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曲終人不散【終章下】
2024-08-24 16:19:40
作者: 妖骨頭
「頭兒。」魏知抬起右手,將無線麥扶正,「疑似安隱人員出現,位置二樓中央包廂。」
魏知的聲音,經過無線傳輸,清楚地響在每個人耳邊。
站在廊道里的於墨,後背猛地繃直,全身戒備起來。
對面酒店客房裡的陸遠之,抬手確定一下頭上耳蝸外機是否牢固,抓起桌上的槍,轉身走出客房。
潛伏在四周高處的狙擊手們,無一例外握緊手中的槍。
……
後台,化妝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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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伽羅側臉,將手中最後一隻鬂簪插到江芙手上,站起身。
「修羅收到。」
所有人都沉默著,等待著男人後面的命令。
「迷鹿,戲院附近所有店鋪有序撤離。」
陸行之:「迷鹿收到,馬上開始。」
「小……修羅!」程嘉木的聲音,因為緊張有些微澀,「他現在手裡肯定沒有武器,我們為什麼不現在抓捕他?」
所有人都是經過安檢通道進入,安隱等人不可能將武器帶進現場。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更謹慎。」程伽羅輕吸口氣,「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可能這樣走進戲院的。」
如果安隱是帶人帶著武器衝進來,那反倒是最簡單最好應付的。
對方敢這樣一身大搖大擺地進來,只能證明他有足夠的後手。
而這個後手,一定是強大到能夠讓安隱瞬間翻盤。
越是如此,越要足夠耐心和謹慎。
程伽羅抬腕,看看手錶。
還有十分鐘,就是七點半。
江芙從化裝椅上站起身,接過米萊遞過來的戲裝穿到身上。
「他來了?」
程伽羅輕應。
江芙輕輕點頭。
「通知王總監,可以上台了。」
程伽羅收回目光,再次下令。
「演出繼續進行,小魚乾,通知王總監上台。」
廊道里,於墨快步走到後台廊道,向王總監點點頭。
輕吸口氣,王總監緩步走到後台入口。
工作人員挑起帘子,王總監微笑著走到台上,環視四周。
「歡迎各位蒞臨梅心戲院,還有十分鐘演出就要開始,為了保證演員們正常演出,請大家將手機關機或者調整到靜音狀態,謝謝諸位配合。」
台下,觀眾們配合地摸出手機,或關機,或調成靜音。
二樓,中央包廂。
安隱撐著拐杖,左右看看。
從口袋裡取出自己的手機,也調成靜音。
坐在觀眾席前排,中間位置的程賦榮,側身拍拍身側長子程淨思的胳膊。
「戲要開始了,手機收起來吧。」
「知道了,爸。」
程淨思掃一眼屏幕上,程伽羅發來的消息,迅速回復幾個字。
將手機調成震動模式,塞進西裝內袋。
台上,王總監再次開口。
「今天的戲,共有四幕,時長一個小時,中間會有十分鐘休息時間。希望大家能夠在梅心戲院,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彎身行禮,他轉身走下舞台。
後台入口處,其他演員已經在候場。
「大家加油。」
王總監向眾人笑了笑,走到廊道一側,摸出手帕抹一把額角的冷汗。
表面淡定,其實這會兒他的後背都已經冷汗濕透。
劇場內,現在可有將近一千名觀眾。
一旦發生暴力衝突,後果不堪設想。
程伽羅到底要怎麼打這場仗,他根本無法想像。
「王總監,放鬆點。」於墨抬手,扶住他的肩膀,「現在,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眼前的年輕人,比他的兒子也大不了幾歲。
但是,語氣和眼神里的沉穩,遠勝過此刻的他。
王總監定定心神,心情也放鬆不少。
「好,我馬上去安排。」
安隱已經出現,現在戲院內非必要人員都必須撤離。
轉身,王總監快步走向後台,通往二樓總控室的樓梯。
不遠處,江芙專用化妝間內。
米萊彎下身,仔細幫她把戲裝整理好:「溪姐,好了。」
江芙輕應:「等我上台後,於墨會送你離開戲院到安全的地方,咱們演出結束見。」
米萊嘴唇顫了顫,眼圈就紅了:「您的茶在保溫杯里,我幫您把宵夜買好,等您吃。」
「今天就炸雞可樂吧,不許給我點無糖的。」江芙笑著提醒。
米萊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好。」
張開手臂,輕輕擁住她的肩膀,江芙抬手拍拍她的背。
「這幾年,多謝你幫忙。」
一句話,米萊的眼淚就掉下來。
沒有去看米萊的表情,江芙直起背轉過身。
「我準備好了。」
程伽羅拉開門,向門外的於墨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化妝間,米萊紅著眼睛追出來。
於墨伸手摟住女孩子的肩膀。
「走吧。」
轉過臉,看一眼江芙的背影,米萊抹一把眼睛,跟著他快步走向員工專用通道。
將江芙送到後台入口處,程伽羅停下腳步。
停下腳步,從腕上取下那串他戴了數年的佛珠。
他抬起手臂,將佛珠掛到她頸上,幫她塞進戲服最裡層。
男人彎著唇,笑容溫柔。
「我的佛珠很靈的,我們小不點兒戴上,保證平平安安的。」
江芙也笑:「那你呢?」
「忘了?」程伽羅笑著拍拍西裝胸口處,「不是有你的平安符嗎,紅螺寺開過光的。」
劇場內。
台下,燈光暗下去。
絲弦起。
鼓點響。
舞台上,紅絲絨大幕緩緩拉開。
程伽羅親手自走過去,幫江芙挑起帘子。
「今天不能在台下為你叫好喝彩。」
「下次,我為你唱專場。」
江芙輕吸口氣,邁步走上舞台。
羅裙白衣,頭上珠光閃耀。
女孩子妝扮甜美,眼神流轉顧盼生輝。
抬手頓足,韻味十足。
「幼時聞雞舞,
夕陽下荷塘畔練曲調起承轉合
扮貴妃侍兒扶起嬌無力
演桂英馬上橫眉舞紅纓
……」
女孩子甜脆的嗓音,響徹全場。
全場掌聲雷動。
最前排,程賦榮手掌輕拍拐杖,在掌聲中叫了一聲好。
二樓包廂,安隱微微向前傾過身。
鏡頭片的眼睛,痴迷地盯著台上的江芙。
「通知所有人,演出結束之前,不許輕舉妄動,誰也不許打擾她。」
後台一側。
程伽羅側眸,向黑夜中的包廂方向掃了一眼,將帘子拉好。
「迷鹿,怎麼樣?」
「撤離有序進行中。」
「記住,一定要小心,安隱在場外肯定還有人手,絕對不能打草驚蛇。」
「知道。」
地下停車場。
於墨幫米萊拉開泊在停車場邊緣的車子后座,向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人點點頭。
「這是我們的同事,他會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米萊手扶住車門,轉過臉看一眼戲院,目光落在於墨臉上:「謝謝你救我兩次。」
於墨扯起唇角:「保護人民群眾安全嗎,這是我們的使命。」
米萊紅著眼睛笑了笑,咬咬下唇,上前一步,抱住他的頸,在男人臉上親了一下。
於墨:……
鬆開他,米萊轉身坐進后座。
於墨回過神來,抬手摸摸臉。
「米萊,你幹嘛?」
「你不是我男朋友,演戲不得演真點啊?」米萊關上車門,「開車吧,師傅。」
司機啟動汽車,米萊轉過臉。
隔著車窗看看,還站在原地一臉迷茫的年輕男人,落在他身後亮著的燈的劇場,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堅持不住落下來。
「你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於墨顧不得多想,女孩子這個動作的意義。
轉過身,大步向停車場,偽裝著安保人員的同伴走過去。
「確定安隱的車輛沒有?」
安保人員向不遠處的黑色轎車抬抬下巴。
「就這輛,車上沒人。」
於墨點點頭。
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將自己的車過來,泊在安隱的車側。
看看左右無人注意,他推開車門,彎下身,仔細檢查一下安隱的汽車,取下外層套牌。
「蜘蛛,車牌號燕H12009。」
「蜘蛛收到,馬上反追蹤。」
樓上監控室內,魏知向程嘉木做個手勢,示意他盯住安隱,他則重新抓過電腦。
「技術小隊,車牌號燕H12009,反追蹤確定安隱近日停留位置。」
地面之上。
兩條街外,看似普普通通的封閉式貨車內。
技術人員立刻行動起來,開始反向追蹤。
戲院西側店鋪。
陸行之帶著兩名便衣警員,推開劇場不遠處,小超市的門。
仔細看一眼店內,確定沒有顧客,他轉身走在正在玩手機的店主前。
「不好意思,我們正在進行安全演習,請您現在立刻撤離。」
身後的警員出示自己的證件。
「請您配合。」
店主怔了怔,收起手機。
「那我要不要關店?」
「不需要,我們的人會幫您看店,我保證您不會少一樣東西。」陸行之笑得溫和,「您這裡應該有一個後門吧?」
「有一個小門,通往後面小區。」店主道。
陸行之抬抬下巴。
一位便衣警員立刻走過去,站到收銀台後。
另一位則將店主從後門帶出超市。
同樣的劇情,也在附近的其他店鋪內上演。
梅心戲院附近的幾家店鋪,全部換上事先安排好的便衣。
咖啡店裡,坐上一對便衣情侶。
馬路邊的椅子,一位中年男子取出手機,從口袋裡取出無線耳機塞進耳朵。
掃一眼街道斜對面,靠在車上抽菸的年輕男子。
「呼叫迷鹿,梅心戲院斜對面,九點鐘方面,發現可疑人員,黑T恤。」
「迷鹿收到,1號盯住他。」
「1號收到。」
1號位狙擊手,移過槍口。
……
兩條街外,不同方向。
救護車駛過來,停在小區內。
其中還包括一輛設備齊全的移動手術刀,從軍醫院調來的醫護嚴陣以待。
交警就位,勸退前往該區域的人群,做好封鎖道路準備。
看似只是普通貨車,停在超市後門卸貨區。
車箱內全副武裝的特警,做好隨時突擊準備。
陸行之穿過馬路,走進戲院大門正對著的藥店。
穿上白大褂,戴上藥劑師的工作證,站到玻璃門前。
「這裡是迷鹿,梅心戲院周邊,所有群眾全部撤離,目前發現可疑人員共11人,全部在我方掌控中。救護人員就位,突擊人員就位,全部布控……到位。」
戲院內。
「修羅收到。」
程伽羅向廊道不遠處,正帶著最後兩位工作人員離開的王總監點點頭。
「蜘蛛,目標有什麼特別動作?」
樓上監控室,魏知皺眉注視著屏幕上,紅外夜視成像的屏幕。
「沒有,他在看戲,似乎看得很認真。」
幾公里之外。
寧婼合攏手中,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看完的日記本。
起身走到窗前,抬腕看向手錶。
時間顯示7點59分,上半場演出馬上就要結束。
抬起兩臂在胸前,她擰著眉將兩手握緊。
「所有人,加油啊!」
……
……
梅心戲院,演出大廳。
掌聲中,大幕緩緩合攏。
程淨思扶住父親的胳膊:「爸,我扶您去趟洗手間吧?」
程賦榮點點頭,撐著拐杖站起身。
父子二人緩步走出演出大廳,走進廊道里的男洗手間。
片刻,老人家拉開門,程淨思忙著將拐杖遞過去,將他扶到洗手台前。
文明杖擊過地面。
安隱站到他身側,打開水龍頭。
「老人家一看就是懂戲的,您覺得今晚這場新戲怎麼樣?」
程賦榮接過程淨思遞過來的紙巾,擦擦手掌。
「自家孩子的戲,自然是好的。」
安隱關掉水龍頭,扯一張紙巾。
「這麼說,您老認識溪客?」
「打小看著長大的。」程賦榮垂著眼皮,掃一眼男人的手掌,語氣依舊不緊不慢,「老先生覺得,我們家孩子演得好嗎?」
「無以與倫。」
程賦榮笑:「這戲啊,後半折才最好看,您可一定要看到最後。」
安隱贊同地點頭:「您老放心,今天這場戲,我肯定一要看到最後的。」
程賦榮扶住程淨思的胳膊,側身將自家兒子擋在後面。
「那我替孩子謝謝您了,淨思啊,扶著我點兒!」
程淨思扶住他的胳膊,將父親扶出洗手間。
傾過身,將頭湊到老人家耳側,壓著聲音。
「爸,您這剛出院,下半場就別看了吧?」
「瞎說,哪有戲看半折的?」程賦榮快步向前,「今天這場戲,我非得看完不可。」
「可是……」
程淨思還要說什麼,老人家一眼瞪過來。
「我是你爸,還是你是我爸?!」
程淨思:……
幾位來洗手間的觀眾走過來,隔開父子二人與安隱。
程賦榮握緊兒子的胳膊:「別說話,別回頭,扶我回去,老三要抓的人就是剛剛和我說話的那個。這會兒肯定正盯著咱們呢,別給老三添亂。」
他不認識安隱,可是沒有那麼老的人會有那麼嫩的手掌。
虎口上,還有和兒子一樣有明顯的薄繭。
程淨思心臟重重一跳,忙著將他扶緊,加快腳步。
安隱站在後面,遠遠跟著父子二人回到演出大廳,扯扯唇角。
「程家這位老爺子,可比姓顧的有趣多了,難怪能教出程伽羅這樣的兒子。」
「一會兒要處理掉嗎?」
「這個嗎……」安隱重新坐回包廂,注意著前排那個腰肝挺身的背影,「你說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好玩兒,還是黑髮人送白髮人好玩兒啊?」
「先生要報復的是程伽羅,當然是黑髮人送白髮人更好玩兒。」
「有道理。」安隱點頭,「那就先殺他,再殺程伽羅。一會兒演出結束,你去把他控制住。」
「是,先生。」
十分鐘中場休息結束,觀眾們重新回到現場。
下半場演出開始。
程伽羅將江芙送到後台入口,感覺到口袋裡手機震動,他取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程淨思發來的消息。
【剛剛爸爸在洗手間遇到安隱,怕他沒發現,又回到現場。】
「該死!」
程伽羅挑起布簾,看一眼前排的座位,皺眉。
「怎麼了?」江芙問。
「爸沒走,安隱剛剛和他說過話。」
程伽羅一臉愁容。
原本是打算中場休息讓老人家離開,哪想到這個安隱,竟然一直在盯著他。
老人家就在前排,如果演出期間離開,很有可能會被安隱發現。
江芙想了想,扶住他的胳膊。
「等演出結束,我會想辦法將老人家請上台,到時候讓他從台上離開。」
「好吧。」程伽羅點頭,「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演員們魚貫上台,已經換上現代裝的江芙,也跟著眾人一起走上台去。
大幕再次拉開,下半場演出開始。
程伽羅深吸口氣,靠在後台入口的牆上。
「蜘蛛,安隱的住址追查到了嗎?」
魏知:「還在定位中。」
程伽羅抬腕看看手錶。
距離演出結束還有十幾分鐘。
「沒時間,快點,我必須知道他想幹什麼?」
安隱這樣穩坐釣魚台,一定有一個可怕的後手。
他必須知道,對方的底牌。
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
終於。
技術小隊傳來消息。
「報告修羅,位置確定。」
「機動小隊馬上過去,五分鐘之內給我搞定!」
程伽羅的聲音,也有點急躁起來。
幾條街外。
黑色汽車駛進公寓小區,全副武器的特別小隊跳下車,悄無聲息地摸進大樓,來到頂層公寓門前。
很快,門被破開,眾人端著搶衝進去。
公寓內,沒有人。
桌上,還有殘留的金屬線和控制線路板。
小隊隊長衝進來,捏起茶几上的控制板看了看。
「報告修羅,現場沒人,發現遠程控制板,還有剪掉的金屬線、膠帶和一些工具。」
劇場內。
程伽羅習慣性地摸了摸左手手腕,沒有摸到佛珠。
他收回手指,沉思片刻。
「是炸彈,安隱一定是在什麼地方安裝了炸彈,可以用來牽制我們。」
聽到這句,所有人的心都提起來。
陸遠之:「可是,他要炸哪兒啊?」
魏知:「咱們這幾天一直在戲院,不可能在這裡。」
於墨:「能不能想辦法排查。」
技術小隊負責人語氣無奈:「不可能,燕京這麼大,時間來不及了。」
「如果……」程嘉木有些猶豫地開口,「我們除掉安隱呢,能阻止他嗎?」
「無法確定炸彈位置和數量,殺了他沒有意義。」魏知抬手抓住頭髮,「這個混蛋。」
「所有人安靜,讓我想一想。」
程伽羅抬起右手,按住太陽穴。
無線電頻道上,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舞台上,江芙的表演已經進入尾聲。
弦音停。
女孩子的聲音依舊餘音繞樑。
江芙收回手臂,站定,帶著所有人一起走到台前謝幕。
台下,叫好聲、喝彩聲、掌聲同時響起。
安隱從椅子上,和所有人一樣為她用力鼓掌。
「謝謝大家,不過今晚的表演還沒有完全結束。」
江芙環視四周,向身後的演員做個手勢。
演員們下台退場,她依舊留在台上。
「我曾經承諾過,今晚的演出之後,我要露出我的真面目,現在我就兌現我的承諾。」
台下,頓時一片歡呼聲。
江芙抬起兩手,扶住腦後面紗的繃帶。
現場重新安靜下來。
二樓包廂上,安隱的聲音響起。
「等一下!」
私人藏品,他可是很少與人分享的。
觀眾們循著聲音轉過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誰啊?」
「不知道……」
……
台上,江芙輕吸口氣,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請大家安靜,聽他把話說完。」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安隱,我是一位收藏家。」
安隱抬手摘下眼鏡,扯掉臉上的偽裝,在黑暗中站起身。
「現在站在台上的這位溪客小姐,即將成為我的私人藏品。非常報歉各位,我的私人藏品,從來不會與人分享。」
「有病吧?」
一位坐在安隱不遠處的觀眾,低聲吐槽。
安隱將眼鏡戴回臉上,向那名觀眾轉過臉。
「一位紳士不會這麼不禮貌地打斷他人說話,殺了他。」
男人的聲音依舊溫柔,最後三個字卻讓人毛骨悚然。
手下站起身,大步向那名觀眾的方向走過去。
坐在旁邊的觀眾,都是錯愕地怔在原地。
嘭!
裝過消音器的槍聲響起,年輕手下重重撲倒在地。
黑暗中,沒有觀眾看到飛濺的血跡。
大家慌亂地轉過臉,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站在安隱身側的另一名手下,上前一步護住安隱。
「不用緊張,如果他想殺我,早開槍了。」安隱笑著將手下推開,「程伽羅,是你乾的吧?」
「沒錯,是我!」
站在後台入口處的程伽羅,提著槍走上舞台。
看到他提著槍出現,台下的觀眾們頓時躁動起來。
「怎麼回事?」
「這是演戲還是真的?」
……
「大家保持安靜,我是XX師潛龍大隊隊長程伽羅。」
程伽羅站到江芙身側,用身體擋住他。
「請所有人在自己的椅子上別動,我可以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安全。」
聽到他的自我介紹,觀眾們雖然害怕,卻還是坐在原地沒動。
對於那些最可愛的人,大家都有本能的信任。
「程伽羅,看來你已經猜到我活著。」安隱輕笑出聲,「果然是有資格和我匹敵的對手,我欣賞你的勇氣。」
程伽羅:「這是我們的事,和大家無關,別把無辜的人扯進來。」
安隱:「這天底下哪有無辜的人,每個人都是罪人。」
程伽羅:「那是你們西方的說法,我們東方人更喜歡信佛,一念悟時,眾生皆佛。」
「這些我懂,聽我的名字你就應該知道,『長夜安隱,多所饒益』,出自《法華經》,佛經我也是讀過的。」
程伽羅:「如果你真的有佛性,那就讓在場的觀眾離開,禍不罪他人。」
「這就是你我的不同。」安隱低笑,「你喜歡站在亮的地方,我喜歡讓我的藏品站在燈光下,在黑暗中欣賞。你的代號既然叫修羅,你就應該知道,阿修羅嗜殺好鬥,卻依舊侍佛。研修佛法和殺人,在我這裡並不衝突,別人的生死,我根本不在乎。」
「那我呢?」江芙站到程伽羅身側,「你在乎我嗎?」
江芙從程伽羅身後撥出槍,指在自己的太陽穴。
感覺到她的動作,程伽羅猛地轉過臉,看到她手上的槍,他眉頭擰緊。
「小不點兒……」
江芙後退一步,與程伽羅拉開一些距離,握緊手槍。
「安隱,你放所有人離開,要不然我就當場毀掉你的藝術品。」
黑暗中的安隱也怔了怔,片刻,又笑出聲來。
「溪客小姐,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這一出『霸王別姬』可比你之前唱得精彩多了。」
「你以為,我是演戲?」
江芙抬起一根手指,打開槍上的保險。
「這可不是道具,安隱,你是要一具屍體,還是要活的我?」
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安隱皺了皺眉。
片刻,又重新露出笑容。
「好,我答應你,我可以放在場的觀眾離開,不過……我要所有程家人留下,包括程嘉木。」
程伽羅:「他不在這兒。」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扯這種謊。」安隱輕笑,「燕京城裡,我能找的地方都找過,除了這座戲院,所以……他一定在這兒!程伽羅,你是選自己的家人,還是選你認為無辜的這些人?」
嘭!
劇場大廳的門被人推開。
廊道里透進來的燈光里,程嘉木大步走進來。
「我來了。」
舞台上,程伽羅皺眉轉過臉。
「我不是說過,不許你過來的嗎?」
「我也是程家人,不能給程家人丟臉。」
繞過座椅,程嘉木站到舞台前面,程賦榮與程淨思身側。
脫下自己的防彈衣,幫老人家穿上。
程伽羅的目光掃過程嘉木,重新落在安隱身上。
「我們程家人都到齊了,你是不是該讓其他人走了?」
「可以,不過我的條件是溪客小姐先到我身邊來。」安隱停頓片刻,「否則,我們就要看看,是你能救的人多,還是我能殺的人多,各位可以動手了。」
分散在其他座位上的安隱手下,立刻分頭抓住身邊的觀眾。
黑暗中,頓時一陣驚呼和哭喊聲。
「放開我!」
「別殺我,求你,我家裡還有孩子呢!」
「救命,救救我……」
……
「開燈!」
程伽羅大聲喝令。
舞台下,燈光亮起來。
程伽羅握著槍,掃一眼四周。
安隱雇來的人,散落在舞台各處,有男有女,亞裔外裔都有,一共十六個。
每個人手裡都抓著一名觀眾。
沒有被抓住的觀眾們,也是個個一臉驚慌失措。
「現在,知道我沒有騙你了?」
安隱放鬆地將兩臂搭在欄杆上,一臉微笑地注視著台上,槍口紅外線始終瞄在他身上的程伽羅。
「你的安檢只能攔住普通槍擊和匕首,這些人可都是我從世界各地找來的僱傭兵高手,任何東西都能成為武器,徒手也能殺人的,這些你比我更清楚。」
程伽羅握緊手中的槍:「如果,我現在開槍呢?」
「你不會,如果你想開槍早開了。」安隱聳聳肩膀,「我既然敢站在這裡,就一定會有牽制你的底牌,這一點你很清楚不是嗎?」
程伽羅:「那你應該也能想到,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不會再給你逃走的機會。」
「誰是最後贏家,要過了今晚才知道。」安隱抬手推推眼鏡,「說實話,我還挺期待的,這麼多年,你是唯一一個能把我逼到用出全身解數的對手。」
「這樣吧,」江芙再次開口,「我現在過去你那邊,我每走過一排,你就放一排觀眾離開,這樣足夠公平了吧?」
「這倒是個不錯的建議。」安隱抬抬下巴,「好,我同意。」
程伽羅擰著眉轉過臉,看向江芙。
對上他的眼睛,江芙笑了笑,向他輕輕地眨了眨右眼。
然後,她轉身走向舞台一側的樓梯。
程伽羅緊握著槍,沒出聲,沒動。
「小芙!」
「不要!」
程嘉木、程淨思同時驚呼出聲。
程賦榮皺著眉站在原地,目光里滿是心疼,卻忍著沒出聲。
江芙邁下最後一階台階,走到觀眾席中間通道。
路過程賦榮等人身側的時候,她轉臉向老人家一笑。
「爸,別擔心,我沒事。」
程賦榮輕輕點頭,看似平靜,握在拐杖上微顫的兩手,卻已經出賣老人家此刻的心情。
江芙轉身,邁上第一排中間的台階。
「第一排。」
安隱抬抬手。
第一排的觀眾們慌亂地站起身,逃出演出大廳。
樓上監控室內,魏知將一切看在眼裡,立刻向同伴說明。
「鹿哥,觀眾們馬上就要出來。」
「迷鹿收到,外部清掃開始,其他人做好接應。」
陸行之一聲令下。
高位的狙擊手扣下扳機。
槍聲響起,幾個安隱布局在外的手下,紛紛倒地。
另外幾個勉強逃到一劫,轉身想要逃離。
陸行之和地面的聯防小隊已經及時衝出來,將剩下的幾人清掃乾淨。
此時,第一批觀眾剛剛逃出劇場。
裝扮成劇院安保的眾人,立刻迎過來,指引觀眾們有序撤離。
地下停車場,於墨與其他安保一樣,安排衝到停車場的觀眾們離開。
陸行之握著槍,掃一眼被他擊斃的那個外籍男子。
邁步走過去,從對方身上翻出一把槍和一套無線對講裝置。
「報告修羅,場外清掃完畢。」
場內。
程伽羅聽著耳機里的聲音,臉上依舊波瀾不動。
此時,江芙已經走到第三排。
又一批觀眾撤離。
然後是第四排。
第五排。
……
安隱站在二樓的包廂內,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看。
抬起右手,扶住耳朵里的隱形耳麥。
「我是安隱,戲院外情況怎麼樣?」
隱形耳麥里,一片沉默。
安隱皺眉。
一聲輕微的細響之外,男人的聲音響起,用英文詢問。
「安先生,觀眾似乎在撤離,我們要動手嗎?」
「不用理會,通知直升機,準備過來接我。」
「好的,安先生,我馬上通知。」
信號那頭。
陸行之關掉搜出來的無線對講。
「安隱準備從樓頂離開,1號、4號狙擊手,關注戲院樓頂,戲樓內人手做好準備。機動小隊找到他的直升機,一個也不許放走。」
戲院內。
被陸行之的回覆騙過,安隱重新放鬆下來,注視著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的江芙,露出微笑。
樓下的觀眾已經全部撤離,散落在觀眾席的安隱手下,此刻也紛紛退回安隱身側。
江芙走上二樓,停在不遠處。
「現在,該二樓了。」
安隱抬抬兩手,掃一眼早已經嚇得臉色蒼白的眾人。
「托溪客小姐的福,你們今天不用死了。」
觀眾們慌亂起身,逃出二樓出口。
安隱微微抬起臉,吹了聲口哨。
戲院上方,排氣管道一聲輕響,排風柵欄被人踢開。
一隻登山包丟下來,重重地砸在二樓看台上。
「頭兒!」魏知大喊,「排風管道!」
一個金髮女孩身影利落地從高空用繩索滑落下來,抓過槍向看台一側的程賦榮等人扣下扳機。
安隱站在二樓看台上,輕笑出聲。
江薇總算是幫他一點忙,將這些多武器運進來,他可是想了不少辦法的。
「趴下!」
程伽羅大步衝過來,飛身跳下舞台,將程賦榮三人撲倒在地。
子彈呼嘯著擊在三人剛剛站立處。
二樓看台上。
安隱手下衝過去,抓住登山包拉開。
登山包里,長長短短,全是武器。
眾僱傭兵立刻衝過去,將武器抓在手裡。
聽到槍聲,二樓的觀眾頓時亂了套,慌亂地驚呼著逃出出口。
牽著孩子的母親被人撞倒,一身戲服,明顯是個小票友的小女孩重重摔在地上。
江芙抓著槍衝過來,一把拉起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將她塞到母親懷裡。
「快走!」
母親抱住女兒,慌亂地逃出出口。
聽到她的聲音,其中一個僱傭兵踩著椅子衝過來,飛起一腳踹在江芙抓槍的右臂。
江芙摔出去,跌在牆角,手中的槍也摔出去。
安隱奪過手下遞過來的槍,轉身扣下扳機。
踢過江芙的僱傭兵被子彈擊中後心,晃了晃,摔倒在江芙面前,當場被擊斃。
幾個正準備沖向江芙的僱傭兵,同時怔住。
安隱皺眉掃一眼眾人。
「我說過,誰也不許傷她。」
眾人只好抓著槍瞄住江芙,沒敢再亂來。
安隱邁步走過來,笑著向江芙伸過右手。
「溪客小姐,沒受傷吧?」
「還好。」
江芙伸過手掌,扶著他的胳膊,撐著牆站起身。
舞台下。
將身體護住父親,程伽羅急喝。
「關燈。」
燈光暗下去。
場內,瞬間一片黑暗。
手指扣住男人的胳膊,江芙猛地上前一步,抬起膝蓋狠狠磕在安隱小腹。
轉身推開二樓出口的門,逃了出去。
從小在戲院長大,哪怕是閉著眼睛,她也不會走錯。
「我去追她。」安隱直起身,「你們殺掉程伽羅,不……程家所有人。」
吩咐一句,他推開門,追出戲院大廳。
幾個人跟過來,剩下來的則轉過身,向程伽羅的方向開始射擊。
「頭兒,嫂子已經順利逃脫,你們快點退出大廳。」魏知掃一眼面前的監控,「小魚乾,去二樓西樓道,接應嫂子。」
「收到。」
聽到魏知的聲音,程伽羅提著的心落回原地。
「所有人,收網。安隱要留活口,查清炸彈位置。」
將父親從地上拉起來,他彎著身提醒。
「嘉木、哥,跟著我。」
程淨思扶住程嘉木的胳膊,用身體護著他。
借著舞台一側,安全通道指引的綠燈微妙燈光,跟到程伽羅身後。
沒有再開槍,以免吸引到對方火力。
程伽羅將三人帶到大廳一側,鬆開父親的胳膊。
「一會兒我數到3,你們就逃出去。」
程伽羅衝過去,站到門側,伸手拉住門把手。
「1、2、3!」
程嘉木和程淨思一左一右扶住老人家的胳膊,攙著他逃向門口。
程伽羅猛地拉開門,同時抬起手中的槍,扣下扳機。
在他的掩護下,三人一起衝到門外。
將兩人送到員工通道口,程嘉木停下腳步:「爸,你帶爺爺走。」
程淨思轉過身:「那你呢?」
程嘉木從腰上摸出手槍:「我留下來幫小叔。」
程淨思轉過臉,注視著兒子的臉:「小心點。」
程嘉木:「我知道,你們從這裡出去,外邊就有咱們的人接應。」
「好。」程淨思扶住父親的胳膊,「爸,咱們走。」
轉身,程嘉木重新沖向演出大廳的方向。
與此同時。
戲院外。
陸行之甩掉身上偽裝用的白大褂,抓著槍大步衝出馬路。
「醫護小隊救護群眾,狙擊手嚴守各出口,其他人跟著我,都給我動起來!」
「醫護小隊收到!」
「狙擊小隊收到!」
「機動小隊支援途中!」
……
無數身影跟過來,逆行過從劇場裡逃出來的觀眾,迎著危險衝進戲院。
樓上、樓下……
埋伏在劇場內的所有人,全部都動了起來。
只有二樓監控室內的魏知,依舊坐在電腦前沒動。
戲院內所有監控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就是所有人的眼睛。
「頭兒,嘉木正在支援你的路上。」
「小魚乾,你快點,安隱已經帶人追過來了。」
「三個目標正向一樓方向移動,鹿哥你們小心。」
……
頭頂的燈閃了閃,暗下去。
除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所有的屏幕都暗下去。
「操。」
魏知低罵一聲,抓過心愛的筆記本電腦,塞到背包背到身上。
「電力三分鐘後恢復,大家小心。」
嘭!
監控室的門被人推開,隨後子彈就射過來。
魏知側身避過,抓過椅子砸過去。
黑暗中,一個身影摔出去。
身形纖細,似乎是個女的。
魏知轉身抓向桌上的槍,對方的兩腳已經伸過來,兩腿絞住他的腳,將他摔倒在地。
壓住他,揮刀刺過來。
魏知偏頭射過,匕首刺在他身後的電腦上,發出一聲金屬相擊的刺耳聲響。
「喂,別打我老婆行不行!」
魏知嘴上調侃,手上可沒客氣,側身避過對方的刀鋒,拳頭就砸過去。
管他男的女的,在他眼裡都是敵人而已。
樓梯上。
於墨將夜視儀戴到臉上,一路飛奔上樓。
聽到廊道里的腳步聲,他側身推開通往安全樓梯的門,向廊道看了看。
認出是江芙,立刻提醒。
「嫂子,這邊!」
江芙跑過來,衝進安全樓梯。
「其他演員撤離了嗎?」
「全部撤離。」於墨拉住他的胳膊,「我把夜視儀給你。」
「不用,我認得路。剛剛為什麼不殺了安隱?」
「他不知道在安了炸彈,我們還沒確定數量和位置。」
「這個混蛋。」江芙低罵出聲,「引他去地下室排練大廳。」
江芙衝下樓梯,於墨忙著抓著槍追到她身後。
「小魚乾與嫂子匯合,現在向地下室移動中,安隱在我們身後。」
演出大廳門口。
程伽羅擊斃兩個安隱手下,抓著槍衝出來。
聽到於墨的聲音,立刻吼起來。
「所有人去地下室。」
他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向他衝過來。
「小叔,這邊。」
拉住程嘉木的胳膊,躺到牆角,避過身後射過來的子彈,程伽羅皺眉將他按在牆上。
「你怎麼也回來了?」
「我……我想到阻止安隱的辦法了。」程嘉木急急說明,「他的炸彈肯定不是定時的,如果他人在這裡,就一定要想辦法控制這些炸彈,我是說……」
「我明白了。」
程伽羅打斷他的聲音,拉著他拐過廊道,藏到一個安全的角落。
「過安隱的時候,他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特別的?」程嘉木想了想,「拐杖、眼睛、手機……好像沒別的了。」
「一定是手機。」程伽羅扶正無線麥,「蜘蛛,信號屏蔽器在哪兒?」
「在我這兒。」魏知的聲音響起,「這小妞有點難對付,抱著我不讓我走。」
知道他被對方纏住,程伽羅扶住程嘉木的胳膊。
「你去蜘蛛那兒,把屏蔽器拿來,送去地下室和我匯合。」
「好。」
程嘉木答應一聲,轉身要走。
「等等。」
程伽羅想起一件,拉住他。
扯下身上的西裝外套,他三兩下扯開防彈衣的魔術貼,將防彈衣披到程嘉木手上幫他穿好。
程嘉木皺眉:「可是,你……」
程伽羅抬手推他一把。
「沒時間了,快去!」
程嘉木轉身沖向樓梯的方向。
將用完子彈的步槍丟在地上,從腰上的槍袋裡,取出一把滿彈的手槍握在手裡。
他撿起地上的西裝,在貼身的口袋裡摸了摸。
將江芙給他的護身符,塞進襯衣胸口的口袋,握著槍站到門口。
廊道里,三個僱傭兵已經衝到附近。
程伽羅抬手將西裝扔出去,三人立刻同時射擊起來。
他藉機伸過胳膊,扣下手槍扳機。
兩計點射,解決其中一個。
將重心放低就地一滾,擊斃第二個。
剩下的第三人移過槍口時,他已經縮起身,躲到對面的廊道牆後。
抬腕看看腕上的多功能手錶。
夜光指針指示著時間,距離停電的時間已經過去二分鐘多鍾,馬上就要三分鐘了。
站起身,他閉上眼睛,默默在心中數著秒。
倒數到最後一秒,他睜開眼睛。
頭上燈光已經亮起。
重新睜開的眼睛,無需黑暗與光明的瞳孔適應過程。
他轉身,兩手握著槍站出來。
在對方還沒有適應光明的瞬間,短暫視力模糊的時候,扣下扳機。
嘭!
一槍爆頭。
轉身,程伽羅大步沖向地下室的方向。
二樓總控室內。
燈光重新亮起。
魏知從地上站起身,終於看清自己的對手,正是那個從排風管道里,給眾人送武器的金髮女孩。
漂亮臉蛋挨他幾拳,有點慘不忍睹。
胸口上插著一把軍用匕首,歪著頭已經沒有呼吸。
對方也是狠角色,體術了得。
手上的蝴蝶刀,將魏知的胳膊和胸口割破好幾處。
沒有理會身上的傷,魏知第一時間取下電腦包。
檢查自己的「老婆」,確定只是金屬外殼被劃道點漆,他暗鬆口氣。
「老婆別生氣,回頭給你換套新衣服!」
「蜘蛛!」程嘉木急急地跑過來,喘息著衝進門,「屏蔽器!」
魏知拉開抽屜,取出信號屏幕器。
「你在這兒守著吧,我去送。」
「你比我更擅長這些,我還是去跑腿吧!」
程嘉木抓過屏蔽器,轉身跑出監控室。
魏知追到門口,大聲提醒:「安隱用的一定是高頻衛星電話,屏蔽器要保持在十米之內,才能完全杜絕信號。」
「好。」程嘉木衝下樓梯,「小叔,我拿到屏蔽器了。」
將幾台電腦開機,魏知重新坐回電腦椅上,活動一下手指。
「快點快點,關鍵時刻,你們不要掉鏈子啊!」
地下室。
廊道。
「嫂子,快跑!」
於墨大步提醒著江芙,一邊不住向身後射擊,掩飾她逃離。
身後,安隱帶著四五個人,只憑他一個人自然是不可能擋住的。
沖在前面的一個被他擊斃,於墨也被擊中兩槍。
一槍打在胸口,因為有防彈衣保護,沒受傷。
另一槍卻打在腿上,於墨腳步一晃,撲倒在地。
「於墨!」
江芙轉身,冒著彈雨衝過來,扶住他的胳膊。
幾個手下還要射擊,安隱注意到江芙,一把將手下推開。
「不許向她開槍!」
借著這個機會,江芙用力將於墨扶起來排練室,跌跌撞撞衝進換衣間。
蹲下身,看一眼他腿上的流血的槍洞,江芙轉身抓開自己的衣櫃。
扯過一件練習時用的戲服,當做臨時止血帶幫他勒住傷口上方。
「別管這些了,死不了的。」於墨抓住她的胳膊,「他們很快就會衝進來,你到角落躲起來,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說著,他卸下彈夾,檢查一下子彈數量。
彈夾里,只剩下兩顆子彈了。
外面,包括安隱之外至少還有四個人。
哪怕他是神槍手,百發百中,也不可能全部擊斃對方。
「你是不是沒子彈了?」
「嫂子不用擔心,頭兒他們很快就到。」於墨抬起臉,回她一個微笑,「就算沒子彈,我也能掩飾你。」
他說得輕鬆,江芙卻明白他的意思。
為了保護她,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你的家人還在等你的,我不會讓你為我死的。我來拖住安隱,好好利用你的子彈。」
於墨還要再說什麼,江芙已經走出換衣間。
房門被人踢開,安隱帶著三個手下衝進來。
看到站在換衣間門口的江芙,他抬起右手。
「別傷她。」
於墨縮在牆內,小心地探出槍口。
嘭、嘭!
兩計連續點射,將安隱的兩個手下,一個擊斃,一個打成重傷。
安隱掃一眼倒在身邊的兩個僱傭兵,淡淡扯扯唇角。
「看來,你們沒有子彈了。」
站在安隱身側的貼身手下,笑著將槍口指住江芙的臉。
「江小姐,現在該乖乖跟我們走了吧?」
「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
於墨撐著傷腿直起身,想要衝出來。
江芙一把將他用力推開,抓住門把手,邁出換衣間。
安隱不會對她下殺手,但是對於墨,對方可不會留情。
程伽羅等人都已經在趕過來的嘴上,她只要能把時間拖得更久,他們兩個都不會有事。
「嫂子!」
於墨爬起身衝過來。
咔嚓!
江芙轉動鑰匙,將門反鎖。
「嫂子,開門啊!」
於墨用力砸著門板。
江芙沒理會,抬手拔下頭髮上別發用的簪子,反握在掌心。
「想帶我走,那就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貼手手下不屑地笑了笑,大步走過來,抓住她的胳膊。
江芙側身避出,揮出右手。
簪子擦著對方的臉掠過,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手下抹一把臉上的血,眼神猙獰起來,皺眉還要衝過來。
安隱伸過右手擋住他。
「我來。」
將手中的槍塞回身上,他笑著站到江芙面前。
握緊手中的簪子,江芙上前一步,右手虛晃一招,踢出穿著高跟鞋的腳。
安隱側身躲過,眼神里有欣賞。
「技巧和速度都不錯,只是力量差一點,還需要練習。」
江芙反手,簪子狠狠向他的臉上扎過去。
安隱沒躲沒閃,上前一步,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將她的手臂擰到身後,按在牆上。
「力量是你的弱勢,但是是我的優勢。現在,溪客小姐,你輸了。」
這麼多年能夠活到現在,安隱當然也有他的強大之處。
在他面前,江芙那點身手,實在有點捉襟見肘。
「嫂子!」
於墨人被鎖在裡面,看不到外面的情況,急得再次吼起來。
聽到他的聲音,站在旁邊的安隱手下,抬起握著右手的槍。
江芙看在眼裡,擔心地急喝出來。
「快躲開!」
槍聲響起。
在安隱手下扣下扳機之前,衝到門口的程伽羅及時開槍,將對方擊斃。
安隱拔出槍,抓著江芙轉過身。
程伽羅帶頭衝進來。
在他身後,陸行之也帶著幾人衝過來,成扇形站到程伽羅身側,齊齊向槍向安隱瞄準。
「放開她!」
「否則我們開槍了。」
……
「程伽羅,你確實很厲害,但是……今晚,你註定是輸家。」
「你這麼確定嗎?」
「當然了。」安隱輕笑,「溪客小姐不是已經在我……」
他話音剛落,江芙已經狠狠揮下右手。
簪子深深地刺中安隱的右側小腹。
借著這個機會,她用力掙脫安隱的手掌。
「開槍!」
程伽羅扣下扳機,子彈擊中安隱握槍的左手。
手腕被洞穿,安隱手槍落地。
程伽羅伸臂,將江芙護到身後。
「看來,你的輸贏定論下得太早了。」
「那可不一定!」安隱抬起抓著手機的右手,「來之前,我已經在布置下九個炸彈,分別在九個不同的地點,商場、學校、影院……全部都是人口密集區。只要我的手在屏幕上點一下,嘭……就會有無數人送命。」
程伽羅眉頭擰緊。
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
二樓,總控室。
屏幕上的畫面終於完全恢復,魏知緊張地盯住地下排練廳的監控畫面。
「嘉木,快點,安隱取出手機了。」
「小叔,我馬上到!」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程嘉木急急奔下來。
沖得太快,一腳踩空,他直接從樓梯上滑下去。
後背手臂都被搓破,他也顧不得,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向前急奔,兩手緊抓著屏蔽器,他一步一步向前急奔。
人與排練室之間的距離一點點拉緊。
十米。
八米。
七米。
……
二樓總控室,魏知兩手抓著椅子扶手站起身。
「快點,再快點啊,嘉木!」
排練室內。
聽著身後漸近的腳步聲,程伽羅輕吸口氣。
「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安隱晃晃手機,「讓我帶溪客走,這些人就安全。」
「我怎麼相信你,不會在你走後引爆那些炸彈。」
「你不用拖延時間,我不會給你機會。第一個,兩條街之外,電影院。」
安隱冷笑著,將右手食指按向屏幕。
所有人,心臟抽緊。
「嘉木!」
程伽羅轉身,急喝出聲。
「扔過來。」
程嘉木用力將手中的屏蔽器,向程伽羅的方向扔過來。
程伽羅飛身而起,接過半空中的屏蔽器,抱在懷裡,重重砸在地板上。
與此同時,安隱的手指按在屏幕上。
那個瞬間,時間仿佛也隨之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撲通、撲通、撲通!
所有的心臟都是在狂跳。
一秒過去。
兩秒過去。
……
世界,一片安寧。
沒有爆炸聲。
沒有震動。
……
什麼也沒有發生。
安隱皺眉將手指移開,按下屏幕上的另一個紅點,手機沒有反應。
他疑惑地眯眸,這才注意到手機右上角顯示的紅色小叉。
衛星信號,消失了。
安隱的淡定和自信,終於消失在臉上。
「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程伽羅抱著屏蔽器坐起身。
「我們屏蔽了你的手機信號。」
「程伽羅,我要殺了你!」
安隱一把撥下腹部江芙的簪子,甩向程伽羅。
槍聲響起。
陸行之幾人同時扣下扳機。
安隱滿身是血地倒下去。
「老公!」
江芙大步衝過來。
「小叔!」
「伽羅!」
……
程嘉木和陸行之等人也擔心地衝過來。
注意到程伽羅胸口,深深扎著的簪子,眾人都是臉色大變。
「別動,我看看有沒有刺中心臟!」
陸行之將槍丟到一邊,扶住程伽羅的肩膀,小心地解開他的襯衣衣扣,仔細察看。
江芙扶著程伽羅的胳膊,緊張的手指都在哆嗦。
「怎麼?」
站在旁邊的程嘉木等人也都是一臉惶恐。
「我小叔沒事吧?」
於墨還被鎖在門外,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
聽說程伽羅受傷,緊張的心臟都要跳出來。
「陸哥,頭兒怎麼樣?」
簪子雖然刺中程伽羅,卻並沒有筆直刺進心臟,而是斜扎在他的表層皮膚上。
看到從他胸口另一側穿出來的簪頭,陸行之暗鬆口氣,人就輕笑出聲。
「程伽羅,你這個混蛋,上輩子拯救過銀河系吧你?!」
程伽羅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抬手將簪子從身上撥出來。
將手伸進衣袋,摸出江芙給他的護身符。
幸運符上,明顯有血跡,上面還有一個斜向的洞口。
為了讓護身符保持挺括不變形,商家在裡面放著一層塑膠片定形。
剛剛安隱甩過來的簪子,剛好斜刺在護身符上,因為這一層塑膠片的阻力改變方向。
只是斜穿過程伽羅的胸口,並沒有筆直刺進去,傷到心臟。
看看手中的護身符,程伽羅抬起臉,向江芙眨眨眼睛。
「誰叫我老婆護身符厲害呢!」
江芙紅著眼睛白他一眼。
「要不要處理一下傷口?」
「皮肉傷不礙事。」程伽羅將簪子還到她手裡,撿起地上安隱的手機,「在這裡等我,炸彈拆除我就回來。」
將襯衣重新攏好,系上衣扣。
程伽羅轉身帶著眾人走向門外。
注意站在旁邊,臉都被搓破,又是血又是土的程嘉木。
程伽羅停下腳步,向他一笑。
「今晚,你救了所有人,小叔以你為榮。」
程嘉木嘴唇顫了顫,輕輕點頭。
「謝謝小叔。」
「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
拍拍他的肩膀,程伽羅轉身跑出排練室。
「A小隊留下打掃戰場,其他所有人跟我到炸彈地點,疏散群眾,爆炸小隊就近前往拆除!」
「頭兒、陸哥、嫂子……」於墨急得再次將門拍響,「你們誰給我開下門啊?」
「放心,忘不了你!」江芙起身走過來,幫於墨打開門,「嘉木,過來幫忙。」
兩人一左一右扶住於墨的胳膊,將他扶到戲院外。
「於墨!」
門外,米萊正和其他醫護人員一起,幫著傷員們處理傷口。
看到於墨,她忙著推著輪椅跑過來。
「快來人幫忙,這邊有一個重傷員!」
幾位醫護立刻聞聲跑過來,旁邊的人們也是紛紛轉過臉。
於墨:……
「你別喊行不行,受傷又不是長臉的事?」
「你少給我廢話!」米萊一把將他按到自己推著的擔架輪床上,「受傷還不讓說,逞什麼英雄啊,給我躺下!」
江芙笑了笑,停下腳步。
「於墨就交給你了,我去戲院裡看看,有沒有其他事要我處理的。」
「放心吧,溪姐。」米萊和幾名醫護一起將於墨推向不遠處的救護車,又向她轉過臉,「幫你買的炸雞和可樂,我放在大廳前台了,您記得吃!」
「好。」
江芙答應一聲,注意到旁邊幫著收拾東西的程嘉木,她記著走過來。
「嘉木,你怎麼還在這兒,快去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啊?」
「這點小傷算什麼,我還是幫幫忙吧。」
對她笑了笑,程嘉木抱起手裡收拾起的雜物,大步遠跑。
看看他的背影,江芙輕輕搖頭。
或者,這才是真正的程嘉木。
連她,都不曾真正了解他。
轉過身,江芙抬起臉,視線落梅心戲院大門上,依舊閃動的霓虹。
經過一場血的洗禮,這座老戲院依舊頑強地挺了過來。
「媽,不用擔心,我會把戲院修復好,在舞台上好好地唱下去。」
收回目光,江芙笑著走進戲院大門。
此時,程伽羅和陸行之等人正趕到第一個炸彈安置點。
因為有手機定位幫忙,大家很快就確定炸彈位置,拆彈小組順利拆除。
然後是第二處。
第三處。
……
黎明時分。
某中學。
拆彈小組的前沿專家,成功將最後一個炸彈拆除,笑著報告。
「報名修羅,所有炸彈全部折除完畢。」
「辛苦了。」程伽羅抿抿唇,「各小隊報告傷亡情況。」
「A隊受傷四人,其中輕傷五人,重傷一人,已成功就醫,零死亡。」
「B隊受傷三人,其中一人輕重,重傷二人,已成功就醫,零死亡。」
「狙擊小隊無人員健身房。」
「外勤小隊兩人輕傷。」
「突擊小隊一人輕傷。」
「警方協作小隊兩人輕傷。」
「拆彈小組無人員健身房。」
「醫療小隊無人員傷亡。」
程伽甸:「醫療小隊,報告群眾傷亡情況。」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片刻,一個女聲響起。
「報告修羅,六位群眾輕微傷,一人輕傷,無任何重傷,無死亡。」
「很好。」程伽羅輕吁口氣,「任務圓滿完成,收隊。」
「耶!」
站在他身側的魏知等人,同時歡呼出聲。
程伽羅轉過臉,瞪幾人一眼。
「小聲點,大家動作利落點,別吵到四周居民。」
此刻,還是凌晨。
四周的居民小區內,大家都還在睡。
哪怕是要早起上學的孩子們,也要再過二三個小時,才會出現在校園裡。
他們甚至都不會知道,在這裡曾經有一群人,為了他們的安危,在深夜中不眠不休地流著血和汗工作過。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負責折彈的工作人員,很細心地擦掉板凳上自己留下的灰塵,退出教室。
大家放鬆腳步,悄悄退出學校大門。
「伽羅!」陸行之跑過來,一把拉住程伽羅的胳膊,「快,車鑰匙給我!」
「要去醫院啊,我送你?」
「去什麼醫院,追老婆!」
陸行之一把奪過他的車鑰匙,轉身飛奔過去,跳進他的越野車。
馬達轟鳴,越野車風馳電掣地駛遠。
程伽羅:……
「頭兒!」魏知將車停在路邊,「您去哪兒,我送您!」
程伽羅走過來,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梅心戲院。」
靠到椅背上,他轉過臉,看向車窗外的東方。
晨光初現,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醫院內。
做完手術的於墨,緩緩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趴在他床側的米萊。
看到他清醒,米萊歡喜地站起身。
「你醒了,有沒有哪不舒服,渴不渴?」
「沒事。」於墨搖頭,「你怎麼還在這兒啊?」
「這不是廢話嗎,你手術我能走啊?」米萊打個哈欠,「你等著啊,我去打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轉身,她快步走出病房。
「小伙子。」同病床的老人轉過臉,「有福氣,女朋友好看。」
「您別誤會,她不是我女朋友。」
「原來小兩口啊,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們這麼年輕沒結婚呢!」
「不是,我們也不是夫妻,就是普通朋友。」
「那你還等啥啊?」
「什麼等啥?」
「表白啊,人家姑娘這麼喜歡你,咱們可是大老爺們,不能讓人家女孩主動吧?」
「她喜歡我?」於墨忙著搖頭,「那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我告訴你,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錯不了!」
老人家一臉信誓旦旦。
於墨抬手摸了摸米萊親過的臉,心臟重重一跳。
米萊喜歡他?!
她人倒是不錯,做的菜倒是挺好吃的。
尤其是魚,簡直美味。
可是,嘴太厲害,萬一結婚了,還不天天被她罵?
難道他真要為了自己的胃,犧牲自己的人啊?!
門外。
腳步輕響。
米萊帶著醫生走進來。
醫生仔細幫於墨做個檢查,點點頭。
「恩,各項情況都不錯,好好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離開,米萊拿過水杯遞給他。
「來,多喝點水。」
「不渴,喝多還要上廁所。」
「廢什麼話,多喝水,可以幫助你傷口恢復,趕緊喝。」
於墨接過水杯。
「那個,米萊……」
「恩?」
「你這個脾氣,以後能稍微收斂一點嗎?」
「於墨,你什麼意思啊,我讓你多喝點水我還有罪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趕緊喝!」
於墨抱著杯子,乖乖喝水。
旁邊病床上,老者笑噴。
小伙子看著人高馬大,將來肯定也是耙耳朵。
……
……
幾條街外。
家屬大院。
寧婼站在客廳窗前,再一次看向不遠處的車道。
注意到有車燈駛近,她驚喜地衝過來,一把拉開房門。
認出那是程伽羅的越野車,寧婼腳步一僵,錯愕地怔在原地。
他出事了?
車門被人推開,開車的人大步向她跑過來。
「婼婼,我回來了!」
那人背著光,看不清臉。
但是,她認得他的聲音。
是他。
這一次,他如約回來了。
寧婼含著淚笑起來,大步衝下台階,撲到他懷裡,將他摟緊。
……
……
梅心戲院。
經過徹底的打掃,整個戲院已經恢復平日裡的整潔。
原本守在門口的各種車輛,也都已經離開。
程伽羅走進大門。
「老婆?」
沒人回應。
他邁上台階,走進中央大廳。
舞台上,燈光雪亮。
舞台邊,坐著一個細瘦的人影。
江芙已經換下身上的髒衣服,一身藕白色衣裙,兩條小腿隨意地搭在舞台一側。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臉,遠遠向他一笑。
「你回來啦!」
那姿態,讓程伽羅不自覺地想起從前。
那時候,她還小。
因為母親經常演出,經常被送到程家。
他放學回來,小姑娘就坐在大門門檻上等他。
遠遠看到他從車上下來,就仰著小臉笑。
「小叔,你回來啦!」
「恩。」
程伽羅輕應一聲,像年少時一樣,笑著走到她面前。
「事情都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
「沒有重大傷亡吧?」
「傷員都已經及時送醫,沒有人死。」
江芙燦爛地笑起來,從頸上取下佛珠,重新掛回他的手腕。
「我老公真棒。」
「這不是我的功勞,大家都在努力,你也一樣。」
「那我不管,你就是我的英雄。」江芙歪著頭,注視著他,「今天你只顧著忙,都沒空看演出,想聽什麼,我給你唱一段。」
「你唱得,我都愛聽。」
江芙歪著頭,想了想,開了嗓。
「梨花開,春帶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痴
情也痴
……」
唱完自己的部分,她抬抬下巴。
「該你的。」
「我也要唱?」
「要!」
「好。」
程伽羅將她從戲台上抱下台,牽住她的手掌,走向出口,人就輕聲唱起來。
「只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
只為你彩衣織就紅羅裙。
只為你輕舞飛揚飄天際。
我這裡款款一曲訴深情。」
江芙笑著合。
「切莫道佳期如夢難覓尋。
我分明見你飄飄欲仙展彩屏。
切莫道雲海迢迢星河遠。
我盼相逢。
金風玉露繞祥雲。
……」
程伽羅幫她推開門,江芙轉身按下手中的遙控器開關。
燈光暗下去。
大幕緩緩合攏。
曲終。
人不散。
【完】
2024年8月1日
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