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憐惜

  「你、你真的要給我們銀子？」

  其中一個歲數看起來比若曦大三四歲的丫鬟伸出腦袋來驚訝望著她，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一樣。

  若曦笑著點頭，「那是自然。」

  

  丫鬟非常尷尬，頗為慚愧，「可我們之前……我們之前還那麼對你……」

  「你是說上午的事情嗎？」

  若曦笑著搖了搖頭，「你們說的也沒錯，若是我，我也會那樣想的，我不生氣，真的，一點都不氣，我也是從身份卑微的下等丫鬟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我年齡小，來府里沒多少日子就成了高等丫鬟，而有些姐姐們在這裡做了好多年都只是個下等丫鬟，若是換成我，我心裡也不好受，我很理解，所以我並不會計較這麼點小事，更何況，我們之間並不存在身份高低的對比，我們都是丫鬟不是麼？所以呀，你麼就不用緊張啦，我不但不生你們的氣，還要拿出這幾個月的銀子來給你們，你們家裡日子不好過，我也替你們著急，更何況我之前說了，我是個孤兒沒有家，很羨慕你們呢，能幫你們這麼大的忙，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若曦，你真好。」

  丫鬟們感動的紅了眼，忍不住親切握住她手，後面丫鬟們一個個慚愧低下頭，對之前說若曦壞話的事情感到萬分羞愧，她們一大幫子少女竟然還不如一個十三歲小姑娘，真的是慚愧至極。

  若曦拍了拍她們的手，調皮笑道：「沒什麼啦，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的人，理所應該就是相互照料啊，咱們都是丫頭，自然不能跟做小姐的比，所以更應該相互幫助，這樣以後遇到困難也不會絕望不是麼。今日我幫了你們，他日若曦出了事情可要還指望姐姐們照顧呢。」

  其中一個丫鬟堅定的看著若曦，「你放心若曦，從今往後，你就我們的好姐妹！」

  若曦笑了，她要的就是這句話，就算不用威逼利誘的方法也能夠讓著丫鬟們一個個閉嘴，不但如此，她們的心已經不知不覺站到她這邊了，以後對於她的計劃百利無一害，看吧，就這麼簡單，一切都掌握在她手心。

  **

  話說，歐陽清狂看完帳本之後，便離開了錢莊。

  大街上，熱鬧非凡，各種小販吆喝聲接連不斷。

  從布莊還回衣服後，歐陽清狂便用面紗遮住容貌，邁著狹隘小步子悠哉的朝著歐陽府方向走去，遠遠的，她就看到了府門口跪著的小男孩。

  那是一個十歲的小男童，渾身髒亂的看不出原樣，只有一雙烏黑眼睛亮的驚人。

  「求求你們讓我進去吧，我要找嬤嬤，嬤嬤就在你們這裡。」

  小男童哭著上前用力拽守門人的褲子，被對方狠狠一踢，「去去去，哪裡有你的嬤嬤，快快滾遠點，別跪在門口礙眼！」

  「嗚嗚嗚……我要嬤嬤，我嬤嬤就在裡面，求求你們讓我進去找嬤嬤……嗚嗚嗚。」

  周圍已經有好多人圍觀，紛紛指指點點的對著那兩個守門人，守門人一見這個情景，兩人相視一眼，隨後一人上前惡狠狠瞪著小男童，「你滾不滾？若是在不滾蛋，休怪我欺負小孩子！」

  他們可不敢讓這個莫名其妙的小男童跪在這裡哭，若是被老爺看到，他們兩個守門人的飯碗也就保不住了。

  眼看到門衛手拖起小男童往別處走，一聲柔和的嗓音傳來「發生了何事？」

  兩個守門人一見來人，立刻獻上討好的笑容，「大小姐回來了。」

  歐陽清狂點了點頭，然後看了小男童一眼，意示守門人回答她的話。

  「是這樣的大小姐，這個臭小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瘋子，跑到門前非要強行進入府內，可府里根本就沒有什麼他的嬤嬤，現在大小姐回來了，您說該如何處置他？」

  「姐姐！求姐姐跟他們說說好話讓我進去找嬤嬤吧！求姐姐了！」

  小男孩倒是不笨，一見看門人對面前這個帶著面紗的少女百般討好，立刻跪著爬上前求她。

  歐陽清狂對著那兩個看門人點了點頭，「這事交給我好了。」

  兩人一聽，自是巴不得呢，於是點頭哈腰一陣子便繼續看門。

  歐陽清狂低頭，看向這個髒兮兮的男童，聲音柔和的令人如沐春風，「你叫什麼名字？」

  男童仰著頭立刻回答，「我叫莫塗，娘親說過，要我以後做一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之人，絕不做糊塗蛋！」

  糊塗蛋？

  不就是在說歐陽興麼。

  歐陽清狂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不錯，此人正是莫天蘭兒子，想來那莫天蘭對歐陽興的糊塗恨到極點，不然也不會讓自己兒子時刻謹記不要做糊塗人，尤其是像歐陽興那般不明是非。

  至於他口中的嬤嬤……

  歐陽清狂眸光一閃，十分抱歉看著他，真不好意思，她已經用化屍粉將嬤嬤屍體融化了，沒辦法，那麼一大堆分割的爛肉，如果不用化屍粉的話很難處理掉，還好自己研製的化屍粉很好用，果然是毀屍滅跡的必備良品呢。

  她心裡琢磨著，是不是可以高價把這化屍粉賣給那些武林中人呢？

  等等，她好像差點忘記什麼。

  回想起老嬤嬤死前，她那擔憂和懊惱神情十分奇怪。

  當初自己發現了她身上的東方家族的黃符，老嬤嬤沒必要懊惱不是嗎？反正她死了東方家族又不能把她怎樣，但是老嬤嬤卻明顯露出了擔憂和懊惱……

  莫非，是擔憂因為她的不小心暴露而連累這個莫天蘭留下來的孩子？

  歐陽清狂低下頭瞧著他，眼裡笑意意味深長。

  緊緊抱著她大腿的莫塗不由得莫名發冷，明明面前這個大姐姐只比他大三歲，而且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可為何他竟感覺到了詭異？

  隨後想到這個少女便是害死母親的兇手的女兒，莫塗連忙垂下眼，掩住了裡面的殺意。

  殺意？

  歐陽清狂眉梢一挑，這麼個小孩子竟然想要殺了她？

  呵呵呵，越來越有趣了。

  她伸出小手揉著他頭頂，「走吧，姐姐帶你去找嬤嬤。」

  莫塗重重點頭，「恩，姐姐真好！」

  歐陽清狂笑了笑，主動牽起他髒兮兮小手走進了歐陽府，莫塗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兩個人牽著的手，這個歐陽大小姐還真的如同傳言般，善良的無可救藥啊，隨後低下頭，掩住了眼底嘲諷。

  府邸的人紛紛看著大小姐帶著一個小男童回來，不由得暗嘆大小姐果然是菩薩心腸。

  清狂領著他直接來到了朗月閣，吩咐下人去打了一桶洗澡水來。

  「塗塗，來把衣服脫了。」

  歐陽清狂轉過身讓他把身上那一身髒衣服脫下，卻見對方立刻像是被嚇壞的小貓咪一般緊緊躲在了門後面，緊張的說道：「姐姐……你、你、你脫我衣服幹嘛？不是要帶我找嬤嬤嗎？」

  她微微笑道，聲音柔和的仿佛怕嚇壞他一般，「塗塗莫要害怕，姐姐是要幫你洗乾淨身子，然後換上一件乾淨漂亮的衣服，這樣姐姐才可以帶著你去見嬤嬤呀。」

  「真的？」

  他伸出了腦袋，滿臉狐疑的瞧著她，一雙烏黑眸子滴溜溜的轉，說不出的可愛迷人。

  清狂莞爾，對著他招手，「來，姐姐不會騙你的哦。」

  莫塗這才猶猶豫豫的從門後走出來，一雙黑兮兮小手緊緊抓著衣服領子，活像一個要被強迫的小媳婦，見此，清狂又笑了，上前溫柔牽過他的手，「來吧，你自己脫衣服跳進桶里姐姐不會看。」

  「你真的不看？」

  「呵呵呵，真的不看。」

  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男娃有何好看的？

  歐陽清狂心下覺得好笑，發覺這小子是越來越好玩了，緩緩轉過身，只聽後面悉悉索索一陣脫衣服聲音後，聽到小男童帶著羞澀說道：「姐姐，我好了。」

  清狂轉過身，只見他整個小身子泡在了水中，頓時將原本清亮的溫水染成了烏黑，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莫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羞愧的低下頭，「對不起姐姐。」

  聽不到少女說話，莫塗心下忐忑，剛要抬頭，就看到她拿著柔軟毛巾上前給他認真的洗起了身子，少女柔軟的小手拂過他又瘦又髒的身子，莫塗身子一顫，漸漸被洗白的身子染上了一層緋紅。

  歐陽清狂注視著面前小男童，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溫暖柔和，「別緊張，放鬆就是。」

  莫塗偷偷抬眼看她，對上了一雙含笑的水眸，臉頰一紅，連忙低下了頭，兩隻小手緊張的交握著。

  隨著水流聲，男童身上污泥都被洗乾淨，漸漸地，呈現出了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這張臉仔細看去，竟與歐陽興有三分相似，其他的多數像他的母親。

  據說當年的莫天蘭是個員外家的女兒，長得秀麗多姿，溫婉如玉，剛嫁給歐陽興時也頗為受寵，可自從她被趕出去後，娘家生意也一落千丈，最後落得破產下場，他們一家人無奈搬去了鄉下，從此毫無音訊，只不過後來才聽說莫天蘭生下孩子六年後便鬱鬱寡歡而死，只剩下老嬤嬤與遺孤相依為命。

  看莫塗一副瘦弱的營養不良的模樣，應該是生活的很不好，老嬤嬤丟下他進了歐陽府只為報仇卻不料死於最不防範的清狂手上。

  「塗塗，你是如何找到歐陽府的？」

  洗完之後，歐陽清狂給他穿上乾淨衣服，不經意的問了一句，卻感到他小身子僵了僵，聽他低聲道：「莫塗的家住在很遠村子，娘親在我很小就去世，只剩下相依為命的嬤嬤，嬤嬤臨走前告訴莫塗來這裡做工掙錢，可很久了也不見嬤嬤回來，我很擔心，就一路言行乞討找到了歐陽府。」

  說到這，他抬起頭，一雙期盼的眸子緊緊盯著她，咬著下唇，「姐姐，莫塗已經無家可歸了，若是找不到嬤嬤，莫塗就只能去大街上討飯過活。」

  歐陽清狂一怔，小男孩閃動著乞求的目光一下子觸動了她心底某個地方，這是一個受了很多苦的孩子，縱然他目的不純，並且沒有表面上這般簡單，可還是讓清狂一下子覺得心底酸澀，可能因她心底那份隱藏母愛吧。

  前世孩子死得那麼慘，潛意識中對小孩子有分說不清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