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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曲終人不散【終章上】

2024-08-24 16:19:27 作者: 妖骨頭

  收回手掌,陸行之抬起右手,挑起耳朵斜上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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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嗎?」

  男人特意留的長髮下,露出一隻黑色圓形小設備。

  寧婼疑惑皺眉:「這是什麼?」

  「人工耳蝸無線外機。」

  陸行之取下頭上的那隻黑色小機器,放到她掌心。

  「如果我把它取下來,我就右耳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寧婼掌心裡,小小的儀器,瞬間重若千鈞。

  「那……你的左耳呢?」

  陸行之向她的方向湊了湊。

  「你說什麼?」

  寧婼指指自己的左耳,放大音量。

  「我是說,你的左耳還能聽到嗎?」

  「現在已經恢復七八成,醫生說,幸運的話能恢復到九成。」

  側身,寧婼挑起他的頭髮。

  無線外機的吸附器,是植入在頭骨骨槽上的。

  挑起頭髮,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頭皮上的骨釘。

  不僅如此,男人的頭皮上,還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因為毛囊損壞,已經無法再長出頭髮。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因為嚴重的頭部創傷,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心地將那隻小儀器,吸附到他的頭上,寧婼擰著眉輕吸口氣。

  「這種情況多久了?」

  陸行之扯扯唇角,抬手理理頭髮。

  「答應你的事情說完了,我送你去錄音。」

  「我問你呢話?」寧婼抓住他的胳膊,「陸行之,你是不是男人,爽快點會死啊?」

  「兩年了,術後康健差不多半年,人工耳蝸是一年前做的手術。」

  「受傷了,殘疾了,不想拖累我,怕配不上我……」

  寧婼甩開他的胳膊,側著臉,注視著窗邊。

  眼睛在陰影里,唇角扯著,笑得有點嘲弄。

  「陸行之,你是不是覺得你特偉大啊?」

  「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你什麼意思?」

  「你是歌手、音樂家,如果我連你的音樂都聽不到,我還怎麼理解你,和你交流?」

  「你以為你現在就能理解我,和我交流了?陸行之,你問過我的意見嗎,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寧婼扯開安全帶,重重推開車門。

  「你手術做完了,你能聽到了,你好了,你想回來就回來,你他媽以為你誰啊!」

  嘭!

  摔上車門,她氣沖沖向前。

  「婼婼!」

  陸行之想要下車,看看旁邊車道上呼嘯而過的汽車。

  小心將車啟動,追到她身側,用車身護住她,滑下車窗。

  「我知道你生氣,你打我罵我都行,你別在路上亂走,這裡是高架橋太危險,你先上車行不行?」

  寧婼停下腳步,看看左右,這才注意到自己在高架橋上。

  沉著臉拉開車門,她重新坐回副駕駛座。

  陸行之:「婼……」

  「閉嘴!」

  「我是想提醒你沒系安全帶。」

  寧婼扯過安全帶,塞進卡扣。

  「我告訴你陸行之,我寧婼不吃回頭草……死都不吃!」

  「我知道了。」陸行之將車重新並回快車道,「我送你去錄音棚。」

  汽車駛下高駕橋。

  寧婼轉著臉,注視著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燈,再也沒出聲。

  片刻,汽車停在唱片公司樓下。

  兩人分頭上車,一先一後走進電梯、上樓,從電梯出來,走進錄音棚。

  「今晚大家辛苦了,咱們爭取把最後兩首歌錄完,然後明天休息。」

  寧婼笑著和錄音師、工作人員打招呼,戴上耳機走進錄音室。

  自始至終,沒有再和陸行之說一個人。

  隔音玻璃隔開兩人。

  她在裡面唱,他在外邊看。

  那情景,像極了他偷偷去聽她的演唱會。

  台下,觀眾們歡呼、尖叫,為她瘋狂。

  可是他什麼也聽不到,只能看到她在舞台的光束下,閃閃發光。

  深吸口氣,陸行之退出錄音室,輕輕關上門。

  扶了扶發下的助聽器,他轉身站到廊角角落,伸過右手,握住身後程伽羅給他備用的槍。

  從這裡,可以看到整個廊道。

  如果有任何人想要靠近她,傷害她,他都能第一時間看到做出反應。

  錄音室內。

  寧婼側眸看一眼窗外,剛剛男人站立的位置。

  沒有看到他,她有點分神。

  看出她有點不在狀態,錄音師笑著提醒。

  「要不……您先休息一會兒?

  「不用。」寧婼調整一下情緒,「我們開始吧!」

  ……

  ……

  越野車停在程家老宅門外。

  程伽羅和江芙一左一右下車,穿過前院,生怕吵到老人家,兩人都是很刻意地放輕腳步。

  穿過廊道,只見後院裡燈光雪亮。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然後,不約而同地快步走過來。

  程伽羅挑起客廳垂著的珠簾,江芙也跟著她進來。

  「爸!」

  「程伯伯!」

  ……

  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程賦榮,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鬆了口氣。

  程伽羅:「爸,您幹什麼這是,這麼晚燈全開著,我還以為……」

  程賦榮白他一眼:「以為什麼,以為我死了?」

  程伽羅:……

  「我這不是怕您出事嗎?」

  「我都準備好了。」程賦榮向桌上,已經擺好兩黑兩白的棋盤抬抬下巴,「你坐下,陪我下盤棋。芙丫頭,給我們泡杯茶吧。」

  「好。」

  江芙輕應一聲,退出門去。

  程伽羅走到桌邊,坐下。

  程賦榮先手落下一顆白子。

  「證領了?」

  「領了。」

  「小芙這孩子不容易,應該好好辦個婚禮的。」

  程伽羅點頭:「等這幾天忙完,我們好好辦。」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我要挑個黃道吉日。」

  「聽您的。」

  程伽羅落下棋子,起身走過去,幫江芙挑起珠簾。

  程賦榮捏著棋子搖搖頭。

  「老了,耳朵不好使了。」

  「您哪老啊?」

  江芙笑著將茶水和一盤栗子糕放到旁邊小几上,幫二人各自用小盤子,裝好一塊栗子糕。

  兩手捧過茶杯,送到老人家面前。

  「程伯伯,您的茶。」

  程賦榮捏著棋子沒動。

  「你說什麼?」

  江芙抿了抿唇,重新開口。

  「爸,您喝茶。」

  程賦榮應一聲,將茶杯接過去。

  「桌子上是蘭心給你的。」

  江芙轉過臉,目光落在桌上。

  桌上放著兩個盒子,還有兩份文件。

  「兩份都是你的。」程賦榮主動解釋,「左邊盒子是蘭心給兒媳婦準備的,右邊盒子是她留給你出嫁的禮物。桌子上的文件你簽一下,同樣也是兩份,一份是程家給你的聘禮,一份是我給你準備的嫁妝。程家即是你的婆家,也是你的娘家。明天早上,你們一起去給你媽上個墳,也告訴她一聲。」

  江芙含著淚輕應。

  「好。」

  程伽羅輕咳一聲。

  「該您了。」

  「催什麼催,我不得想想。」程賦榮向江芙招招手,「來,芙丫頭,快過來幫忙,我一個人下不過他。」

  江芙笑了笑,站到老人家身側。

  黑白子相繼落下。

  時間推移。

  沒有分出勝負。

  程淨思捧著老人家的藥走進來。

  「爸,您該吃藥了。」

  「今兒就到這兒吧,困了。」

  程賦榮站起身,接過江芙遞過來的拐杖,扶著程淨思的胳膊走進臥室。

  「棋子別收,等你們明天回來再接著下。」

  江芙轉過身要說什麼。

  程伽羅牽住她的手,搖搖頭。

  將桌上兩位長輩準備的禮物,帶回後院程伽羅的房間,放到桌上。

  注意到窗外的荷塘,江芙走到窗邊。

  「今天的荷花,好像快開完了。」

  程伽羅走到她身後,從身後伸過手臂擁住她的腰,輕輕將頭依在她的肩上。

  「今年開完了,還有明年、後年呢。」

  江芙兩手握住他的手掌,將背靠到他胸口。

  「要是我們將來有孩子,你想讓他(她)叫什麼名字?」

  「咱們的孩子,男子當頂天立地,巾幗亦不讓鬚眉。如果是男孩,就叫程重,字藕實;如果是女孩,就叫程鸞,字輕眉。」

  程伽羅聲音低緩深沉,並沒有半點猶豫。

  很明顯,他是認真思考過的。

  沒有人知道明晚會發生什麼,哪怕是程伽羅也沒有,可以全身而退的自信。

  她想到的。

  他也想到的。

  只是,誰也不想點破。

  江芙轉過身,抬臉注視著他的眼睛。

  「老公,那我們生一個吧?」

  手掌扣住她的腰,程伽羅伸過胳膊。

  「我把窗關上。」

  「今晚開著吧。」江芙抬手擁住他的頸,「我記得從書上看到過,荷花仙子是送子的神仙,讓她也送我們一個孩子。」

  「好。」

  將她抱起來放在桌台上,程伽羅抬起手掌,取下她別發的簪子。

  長發失去束縛,自然滑落。

  她背倚著月光,美得驚心魂魄。

  他沒有著急去吻她,捧著她的臉細細看,像是要把那張臉深深地刻在腦海里似的。

  許久。

  他終於吻下來。

  從額頭到眉毛,眼睛,鼻尖……

  最後才落在她唇上。

  細細地吻啜。

  她的味道很清新,像是上等龍井入口後的回甘,又像是他小時候偷摘的嫩蓮子淡淡的甜。

  擁著她的手收緊,他的吻也跟著加重。

  將她抱下窗放到床上,他俯身壓過來,繼續吻著,剝蓮子似地一顆一顆解開她的衣扣。

  「不關燈行嗎,我想好好看看你。」

  「今天晚上,你想怎麼樣都行。」

  得到她的允許,他徹底放肆。

  一路看,一路吻咬。

  直到她再也堅持不住,啞著身子喚著他的名字縮起身。

  他才解開衣扣,撐在她頭側,再次吻住她的唇舌。

  ……

  那一晚。

  他用盡他所知道的所有方式。

  瘋狂給予,也瘋狂掠奪。

  江芙任他瘋,也跟著他一起瘋。

  抱著他,纏著他,抓著他……

  啞著嗓子叫他。

  程伽羅。

  老公。

  或者還叫做小叔。

  天知道。

  一直到連他都筋疲力盡,程伽羅才終於放過她。

  手臂卻依舊緊緊擁著她,不讓她和他分開。

  江芙靠在他胸口,睫毛還是濕的。

  整個人都已經渾渾噩噩,恍惚中,只聽到男人低啞的聲音響在耳邊。

  「老婆,就算我不在了,也不許忘了我。」

  ……

  ……

  夜盡天明。

  錄音室的門打開。

  「今晚辛苦幾位啦,回頭請你們吃飯。」

  寧婼向錄音師等人道別,一手提著包,一手提著琴走出來。

  陸行之忙著迎過來,主動接過她手中的琴背到自己身上。

  「婼婼,你就再聽我這最後一次行不行。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再纏著你……」

  寧婼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

  陸行之也停下。

  「最後一次?」

  陸行之猶豫片刻,將拳握緊。

  「最後一次!」

  「再也不糾纏我?」

  陸行之垂下睫毛,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再也……不……不糾纏!」

  寧婼注視他兩秒,轉過身。

  「我餓了,想吃東西。」

  「你是去對面的港市茶餐廳吃中餐,還是想喝牛奶吃三明治?」

  不等她回答,陸行之又補充一句。

  「剛錄一晚上歌,最好不要吃冰淇淋,對嗓子不好。」

  不光知道她錄完歌喜歡去的餐廳,他甚至還知道她喜歡點冰淇淋?

  寧婼皺眉轉過臉:「陸行之,你跟蹤過我是不是?」

  「就一次……不是……幾次。」

  「幾次是多少次?」

  「也就……五……七……十來次吧……」

  寧婼:……

  轉身,她邁步向前。

  陸行之忙著衝到她面前,先她一步按開電梯。

  電梯下行。

  寧婼有些疲憊地靠到電梯壁上。

  「先說清楚,我聽你的安排,是為了小芙,不是因為你。」

  「我知道。」

  電梯到達停車場,陸行之幫她拉開車門,寧婼抿抿唇。

  「熱牛奶,三明治。」

  陸行之將車開出停車場,停在餐廳門外,急急跑下去幫她買回早餐,送到她手裡。

  「牛奶有點熱,小心燙。」

  寧婼低著頭,喝牛奶,他就啟動汽車駛向為她準備好的安全屋。

  一路上,他都小心謹慎。

  確定沒有人跟蹤,將車拐進一座幽靜的家屬大院。

  「這是什麼地方?」

  「我家的老房子。」

  寧婼眯眸:「陸行之你有病啊,誰要和你見家長的?」

  「我媽他們現在不住這兒,只有我在這裡住。」陸行之忙著解釋,「這裡門口有人執勤,更安全。」

  車一路駛進大院深處,在一座半舊的二樓小樓前停前。

  陸行之將她引進去,仔細說明。

  「樓上左手邊第一間是我的臥室,要是想洗澡的話,先用我的衣服將就一下。冰箱裡有吃的,千萬不要點外賣。」

  寧婼環視一眼四周:「你什麼時候走?」

  陸行之抬腕看看時間:「呆會就走。」

  程伽羅為他安排的工作是外圍布控,還有緊急救援。

  儘管他已經想好很多預案,但是畢竟事有萬一。

  陸行之會負責外圍狙擊、救護車和醫護調度,如果有人受傷,可以第一時間處理。

  「那我不耽誤你了。」寧婼提著包走上樓梯,「我去洗澡睡覺,你走吧。」

  陸行之站在樓下,注視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樓梯上,寧婼停下腳步。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陸行之深吸口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

  「問。」

  「婼婼,如果我能活著回來,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寧婼扶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收緊,微微仰起臉。

  「那天你走的時候說,最多七天你一定回來,讓我等你消息。

  然後呢,一個電話都沒有,一點消息都沒有……」

  寧婼轉過身,大步衝下樓梯,將琴丟在沙發上,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你讓我等了多久?一年一個月零八天,我想找個人問問你的消息,都不知道該去問誰。就算你受傷了,就算你聾了、瞎了、癱了……難道我就不配知道嗎?」

  「對不起,婼婼,我……我好多次想去找你的,可是我害怕我會讓你為難。」

  畢竟,兩人只認識七天。

  曾經的天之驕子,跌落泥濘。

  滿身是傷還損傷聽力,這樣的一個他,怎麼可能不自卑?

  「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找我,一直消失下去不好嗎?」

  「是我太貪心。」陸行之低下頭,「對不起啊,婼婼,這一年一直騷擾你,給你添麻煩了。」

  嗡——

  手機震動。

  陸行之摸出手機,送到左耳邊。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將手機塞回口袋,陸行之輕咳一聲。

  「這裡很安全,安隱應該不會找過來,你好好休息吧。」

  注視她片刻,他轉身大步走過去,拉開房門。

  「陸行之,你什麼時候回來?」

  「如果事情順利,天亮之前。如果天亮後我沒回來,你就給小芙打電話。」

  陸行之轉過臉,向她笑了笑。

  「有句話,一直沒告訴你,和你在一起的七天,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七天。婼婼,謝謝!」

  邁出客廳,他輕輕將門關好,大步邁下台階。

  坐到駕駛座,將汽車啟動。

  寧婼站在客廳里,隔著落地窗,看著他的汽車駛遠,一點點消失在她的視線。

  「混蛋,少在我面前裝可憐。」

  轉身,她走到沙發邊,重新提起那把吉他,邁上樓梯。

  左右看看,寧婼隨手走進左手邊第一扇門前,輕輕將門推開。

  看到臥室內的一切,寧婼提著琴,僵在原地。

  牆上,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著她的海報。

  書架上,整齊地碼放著她的唱片。

  ……

  寧婼撇撇嘴:「以為我看到這些就會心軟?」

  將吉他靠到書桌一側,注意到書桌上自己的立牌,寧婼皺眉。

  這個立牌是她一年九個月之前,第一次開全國巡演的時候,給粉絲的福利,只有到現場的粉絲才有機會拿到。

  立牌數量很少,幾乎沒有粉絲肯轉讓給別人。

  那時候,陸行之應該還沒有恢復聽力。

  難道……他的身體應該還沒有恢復,難道也去了現場?

  環視一眼四周,寧婼在書架上翻了翻,沒有什麼發現。

  目光落在書桌上的抽屜,她猶豫片刻,拉開。

  抽屜里,放著一隻厚厚的筆記本。

  她捧到手裡翻開。

  筆記本第一頁,一個歪歪扭扭的「婼」字。

  後面幾頁也都是一樣,橫不平豎不直,如一個不會寫字的孩子的胡弄塗鴉。

  注意到後面頁面中,隱約露出她去年全國巡演的演唱會門票,寧婼直接翻到那一頁。

  手寫的日記,字寫得歪歪扭扭,比小學生都難看。

  「20XX年,2月16日。

  求了醫生三天,他終於肯讓我出院一次。

  婼婼在台上,我們之間隔著人潮人海。

  所有人都在為她歡呼,我的世界卻一片安靜。

  周圍很多人看我,大概是頭一回看到,有人坐著輪椅來看演唱會吧。

  ……」

  「20XX年3月21日。

  當初寫日記是醫生要求的,可以鍛鍊手眼腦的協調力,我卻漸漸喜歡上了。

  日記里是我無法向人言說的秘密,寫日記的時候,我可以不用偽裝樂觀堅強。

  終於可以不用坐輪椅,可是聽力還是沒有起色。

  所有人都在安慰我,儘管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如果讓我選,我寧肯坐在輪椅上,可以聽到她的聲音。

  將手掌放在音箱上,可以感覺到震動。

  她的新歌是四三拍,那是適合跳舞的曲子。

  ……」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字跡也越來越整齊。

  除了日記之外,本子裡幾乎全是她的相關消息。

  有的應該是從網上列印的,有的是從雜誌上剪下來的。

  「20XX年8月1日。

  醫生說,我可以植入人工耳蝸,藉助新的「耳朵」聽到聲音。

  剛剛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撥通婼婼的電話。

  她說話是什麼聲音,我幾乎都想不起來了。

  不過……

  記得又有什麼用,她大概都已經忘記我是誰。

  忘了也好,這樣的一個我,又有什麼資格讓她繼續喜歡?」

  ……

  「20XX年8月29日。

  這是我認識她一周年的日子。

  今天婼婼新歌正式發布,我終於又聽到她的聲音。

  真是奇怪,明明以為不記得的,可是一旦聽到我就知道是她。

  她的新歌叫《紀念日》,不知道是為了紀念什麼。

  婼婼,你還記得我嗎?

  ……」

  「20XX年9月9日。

  好想去見她。

  我真是瘋了。」

  「20XX年9月12日。

  我看到她了,但是沒敢讓她看到我。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瘦了點。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有點憂鬱。

  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安慰她了。」

  「20XX年9月13日。

  她看到了。

  她認出我了。

  她扇了我一巴掌。

  臉現在還疼,左耳也有些嗡嗡做響。

  幸好她打得不是右臉,要不然,不知道人工耳蝸撐不撐得住。

  她在生我的氣,她還在意我……

  現在,我可以原諒全世界。

  婼婼,對不起。

  婼婼,我愛你,好愛。

  好想把你追回來。

  ……」

  淚水落下來,濡濕字跡。

  將還沒看完的日記放到一邊,寧婼起身拿過手機,輸入一條信息發過去。

  ……

  ……

  梅心戲院斜對面,酒店客戶內。

  陸行之站在桌前,仔細在地圖上畫出幾個紅圈。

  「這是救護車的位置,這是狙擊手的位置……一旦確定安隱出現,立刻封鎖周圍所有街區。」

  「是!」

  桌邊幾人齊應。

  嗡——

  口袋裡,手機震動。

  「現在,各小隊行動。」

  幾人轉身離開,陸行之摸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一條微信。

  【寧婼:活著回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管你是瞎了、殘了、癱了……爬也要給我爬回來,不許再爽約。】

  捧著手機呆怔片刻,陸行之緩緩輸入一個字,按下回復。

  【陸行之:好。】

  將手機塞回胸口,無線耳麥塞進左耳,檢查一下身上的武器。

  陸行之轉過臉,走到窗邊,注視著斜對面的梅心戲院。

  「報告修羅,迷鹿上線。」

  片刻,耳機里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

  「歡迎回來,報告外圍情況。」

  「狙擊手就位,救護車就位,外圍防控全線布控中。」

  「收到。」

  信號那頭。

  程伽羅轉過臉,看看窗外的天色。

  窗外,黃昏將至。

  此時,已經是五點多鐘,距離晚上七點半的演出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這裡是修羅,所有人聽著,如果安隱出現,今晚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蜘蛛收到!」

  「小魚乾收到!」

  「迷鹿收到!」

  ……

  程伽羅走到後台入口,挑起布簾看向台上。

  此時,江芙等人正進行演出前的最後一場帶妝彩排。

  「程先生!」戲院總監小跑過來,「程老來了。」

  程伽羅收回目光,他轉身迎下樓梯口。

  果然,程淨思正扶著程老爺子走到樓梯上。

  程伽羅快步幾步,扶住老人家的胳膊。

  「您怎麼來了?」

  「小芙演出我不能過來看看?」

  「不是,醫生不是說了吧,您現在剛剛恢復,應該在家休息。」

  程賦榮兩手撐著拐杖,停下腳步。

  「小芙演出,如果我不來,你們這場戲能演得像嗎?」

  程伽羅皺眉看向程淨思,後者輕輕搖頭,表示不是自己說。

  知道被老人家猜到,程伽羅沉下臉。

  「您過來看看就算了,必須馬上回家,今天我是總指揮,這是命令!」

  「你管你指揮不指揮,我是你爸,你是總統也得聽我的!」

  程伽羅:……

  「爸!」

  「你忙你的,我去看看小芙。」

  沒有理會程伽羅,老人家自顧自走向後台。

  程伽羅抬手抹額:「哥,你為什麼不攔住他?」

  「你覺得我攔得住嗎?」程淨思嘆了口氣,又露出微笑,「其實咱爸說得也對,如果連程家人都不來,你這戲怎麼演都假,怎麼可能騙得過安隱?」

  程伽羅擰著眉:「不是,你怎麼也幫著他說話,你知道今天晚上多危險嗎?」

  「咱們程家的規矩,有什麼事,一家人一起面對。爸爸交給我,你忙你的,我們保證不給你添亂。」

  拍拍他的肩膀,程淨思大步向老人家追過去。

  戲院王總監一臉無奈。

  「程先生,現在怎麼辦?」

  程伽羅深吸口氣,緩緩開口。

  「一切……照原計劃進行。」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最後一次彩排也結束,演員們到後台休息準備正式演出。

  六點鐘,賓客們相繼趕到。

  江芙和程伽羅一起,扶著程老爺子迎出戲院大門。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就和一場普通的演出沒有什麼區別。

  ……

  ……

  距離幾條街外的公寓大樓,頂層。

  手下走到鏡前:「按照您的要求,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很好。」

  安隱伸過手臂,穿好手下遞給他的西裝。

  「先生……」手下微微皺眉,「您確定要親自去現場,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程伽羅知道您還活著……」

  「程家人出現了嗎?」

  「程賦榮和程家長子程淨思都在。」

  「如果程伽羅知道我活著,不會江芙演出的,哪怕他是作局,他也不可能拿程家人的命和我賭!」

  安隱拿過桌上的矽膠假面,戴到臉上,將眼鏡重新架回鼻樑。

  「如果程伽羅和我一樣做壞人,我們或者勢均力敵。但是現在他選擇做好人,那可就難了,好人有太多羈絆,就會束手束腳。」

  抬起右手,推了推眼鏡,安隱對著鏡子將襯衣衣領整理好。

  「更何況,今天晚上……整個燕京城都是我的人質,他怎麼贏我?」

  手下一笑:「飛機和船都已經準備好,等您順利帶江芙小姐出來,我會馬上送您們出境。」

  安隱抬腕看看手錶上的時間。

  「好戲即將上場,我們也該入場了。」

  他轉身,帶著手下一起走出公寓大門。

  ……

  ……

  六點半鐘。

  普通觀眾開始入場。

  在現場安保人員的指揮下,所有人經過安檢後有序入場。

  二樓監控室,魏知和程嘉木一人盯住一個屏幕,一個一個觀察著入場的觀眾。

  中間的電腦上,人臉識別系統也在盡職地工作著。

  七點鐘,幾乎所有的觀眾都已經入場。

  「觀眾都進來得差不多了,會不會他根本沒來?」程嘉木道。

  魏知皺著眉:「還有一種可能,安隱可能會易容進來,上次我們抓毒販的時候,對方就偽裝成女的,現在科技發達,什麼都能造假。」

  程嘉木:「那我們怎麼能知道,哪個才是他?」

  「頭說過,一個人的習慣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就算他改頭換面,也不可能改掉自己的習慣。」

  魏知轉身,輕踩地面將椅子移動到中間的電腦前。

  「安隱每次出現,都習慣帶眼鏡,以他的身高體形偽裝成女性不太可能,我們先提取現場所有戴眼鏡男性的臉,人工檢查,如果沒有,再反向檢查。」

  「好。」

  程嘉木起身站到他身後。

  兩對眼睛,緊緊盯住電腦屏幕。

  後台。

  於墨抬腕看看時間,注意到米萊正將一瓶礦泉水送到嘴邊,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掌。

  「這水哪來的?」

  「就是那邊箱子裡的瓶裝水啊?」

  「不是告訴你,不要隨便吃喝東西嗎?你怎麼知道沒被動過手腳。」

  「這不是礦泉水嗎,我新開的一瓶,再說我總不能水也不喝吧?」

  於墨扯開背包,將自己的水瓶遞給她。

  「喝這瓶,我喝過的,肯定沒問題。」

  米萊:……

  看她捏著水瓶沒動,於墨一臉疑惑。

  「怎麼不喝,你不是渴了?」

  「啊,沒事。」

  米萊看看手中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送到嘴邊喝下兩口。

  「完成這次任務,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那肯定啊。」

  米萊捏捏手中的礦泉水瓶:「那我們以後還能聯繫嗎?」

  「那就不知道了,誰知道下次任務什麼時候,萬一再讓我出外勤,估計要換手機號的。」於墨道。

  「就是說,以後可能我們再也見不到了是嗎?」

  「見不到我是好事,你是再見到我,不就說明你又有危險了。」

  「你……」米萊抬手將礦泉水丟給他,走進江芙的化妝間,「笨死你算了。」

  看看手中的礦泉水,於墨一臉迷茫。

  「女人真是搞不懂,說翻臉就翻臉。」

  ……

  ……

  樓上總控室。

  「等一下。」

  示意魏知將畫面定格,程嘉木彎下身,湊進屏幕。

  屏幕上的男人,是一位頭髮已經有些花白的老者。

  手裡撐著文明杖,姿勢極是文雅。

  臉上戴著一幅眼睛,正被一位年輕人扶著入場。

  「你覺得是他?」魏知問。

  「我不確定,我就是覺得……這個人很熟悉。」程嘉木屏幕片刻,「他是幾排幾號。」

  「等我一下。」

  魏知拿過另一台電腦,切到場內的監控畫面,操作幾下。

  「找到了,在這兒,中間包廂。」

  屏幕上,顯示出中間包廂的畫面。

  剛剛那位老者就坐在包廂中間,兩個白人年輕人,左一右坐在他身後。

  二人看過去的時候,對方正取出手帕,輕輕捂住口鼻咳嗽兩聲,看上去顯得有些老態龍鐘的樣子。

  「好像不是,大概是我弄錯了。」

  程嘉木正準備收回目光,老者緩緩收起手帕,抬起右手,用食指推了推眼鏡。

  那動作,兩人都已經熟悉無比。

  魏知和程嘉木同時向對方轉過臉。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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