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劉媒婆就那麼看著一個小人兒拳頭大小的蛇頭, 在自己眼前晃啊晃啊晃，一顆精明的腦袋都給晃的暈乎起來。

  天！是蛇肉！

  反應過來的劉媒婆真是恨不得把腸子都吐出來。

  「嘔！嘔！」

  這小丫頭該不是會是故意整自己的吧？！

  玉容在廚房裡頭熬著蚝油，先前聽到劉媒婆的聲音了, 但是不想搭理她便沒出來招呼。只是這會兒聽著聲兒不對, 就必須得出來瞧瞧了。

  「這是怎麼了？」

  劉媒婆張口想說話, 一回頭看到玉竹手上的蛇頭，又是一陣噁心, 喉頭像是堵滿了東西一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長姐，方才我正給黑鯊烤肉呢, 這個婆婆說想嘗嘗味兒，就拿了去吃。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這樣, 明明她說這肉很好吃的呀。」

  「嘔！！」

  

  玉容憋著笑，半扶著劉婆子去一旁坐下，給她倒了碗水來。

  「家妹還小, 不太懂事兒, 把給狗吃的蛇肉給你吃了，真是不好意思。」

  劉媒婆漲紅著臉，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那是她自己去拿的。

  叫你嘴欠！

  一連喝了兩大碗水, 她才算是緩了過來。趕緊說起了正事兒。

  她一個媒婆，上門當然是來說婚事的。這回她說的是古和村的一戶人家, 聽上去還不錯, 家中獨子，有房有田還有船。給的聘禮還挺多，十個銀貝還是最少的。

  這樣一個不靠譜的媒婆突然說了這樣好的一樁親，怎麼想都覺得有貓膩。玉容也懶得去想其中的彎彎繞繞, 反正她又不打算嫁。所以她直接就給拒絕了，而且，她還找了個絕佳的理由。

  「上次怪我沒和你說清楚。我們一家逃荒來的時候，和我娘走失了。儘管現在還沒找到，但家中長輩尚在，婚姻大事自然要先得了她的同意才行。所以家弟和我都說好了，除非找到了娘，不然絕不成婚。」

  劉媒婆：「……」

  「那若是一直找不到呢？」

  玉容瞬間黑了臉。

  「那便等年滿二十由官府直接配人便是。」

  說完玉容直接又回了廚房去，連招待都懶得招待了。

  劉媒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沒被轟出去已經很不錯了，茶水錢更是想都不要想。尷尬了坐了陣兒，見沒人搭理她，只能悻悻的出了玉家。

  說來說去，都怪這張嘴……

  玉竹瞧見人走了，立刻跑過去把院門給栓上，結果被姐姐笑了一通。

  「傻小妹，關了院門人家也知道你在家啊。咱家這煙囪還冒著煙呢。」

  「那不一樣，咱們關了院門就是不想被人打擾。有眼色的就不會來敲門了。」

  話音剛落，院門口就傳來了拍門聲。

  玉竹：「……」

  「多半還是那個討嫌的。」

  玉容也是這樣想，所以沒有起身去開門。她實在是不想跟那劉媒婆掰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聽得無聊不說，還耽誤她熬蚝油。

  姐妹兩不動，偏偏這煙囪還冒著煙兒，任誰都知道她們家裡有人。

  於是，門又被拍響了。這回外頭的人還問了一句。

  「玉容姑娘在家嗎？」

  姐兩兒相視一愣，聽著這聲音怎麼有點像秦大人？？

  玉容拍拍衣服上的灰，趕緊起身去開了院門。

  「秦大人，真是你啊……快請進。」

  「玉容姑娘，這才幾月不見，你家這院子我都不認得了。蓋的真好……」

  秦大人心裡有是有些詫異的。他知道淮侯賞的錢很多，玉家也肯定會買地基建房子，但他沒想到，她們會建這最貴的石頭屋。

  這麼大的院子，還有一間大大的石屋，恐怕淮侯賞的那點兒錢都花的差不多了。

  她們還真是捨得。

  嘖，這院子看上去真舒服，比自家的宅子都要好呢。秦大人心裡酸酸的，不著痕跡的看向身後的人，很是怨念。

  玉竹趴在廚房的門口，將他們進院子的幾人看得清清楚楚。

  秦大人這回不是一個人來的，不過他帶的不是魏平，而是一個略微圓胖的護衛，和兩個小吏。

  那兩小吏一進院子便很自覺的守在門口沒有跟進去。站在院門口就跟那一棵青松似的，身姿挺拔，氣勢傲人。

  和她在城裡瞧見的小吏可太不一樣了……

  玉竹想了想，轉頭進了廚房，在柜子里翻了下，抓了兩把小魚乾兒出來。

  這是她那天從城裡回來饞了，長姐給她炕的，又香又脆，好吃的很。

  她拿著兩把小魚乾兒走到門口，手一伸。

  「大哥哥，請你們吃小魚乾兒。」

  脆生生的小女孩兒聲音引得院子裡的幾人都看了過來。門口的兩個小吏沒有接魚乾兒，而是先看了下自家主子。

  玉竹瞧的真真兒的，兩個人先是瞧了眼那個有點胖的護衛，然後秦大人也瞧了他一眼，這才開口道：「小姑娘一番心意，收了吧。」

  門口兩人這才接了小魚乾兒道了聲謝。

  玉竹甜甜的朝兩人露了個笑，轉頭跑去了長姐身邊。

  這個護衛，可不簡單呢。

  「玉容故娘，上回來，本官是給你送增味粉的獎勵，這回來，你可猜到了？」

  玉容心頭一跳，莫不是，秦大人又來送錢了？！

  「大人……」

  「正如你所想的那樣，來，拿著。」

  秦大人一點兒都不兜圈子，直接拿了個荷包出來，遞給玉容。

  那漲鼓鼓的樣子，看著可一點兒不比上回少。

  「這裡頭，還是淮侯給你的獎勵，蚝油賣的很不錯。尤其是，你這發現的一樣新食物，能夠養活更多的人，還能為沿海漁民們增收，實在是大功一件。淮侯囑我再問問你，可還有所求？」

  有，當然有！

  玉容捏緊荷包，就差那麼一點兒就將二妹的事兒說了出來。但她很快又清醒過來，把話咽了回去。

  她沒有把握，沒有把握在說出了二妹的身份後能保證秦大人絕對不會計較。所以，還是沒敢說出來。

  「大人這麼一說，民女倒真有一事想相求。」

  「何事？」

  「民女一家當初逃荒時，和阿娘走散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若是大人方便的話，希望能幫忙查查戶籍，看看有沒有一個名叫姚文月這樣一個年三十四的婦人。」

  查戶籍這種事對玉容來說難的很，但對秦大人來說，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兒。所以他都不用請示主子，自己就應下了。

  「這事兒好辦，回去本官便吩咐下去，著人查看。有什麼消息，我再讓魏平來通知你。」

  「多謝大人！」

  玉容拉著小妹，硬是跪下給秦大人磕了個頭。

  若真能找到阿娘回來，磕頭算什麼，她還要給秦大人供個香案！

  「大人，若是只送獎勵的話，您隨便派個人便能送來了。如今卻親自來這一趟，可是還有什麼事兒？」

  秦大人一聽就笑了。

  「玉容姑娘當真是聰慧。」

  自打玉家後頭又出了蚝油後，他便一直覺得這玉家說不定還會有什麼驚喜，所以一直囑咐手下的人，叫他們格外注意上陽村的動靜兒。

  最近陶二叔帶著人這家那家的砌灶台，那麼大的動靜兒，自然就傳到了秦大人的耳朵里。恰好今日淮侯來了府衙，聽到這事兒便一時興起想來瞧瞧為淮城做出貢獻的玉家人。

  一則是為看人，二則是想來看看灶台是何模樣。

  「本官此次來的確還有其他事兒。聽說最近有個叫灶台的好東西，又是從你家這裡傳出去的。」

  玉容一猜也就是為這個了。

  「灶台啊，的確是個好東西。大人不妨跟我去瞧瞧？」

  她指了下廚房的位置，就在進門左手邊的院牆下。秦大人瞧了身旁的淮侯一眼，點點頭，帶著他跟在玉容後頭參觀灶台去了。

  其實灶台這東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它比屋中火坑實用在哪裡。秦大人不笨，自然知曉這灶台若推廣開來，滿城的人都能受益。不過他心裡還是有些微微失望，大概是之前期待的太高了。

  灶台和增味粉蚝油的價值，完全不能比。

  但，淮侯卻是瞧的津津有味。

  「這是什麼？」

  玉竹瞧過去，發現長姐正在和秦大人說話，這護衛的聲音又小，兩人都沒聽到。於是便自己湊了過去給他介紹道：「這個是石磨，用我們家蓋屋子剩下的石頭做的。拿來磨蝦粉，磨黍米粉可好用了。」

  本來這石磨還能再大些，但敲石頭的匠人太不精心，敲錯了位置，碎了大塊。後來便只能做成小小的石磨。

  儘管小，可，玉竹還是推不動。

  淮侯興趣盎然的上手試著推了推，兩塊石頭一動，轟轟的聲音立刻將說著話的兩人都吸引了過來。

  「這樣干磨看不出什麼來的，你等下，我給你拿點東西。」

  玉竹轉著就去柜子里拿了個碗出來，舀了一小碗的黍米給他。

  「喏，你抓一小把放到這個小洞洞裡，再來推推看。輕輕推，別一下使太大勁兒。推五六個來回便再放些米下去。」

  淮侯真是沒想到，自己還有讓小娃娃教的一天。

  「小丫頭，你怎麼懂這麼多？」

  玉竹僵了片刻才重新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來。

  「都是看著家中姐姐做的呀。」

  淮侯沒再繼續說什麼，仿佛剛剛只是隨口一問。他聽了玉竹的話，放了一小把米到那石洞裡，再退了推石磨。

  不過片刻槽溝里便細細簌簌的落下了粉來。若自己比刻磨是一把炒乾的毛蝦……

  淮侯心裡一想，便有些激動。這東西可是磨蝦粉的神器吶！他當下便給一旁侯著秦言使了個眼色。

  秦大人立刻明白過來，大人這是又瞧上人家這石磨了。

  「玉容姑娘，你家這石磨可否割愛？」

  玉容訕訕一笑，大人都開了口，這不想割也要割了嘛。

  「大人若是喜歡，真接拿去就是。」

  秦大人搖搖頭，他可不能占便宜。於是直接從袖兜里摸了一個銀貝出來拿給玉容。

  這石磨也不大，一個銀貝，應是夠了。

  銀錢送了，灶台也看了，現下還買了個石磨。秦大人想著是不是該回去了，結果一轉頭又看到淮侯跟著玉竹去瞧狗去了。

  不知那小姑娘說了什麼，堂堂一城侯爺，居然一臉驚詫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個剛從深山出來的人。

  「小丫頭，你是說現在烤的這蛇肉，是我們來之前這狗咬死的？」

  「當然啦，我騙你做什麼。還有，狗狗有名字，它叫黑鯊。我也有名字，我叫玉竹。」

  玉竹一點兒都不怕這護衛，即便她已經差不多猜到了這護衛的直實身份。她還想趁著這個機會跟這人搞好點關係，畢竟見面三分情嘛。若是哪天二姐的事被人發現了，也有點機會轉圜。

  「好的小玉竹，那這黑鯊你賣麼？」

  淮侯眼巴巴的瞧著蹲坐在小姑娘身邊的黑狗，他是真的想買下來。這狗的眼神，一瞧就不是普通狗能比的。而且它還那麼聽話，顧家，買回去放在宅院裡，想想都美滋滋。

  「不賣……」

  「黑鯊就是我妹妹，換成你，你會賣掉你妹妹嗎？」

  淮侯：「……」

  這丫頭還真是大膽，居然敢將自家妹妹與狗相提並論。算了算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幫著烤完最後一串蛇肉後，淮侯便打算動身回去了。卻不想小丫頭居然會開口留他。

  「今日潮水退的晚，而且還是大潮，這會兒去海邊趕海正好呢，大人你們要一起去嗎？可以自己挖蛤蜊自己抓螃蟹吃哦~」

  淮侯轉頭看了下秦大人，有些意動。秦大人無所謂的聳聳肩，去不去還是看他自己的意思。

  秦大人其實沒少往沿海的村子跑，退潮後也跟著村民去海邊撿過海貨，新奇是挺新奇的，但杯水車薪，每次撿的那點兒海貨都只夠餬口，並不能幫助漁民致富，所以他後來也就沒什麼興趣再去了。

  但，淮侯沒有去過幾次海邊，想來對趕海是非常有興趣的。

  果然……

  「那就去瞧瞧。」

  淮侯念頭一起，便有些迫不及待起來，玉竹讓他拿籃子他便拿籃子，玉竹讓他提罐子，他也乖乖提了罐子，當真是親民的很。

  秦大人也找玉容拿了籃子，準備去海邊抓點東西帶回去晚上給妻兒吃。城裡頭雖然不缺海貨，但自己抓的自有一番心意在，旁人是比不了的。

  五人一狗很快拿好了東西，出發去了海邊。

  玉容鍋裡頭還熬著蚝油便沒跟著去，若是她也去的話，一鍋蚝油都要報廢，撬了兩天的海蠣等於沒撬，她捨不得這樣浪費。

  反正有好幾個人在，玉竹跟著大人是沒什麼安全問題的，玉容並不怎麼擔心。

  自然是不用擔心的。秦大人可是個活招牌，他一到海灘邊，所有人立刻避的遠遠的，生怕冒犯了大人。

  為了不打擾村民們趕海，秦大人提議他們走遠一些，免得村民們不自在。大家都沒意見，於是五個人開始沿著沙灘往右走。

  玉竹那小短腿兒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抱了起來。她以為抱她的會是那兩個小吏中的其中一個，結果沒想到竟然會是那個有點胖胖的護衛。

  如果他真是自己猜想的那個人，那他來抱自己，還真是難得。

  「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走的沒我們快，而且你太小了，一點兒都不重。」

  淮侯心裡其實挺感慨，聽說這玉氏一家都是逃荒來的。他也見過一些難民，知道是什麼樣子。一想到懷裡的小娃到了淮城後，在自己的治理下如今養得白白胖胖，他這心裡便格外的開心。

  父王總說自己無用，可見是他錯了。

  五個人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將村民們都遠遠的甩在了身後。隔著彎彎繞繞的海灘，互相都瞧不見，也就不會那麼拘束。

  秦大人已經自顧自的開始刨起了蛤蜊，瞧那熟悉的姿勢就知道他肯定沒少趕海。玉竹便不管他了，先拉著那個護衛去瞧了眼長在礁石上的海蠣是什麼樣子，接著又帶他去抓石頭縫裡的螃蟹。

  這些東西，平時高坐在淮侯府上的淮侯哪裡會有人帶，兩人玩兒的興起，不知不覺便找的遠了。

  玉竹平時趕海沒有來過這塊沙灘，而且今日退的是大潮，這塊地也是顯少露出來。都不知道這一塊到底有什麼東西，只能自己慢慢摸索。抓了幾隻螃蟹後，她覺著有點兒不太對勁兒。這塊海灘居然都沒什麼好貨，蛤蜊什麼的也少的很。

  照理來說，大潮退的很遠，海底的物資該更豐盛才是。

  咦……

  前邊兒那些石頭上……

  玉竹呆呆的看著一顆又一顆的鮑魚，仿佛聽到了銀貝金貝在荷包里打滾兒的聲音。

  這些鮑魚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一個個長的那叫一個大，最小的都有她兩個巴掌般大小。

  趕緊撬！

  等下漲潮了下次再想來就得半個月後了。

  「走走走，咱們去撬鮑魚去！」

  淮侯呆了呆，沒反應過來。

  「什麼鮑魚？」

  玉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扯著他先跑了過去。

  「先撬，撬完了，等下回去我再跟你說。」

  光他一個人不夠，玉竹還喊了幾聲把秦大人也叫了過來，幾個人一起撬。

  玉竹最先撬下來了一個，仔細看了看，確認是鮑魚沒錯了。

  緊接著淮侯也撬下來了一個，不過他似乎是被那會轉的鮑魚肉嚇到了，一撬下來便扔進了玉竹的籃子裡，還非常嫌棄的念叨著鮑魚肉和蝸牛看上去差不多。黏黏糊糊的還會蠕動，他是絕對不會吃的。

  然而一個時辰後，看著桌上的蒜蓉鮑魚，豬油烤鮑魚，土雞鮑魚湯，淮侯很是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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