的毛病。」

  奚月好像對商硯衡的話深信不疑,「那得吃點醒酒藥,否則明天起床頭肯定疼得難受。」

  「嗯。」商硯衡點點頭。

  奚月似乎有些恐懼地朝商硯衡身後看了一眼,只見商硯衡的身後空無一人,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姐呢?她沒跟你一起來?」

  商硯衡自然也不會說出奚沉卿去了軍委調查部的事,撒起謊來輕描淡寫格外從容,「我看她有點累了,便讓她休息了。」

  奚月點點頭,小聲慶幸念叨,「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容錯不插話,他猜得到所有的事,不過現在他沒有心思關注這些事,因為有一件更嚴重的事即將撲面而來。

  他當然知道商硯衡為何而來,這樣都還能瞞過商硯衡,那他就不是商硯衡了。

  即便現在有奚月在場,商硯衡有所收斂身上的戾氣和寒意,可是跟在商硯衡身邊那麼多年,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商硯衡是趁著奚沉卿和瞿燼談話的時間過來發,他估計奚沉卿和瞿燼可能得有好一會兒,所以才趁這個空隙過來。

  但萬一奚沉卿提前出來,比他想像的要快,恐怕就不好解釋了。

  所以商硯衡開始提醒奚月,「再過倆三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早點回去休息。」

  奚月哪裡會看不出商硯衡和容錯之間的貓膩,只不過沒有點破而已。

  有些事情點破就沒有意思了。

  她覺得容錯和商硯衡之間肯定有一些無法宣之於口、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同時她也能清楚感受到,商硯衡對她姐的喜好,還有容錯是真的把她姐拿真誠的朋友對待的。

  所以他們才會愛屋及烏到自己身上。

  她並非看不出來,既到此處,奚月自然不會盯著不放。

  她的笑意盡顯天真又純粹,作出再見的手勢,「那我先走了,再見容錯哥!再見硯衡哥!」

  容錯微笑,「再見!」

  說實話他還挺喜歡奚月的。

  天真純粹就像是山林間未曾沾染的爛漫,但卻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和愚笨懦弱,聰明有手段,否則也不可能在奚沉卿走後的短短日子裡完全掌控奚氏。

  最主要的便還是現在的這件事。

  奚月臨出門的時候,又回頭似乎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硯衡哥,我這麼晚還沒休息,我姐知道肯定不開心,我想這件事就別告訴她了。」

  誰都明白這其中的貓膩。

  商硯衡亦是如此,他菲薄的唇彎起意味深長的一笑,「你姐也不喜歡我大晚上一個人跑出來,我想也不必讓她擔心了。」

  所以,他們都有對方的把柄在手上,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互相授之以柄。

  倆人難以言喻地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著奚月離開,辦公室的門被關上。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商硯衡和容錯倆個人。

  辦公室的溫度以一鍵關閉的方式陷入一片濃濃的冰冷與死寂之中,幾乎能夠將人完全凍住,就像是每年冬天露天外s市的零下溫,最重要的還伴隨著濃濃的壓迫感,壓得人根本喘不過氣兒來。

  容錯低著頭,低得已經不能再低,他根本不敢去看商硯衡的眼睛,只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顆冷凍的冰棍,因為自知理虧的原因,自知無法辯白,根本沒有主動開口的資格。

  商硯衡盯著容錯,那渾身逼人自省的氣場和沉冷如狼的眼眸與方才奚月在時是完全不同的倆個概念。

  可商硯衡只是盯著容錯,遲遲沒有開口,這對容錯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折磨,就像是頭上懸了一把刀:隨時都會掉下來,可是你又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掉下來,與其這樣苦苦熬著,倒不如直接斬首問罪,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容錯都覺得自己已經進入了冰封時代,若不是這無法忽略的侵略性和攻擊感,容錯都以為已經沒有人了。

  半晌,懸在容錯頭上的這把刀終於開始動搖,商硯衡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這應該是商硯衡最寬容的一次,還能有一個解釋的機會,若是換做往常早就不是這樣的結果。

  容錯只覺得商硯衡自從和奚沉卿生活在一起,潛移默化中似乎改變了很多。

  他不敢多想,連忙回答。

  「上次向沉卿小姐提出拿蕭照呈試藥一事,沉卿小姐沒有因為針劑對蕭照夜的醒來有很大幫助而鬆口,但是奚月似乎聽到了,是某一天奚月主動找到了我,說她願意去接近蕭照呈,想辦法將試劑讓蕭照呈喝下。蕭照呈是個心狠手辣的魔鬼,我也想過若是讓蕭照呈發現,奚月恐怕會有危險,我起初也沒答應,就算是針劑再吸引人,也不能讓奚月去冒這個險,可是奚月再三要求,我最終還是同意了,因為一旦這劑藥劑成立,價值將無法估量。」

  容錯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商硯衡的神色和情緒,只見他的陰沉得仿佛要滴出墨來,整個人完全就是一種暴風雨來臨時的寧靜。

  他的心越發慌了,可也不敢中斷解釋。

  因為這是少主的命令。

  「第一次試藥沒有出現任何情況,我以為針劑的研發已經成功,沒想到第二次居然出事了,而且藥效的速度這麼快,奚月才把藥下進去,蕭照呈就出事了。但,請少主放心,針劑的隱藏效果很好,除了研發人員誰也查不出來,所以就算蕭照呈被緊急送往醫院,也只能定性為一般的肺損傷,與沉卿小姐、奚月還有顧家是扯不上半點關係的,奚月小姐剛剛向我說了,她的行事沒有任何問題,即便是監控也查不出分毫,只需要病情診斷這一關過了,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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