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1）

  一個月後。

  溫家老宅。

  考慮到江芙與江家的關係，程老爺子特意安排，將江芙出嫁的娘家選在外公的老宅子。

  溫老的弟子——學院京劇戲的系主任陳鋒，溫老的好友名導陸誠都是帶著妻子早早趕到，充當江芙的娘家人幫著送嫁。

  多年的老宅子，此刻已經被裝飾一新。

  牆上貼著大紅的喜字，桌上擺著點心和喜糖，花瓶里鮮花怒放，來往的男女個個都是一臉笑容，透著喜氣洋洋。

  「接親的隊伍還有幾分鐘就到，大家快點！」

  

  穿著伴娘旗袍的米萊，抓著手機急匆匆跑進門來，向幾位劇團女演員揮揮，快步奔進臥室。

  臥室內，造型師和店裡的兩位導購，正小心地將化完妝的江芙，從椅子上扶起身。

  大婚之日，此生只有一次。

  按照程老爺子的意願，一切都按燕京城的老規矩辦。

  江芙的婚服是她親自設計，店裡老師傅親手縫製。

  經過改良的漢服婚袍，奢美華麗。

  頭上鳳冠，身上各種珠玉首飾，都是程伽羅親手打造。

  女孩子長發挽起，今天是特意開過臉的，原本就精緻的面容越添幾分大氣雍容。

  「別著急，我先看看！」

  寧婼上前一步，仔細將江芙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彎下身，仔細幫好朋友整理一下腰帶，確定沒有任何紕漏，她滿意地點點頭，嘴上還在調侃。

  「這麼美的新娘子，真是便宜程伽羅了。」

  「要不，咱們私奔。」江芙笑道。

  寧婼撇撇嘴：「得了吧，出不了這個小區，程隊就能把我抓回來。」

  「婼姐，我看，你是捨不得陸醫生吧！」米萊笑著打趣。

  寧婼轉身，從她手裡接過蓋頭。

  「我有什麼捨不得的，倒是某個小姑娘，前幾天是日日夜夜守在人家病房邊，照顧某個傷病號……簡直比老婆都細心。」

  「婼姐！」米萊小臉通紅，「您別亂說，一會兒讓人聽到。」

  「聽到怕什麼，是不是成年人，這個年紀了還玩暗戀？」寧婼壞笑著碰碰江芙的肩膀，「你又不是咱們程小叔，用不著暗戀六年吧？」

  一句話，大家都笑起來。

  程伽羅暗戀江芙六年事，現在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你們兩個打嘴架，別把我扯進來。」江芙笑道。

  正說著，一位劇團年輕女演員急步衝進來。

  「溪姐，快……來了來了！」

  米萊忙著帶著幾個姐妹迎過去，「大家快把門關上，不能讓他們隨便進來。」

  寧婼將江芙扶到床上坐下，也跟著跑出去。

  「米萊，你可不許心軟啊，大家好好為難為難他們。」

  「我肯定不會心軟，就怕咱們陸醫生剛開口，婼姐你就先投降。」

  「投降也是他向我投降。」

  ……

  幾人正聊著，趴在貓眼上的一位年輕女演員已經轉過臉。

  「來啦！」

  「我看看，是誰在前面。」

  寧婼笑著湊到貓眼前，果然看到幾個高大身影已經站在門口。

  為首一位，正是陸行之。

  在他旁邊，於墨、魏知都在，還有好幾個高大年輕人。

  大家都是一身西裝，陸行之和於墨胸口上還別著伴郎的胸花。

  上前一步，陸行之輕輕扣扣門。

  「婼婼，快開門。」

  寧婼：……

  「你怎麼知道是我？」

  「還用猜嗎，這種場面你肯定在沖在最前面啊？」陸行之笑語，「快點把門打開。」

  寧婼靠在門上，壞笑：「那可不行，咱們燕京的老規矩，想要接到新娘子，你們得過了我們的關才對，大家說，對不對？」

  「對！」

  「沒錯！」

  「哪有這麼容易讓你們進門的？」

  ……

  米萊等人都是笑著附和。

  門外。

  陸行之笑著開口，「好，那你們說，怎麼才算過關。」

  寧婼轉過臉，做個臉色：「姐妹們，趕緊的！」

  「外面既然是陸哥，就讓他給婼姐送個禮物吧？」米萊笑道。

  「米萊！」於墨語氣無奈，「你別胡鬧，我們是來接親的，哪有什麼禮物？」

  「要不發紅包吧？」魏知在後面出主意，「你們把門打開，我們給你們紅包。」

  「想騙我們開門啊，哪有那麼簡單？」寧婼笑著靠在門上，「沒禮物也行，那就讓陸行之給我唱個歌。」

  「這個好，這個好。」

  「陸醫生，快唱啊，我們可聽著呢！」

  ……

  門外，陸行之一臉無語。

  「我哪會唱歌啊？」

  「這還不簡單。」於墨一抬下巴，「什麼《打靶歸來》、《咱當兵的人》……實在不行你唱個國際歌也行啊！」

  門內門外，同時鬨笑。

  米萊一臉無語：「於墨，你一邊說，哪有結婚的時候唱國際歌的，我們要聽情歌。」

  於墨抬手抓抓頭，退後一步。

  「陸哥，我幫不了你，您自己看著辦吧！」

  陸行之轉過臉，看向其他幾人。

  魏知第一個擺手。

  「放歌我行，唱歌我不會。」

  幾個隨行的年輕人也是紛紛後退，一臉「別看我，我不行」的表情。

  陸行之轉過臉：「是不是我只要送出禮物，你就把門打開。」

  「還要看看你的禮物，我願不願接受。」寧婼笑著。

  「這個禮物行嗎？」

  取出一樣東西，他抬起右手送到貓眼前。

  看到陸行之摸出來的東西，於墨等人都是一臉驚訝。

  「陸哥，不會吧你？」

  「不是吧，陸哥，這禮物也太可以了吧？」

  ……

  聽著幾個男人的感嘆聲，寧婼一臉好奇地將眼睛湊到貓眼前。

  貓眼外，男人抬著右手。

  掌心裡放著一隻精緻的黑色戒盒，戒盒內一隻銀戒閃閃發光。

  寧婼看在眼裡，微微一怔。

  「什麼東西，我看看！」

  米萊湊過來，看清陸行之手中的戒指，頓時驚呼出聲。

  「哇，好漂亮的戒指，陸哥，這禮物是不是得跪著送啊？」

  聽她這麼說，幾個女孩也猜到真相，立刻跟著打趣。

  「沒錯沒錯！」

  「只要我們婼姐答應，我們就開門。」

  ……

  門外，幾個男人也跟著慫恿。

  「陸哥，趕緊的。」

  「頭兒能不能接到嫂子，可全看你了。」

  ……

  陸行之抿抿唇：「婼婼，你再不開門，我可真跪了？」

  寧婼靠在門上，語氣隨意：「跪就跪唄，反正我又不一定答應。」

  陸行之笑了笑，「那我就豁出去了，為了伽羅和小芙的婚禮，拼了！」

  大家輕笑。

  陸行之卻收起調侃，後退一步，單膝跪到地上。

  抬起臉，語氣已經是鄭重深沉。

  「婼婼，在求婚之前，我要鄭重向你道個歉，為我之前對你的不信任、不尊重、不堅定和逃避。

  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蠢事，無論發生什麼事，什麼老天再怎麼考驗我，我都不會再放手。

  你願意，給我個機會，讓我有機會和你一起過下半生嗎？」

  聽著男人誠懇認真的聲音，大家的調笑都轉為感動。

  靠在門上的寧婼轉過身，隔著貓眼注視著跪在面前的男人。

  剛剛聽眾人打趣，她也不過認為他就是玩笑而已。

  可是剛剛這番話，怎麼聽也不像是玩笑。

  「你是真的想求婚，還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原本，我是打算等伽羅他們結完婚，再找個機會給你個驚喜的。」陸行之注視著手中的戒指，「這個戒指兩年前就買好了，我原本計劃等我做完任務就去找你求婚的，對不起諾諾，讓你多等了兩年。」

  門內，安靜得沒有聲音。

  陸行之抿抿唇，一笑。

  「沒事的婼婼，你要是沒想好，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一聲輕響，房門打開。

  陸行之抬起臉，只見女孩子一身紅色伴娘旗袍，紅著眼睛含著笑看著他。

  「你……」陸行之有些不敢確認，「你真的答應了？」

  「廢什麼話！」寧婼伸過左手，「還不給我戴上。」

  小心地將戒指捏出來，陸行之捧過她的手掌，將戒指戴上她的無名指。

  合指握住他的手掌，寧婼伸手將他拉起來。

  剛要彎身幫他拍拍身上的土，陸行之上前一步擁住她。

  抬手，向旁邊的於墨和魏知一揮手。

  二人會意，同時衝過來。

  於墨站在最前面，人也沖在最前面。

  「喂，誰讓你們進來的？」

  米萊還要關門，於墨手伸過來，擋住門扳。

  「兄弟們，快點！」

  魏知等人順勢一衝，女孩子們擋著的門被眾人擠開。

  眼看著第一道「防線」被衝破，米萊轉身跑到臥室門前，將門擋住。

  於墨生怕她又去關門，一個箭步衝過來，直接將她攔腰抱住。

  「兄弟們，快點！」

  幾個女孩子哪裡擋住這些素練有訓的傢伙？

  魏知第一個衝過去，奔到臥室門前。

  擰擰門把手，他抬手扣扣門。

  「嫂子，幫我們開下門唄。」

  「叫溪姐沒用的。」米萊壞笑，「鑰匙我早藏起來了，你們不是最擅長偵查嗎，找唄！」

  「果然，唯女兒與小人難養也！」魏知搖搖頭，一揮手，「哥幾個，趕緊得，動手吧！」

  注意到於墨還抱著米萊沒放，魏知噗得笑出聲來。

  「我說於墨，假公濟私了啊，抱著人家不撒手啊？」

  聽到魏知的聲音，兩人這才注意到，還互相抱著彼此，忙著鬆開手臂。

  於墨掩飾地咳嗽一聲：「瞎說什麼，我這不是為了接親嗎？」

  「接親，你抱人家那麼緊，不知道的以為你要搶伴娘呢！」魏知笑道。

  眾人輕笑。

  米萊紅著臉看看找鑰匙的眾人，並沒有看到程伽羅。

  「怎麼沒看到新郎官呢？」

  聽到她的聲音，站在陸行之身側的寧婼也是一臉疑惑。

  「伽羅呢，怎麼沒看到他？」

  「你們剛發現啊？」魏知壞笑，「我們頭兒今天有特殊任務？」

  臥室門內。

  江芙原本也在專注於外面，眾人的笑鬧。

  聽到魏知的聲音，她心頭一緊。

  不會這麼巧，今天他有任何特殊任務吧？

  伸過手掌，她剛要拿過手機，給程伽羅打個電話。

  眼角餘光掃過去，只見一個身影正利落地跳上陽台。

  不是別人，正是新郎官程伽羅。

  「你……」江芙一臉哭笑不得，「你怎麼從陽台爬上來？」

  「因為等不及要看我的新娘了。」

  程伽羅轉過臉，看到她，一怔，然後彎唇。

  「老婆，你今天好美。」

  「那當然。」

  江芙白他一眼，抬起手掌。

  程伽羅走過來，捧住她的手掌，在她身側坐下。

  「當然，我還有一件事。」

  他伸過手掌，將一樣東西放到她掌心。

  江芙垂眸。

  掌心裡，放著一枚戒指。

  那是程伽羅按照她之前，在他手上畫的那枚戒指樣式做的。

  江芙捧著戒指，細細瞧著：「你什麼時候做的？」

  程伽羅主動向她伸過左手：「早就做好了，就等今天呢！」

  程老爺子是傳統的人，因此結婚儀式也是中式的，沒有安排交換戒指這種西式環節。

  程伽羅特意提前上樓，就是為了讓她幫他把戒指戴上。

  捧住他的左手，江芙小心地捏著那枚戒指，幫他戴上左手無名指，輕輕推到指根。

  門外。

  魏知等人終於找到鑰匙，將臥室門打開。

  眾人笑著湧進來，看到並肩站起身的一對新人，一眾年輕姑娘都是驚艷地怔住。

  今天程伽羅穿的，也是江芙一起設計的新中式禮服。

  墨色為主色，綴以喜慶的大紅，金色繡紋與她的禮服裙交相輝映。

  這樣一套衣服，穿到別人身上或許會顯得違和。

  於程伽羅，卻是恰到好處。

  「哇，姐夫今天也太帥了吧！」米萊第一個感嘆出聲。

  「你那是沒看到我頭兒穿軍裝。」魏知笑道。

  「還有臉笑，找個鑰匙要用六分鐘？」程伽羅眯眸，「偵察技術白教你們了？」

  「頭兒。」魏知一臉委屈，「不是我軍無能，是敵軍太狡猾，而且……」

  他瞥一眼陸行之和於墨。

  「我方隊員還有兩個叛徒！」

  「我可沒有。」於墨忙著開口。

  「你少沒有，人家陸哥都向寧小姐求婚了，也沒像你似的一見面就抱著人家米萊不撒手。」

  眾人鬨笑。

  於墨看看一旁小臉通紅的米萊，低著頭沒出聲。

  「頭兒，時間差不多了。」

  身後，有人笑著提醒。

  「好。」

  程伽羅上前一步，彎身將江芙抱到懷裡。

  「咱們……回家！」

  「走啦，回家嘍！」

  大家歡呼出聲。

  有的幫著江芙捧著裙擺，有的提著桌上需要帶的雜物……

  一起說說笑笑地下樓。

  片刻，車隊駛出小區，來到程家老宅。

  此時，剛剛是黃昏時分。

  廊沿下垂著的紅燈籠卻早已經亮起來。

  四進院子裡，全部都是張燈結彩，主廳里更是布置得一片喜色。

  不少客人都已經提前趕到，向著程老爺子和程家人道賀，準備觀禮。

  接完魏知打來的電話，程嘉木快步走到正與客人說話的程賦榮身側。

  「爺爺，接親的隊伍還有幾分鐘就到。」

  「快，你快去外面迎著。」

  程賦榮忙著理理衣領，程淨思忙著站到台階上。

  「諸位，請入座觀禮。」

  客人們紛紛入座，或者站到紅毯兩側。

  程嘉木帶著幾個年輕人迎出來的時候，接親的車隊已經停在門外。

  院子裡。

  戲院的樂手老師們演奏起歡快的曲子。

  站在門外的年輕們，將紙禮花擰爆代替鞭炮。

  早有人拉開車門，程伽羅笑著將江芙從車上扶出來，引著她踩上紅毯。

  俊男美女完全就亮眼，更何況今日還是盛裝打扮。

  程嘉木的目光在江芙身上停留片刻，微微失神。

  不過很快，又露出真誠的笑容。

  二位新人入院，兩對伴郎伴娘也跟著走進去，賓客們紛紛起身。

  主廳門外，早已經備好香案。

  等兩人走過來，司儀官立刻高宣。

  「吉時到，儀式正式開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兩人一起轉向程老爺子的方向，跪地行禮。

  看著眼前的一對新人，老爺子笑得眼睛都彎起。

  「夫妻對拜。」

  並肩站著的男女分開，各自後退一步，注視彼此，緩緩向對方彎下身。

  「禮成，步入洞房。」

  「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

  「早生貴子。」

  ……

  年長的賓客們紛紛起身向程老爺子道賀。

  年輕人則簇擁著一對新人，將二人送到後院重新布置過的程伽羅房間。

  於墨和魏知等人都對程伽羅又敬又怕，當然不敢真的鬧洞房。

  不過是調侃幾句，鬧著二人喝杯交杯酒，大家就嘻嘻哈哈離開。

  一會兒還要去酒店裡吃喜宴，所謂的洞房也不過就是先坐坐。

  看眾人離開，程伽羅側過身。

  「老婆，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