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南疆往事（下）

  「小曼猜得不錯。」顧晨會說道，「我曾遠遠向殿內望過，裡邊除了溫婉以外，還有另外幾個年齡相當的少年少女，那幾人都穿著南疆的服飾，想必都是未來在祭司殿中掌權的大人物。不過當時他們年齡尚幼，我又只是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自然看不出什麼。而後來我與齊山見面後才知，原來齊山便是其中一人。」

  那一面……顧晨會攜著扶溫婉在山林中狂奔而逃，身後是不知多少追逐的南疆士兵，然而正是這時，未來的大祭司齊山出現在兩人面前。

  尚且十六歲的齊山不知用了何等手法，竟將那些士兵盡數誅殺，再派人埋屍山野。除了他們三人與齊山的手下，再無人知曉此事。

  顧晨會想起當時自己染血的雙手，不由得微微顫抖。

  當初為何自己會看到？又為何會出手殺了那人？又為何會帶著溫婉逃向無人的深山？

  「顧大哥？」

  顧小曼連續喊了好幾聲之後，顧晨會才從自己的思緒之中醒來，歉意地搖搖頭道：「方才……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顧小曼輕聲道：「顧大哥，我從一開始就說了，若你不願意回憶，不說便是。沒必要為了我的心情讓自己受罪。」

  「小曼如此善解人意……真乃顧某之幸。」顧晨會輕輕一笑，面容明朗起來，「都是一些過去的事情了，既然我決定將它們說出來，便是為了徹底放下。至於某些放不下的事情，我暫時不說便是，小曼你可不要怪我故意瞞著你。」

  「顧大哥，瞧你說的，把我顧小曼當成什麼人了？」顧小曼笑道，舉起茶盞與顧晨會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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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晨會爽朗舉杯，繼續將自己在南疆的所見所聞講給顧小曼聽。但從他的回憶當中，顧小曼能夠感覺出南疆對於他的防備，也或許是他無心成為大楚的諜子，果真如顧晨會所說，他對南疆的了解少得可憐。

  雖說顧晨會聽過些許關於南疆本土的神話傳說，但也僅僅限於聽過，通語草、通靈草等等奇花異草，更是連見的機會都沒有。至於他與扶溫婉，就像是顧小曼上輩子看的古裝電視劇中的青梅竹馬一般，每隔三兩日見一次面，一同玩樂，或是長談到深夜。顧小曼緊緊是聽著顧晨會頗為柔和的聲音，就覺得當時的場景定是非常浪漫。

  期間有一次，扶溫婉生了一場大病，顧晨會急得不行卻無可奈何，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扶溫婉是大祭司未來的妻子，在她睡著時，顧晨會進去看望於禮不和，於是只得每日守在大殿之外。後來扶溫婉的病終於好了，顧晨會幾乎是蹦跳著圍著大殿跑了好幾圈，宣洩自己激動的情緒。

  就算是那種回憶，想必也是十分美好的。

  那當時，顧晨會可有察覺到自己心中感情？還是僅僅認為那是兄妹之情？

  不過浪漫歸浪漫，顧晨會的那些回憶當中，果真沒有一絲有用的信息。顧小曼忍不住問了：「那當時，四公主她可有和你提起過齊山？還有與她一同學習之人？」

  顧晨會搖頭道：「不曾。溫婉從小便十分安靜，從不與不熟悉的人多加接觸，若不是我從小便帶著她一起玩，她恐怕也不會與我如此熟悉。所以溫婉在南疆也沒有什麼朋友，只要偶有空閒，都是和我在一起的。」

  只怕顧晨會對這位宸月公主的了解，還真是太少了一些。

  很快回憶便到了關鍵之處，顧小曼察覺到顧晨會神色變化，立刻反應過來，恐怕這就是他所說暫時不願說出來的地方。

  顧晨會略去一些回憶，說道：「我與溫婉在南疆呆了八個月後，大祭司便離奇死亡，當時送我們離開南疆的，正是齊山。按理說，南疆大祭司死亡，溫婉本該嫁給新任大祭司，雖然齊山還未上任，但也可以讓溫婉繼續留在南疆等待他上任。但不知為何，齊山竟然選擇讓溫婉離開南疆回到京城之中。」

  顧小曼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心中已有定數。

  恐怕正是在那時，扶溫婉就開始與南疆有所聯繫了，而顧晨會並不知道這一點。那麼那些南疆的諜子，又是如何混進京城的呢？

  顧小曼體驗過，京城的盤查及其嚴格，南疆的諜子要想混進來很不容易，更別說潛伏在京城中了。所以要麼那些諜子早已布局多年，要麼便是隨著扶溫婉回京的。

  還有烏雨月，顧晨會是否知曉她的存在？顧小曼心中早已準備好種種疑問，她開口問道：「當時與你們一同回京城的，還有什麼人嗎？」

  「還有幾名當初一同去南疆的侍衛。」顧晨會的笑容突然變得古怪起來，「當時我雖然還不懂事，但現在回想起來，南疆蠢蠢欲動那麼久，陛下不可能無所作為，當初定是暗中派了我大楚暗衛前去南疆，不過我沒有察覺到罷了。」

  「你可知曉烏雨月？」顧小曼直接問道。

  「雨月？這不是五皇子的侍女嗎？」顧晨會問道，「小曼你為何突然提起她？」

  看來顧晨會並不知道烏雨月和扶溫婉的關係，顧小曼低聲道：「我看那小丫頭的名字有些奇怪，還以為她是南疆人呢。」

  「原來如此。」顧晨會笑道，「就算她是南疆人，我也不一定認識她啊，南疆的面積也不算小，我哪兒能處處都去過？」

  顧小曼哈哈一笑，又正經問道：「那顧大哥，你可有聽說過南疆蠱女？」

  顧晨會眼中溢出神采，說道「自然，南疆之人誰不知蠱女？南疆的蠱女就如同祭司一般，而南疆聖女，則擁有和大祭司一般的權力。不過此代聖女消失已久，因此才形成大祭司獨自掌權的局面。」

  「這麼說，只有蠱女才有成為聖女的資格？」顧小曼問道。

  「正是如此，南疆巫蠱之術聞名天下，其中祭司精通巫術，而蠱女精通蠱毒，兩者雖能互相融合，但少有將兩者都融會貫通之人。而普通人就算學會了些許巫術或是蠱毒之術，也少有能夠成為祭司、蠱女的。因此南疆真正的蠱女和祭司並不多。」

  「為何？」顧小曼疑惑道，「既然學會了，又為何不能成為祭司或是蠱女，難道還有別的什麼要求不成？」

  「就如同學習一門技藝一般，入門容易，可要精通，就非常困難了。」顧晨會笑道，「許多人都只學會一些糊弄人的小巫術，自然沒有機會成為祭司，而蠱女除了要會下蠱之外，更要會解蠱。而解蠱比下蠱要困難許多，因此許多人明明觸摸到了蠱毒之術的門檻，卻仍沒有成為蠱女的資格。」

  繞來繞去，還是不知道烏雨月是不是蠱女。顧小曼苦澀一笑，想著怎樣將事情告知顧晨會。首先，顧晨會在秋狩之前，也就是百戲會之後被人支走，定是扶溫婉從中作梗。可扶溫婉為何這樣做？顧小曼想來想去也不知為何，只能暫時將這個問題放下。

  其次，顧小曼並不打算現在將扶溫婉的真實面貌告訴顧晨會，畢竟顧晨會與扶溫婉感情深厚，顧小曼害怕他一時接受不了，或者不願意相信。而顧晨會與張彼得關係不淺，若是將張彼得遇險之事告知他，恐怕也只會徒徒增添他心中煩惱罷了。

  顧晨會想了片刻，補充道：「不過……南疆祭司大殿會對南疆十歲以下的孩童進行教習，若是有天賦者，極有可能被提前選做未來的祭司或是巫女，由現任祭司、巫女親自教導他們。」

  顧小曼聽得極為認真，乾脆召人拿來紙和筆，認真記錄顧晨會所說。顧晨會雖然才回京一日，但他已從父親口中得知秋狩時發生的一切，此時見顧小曼如此認真，也就知曉她並非是對他的過去感興趣，而是想得知南疆的種種線索，用以對付四皇子。

  然而顧晨會始終沒有想明白，扶雅和又是何時與南疆有所勾結？

  秋狩一案撲朔迷離，就連當事者都難以理清其中關係，更別說顧晨會只是聽外人述說。因此顧晨會全然不知扶溫婉在此案當中充當什麼角色，更不知烏雨月背叛一事。

  他只是儘可能詳盡地將自己在南疆的見聞講給顧小曼聽。

  除了那件不願回想之事，幾乎所有他能夠記住的，都一一講了出來。

  顧小曼一邊記錄，一邊複述他的話，突然她眸中一亮，「顧大哥，你方才說，除了蠱女與祭司，南疆某些邪教還會將十歲以下的童男童女作為鼎爐，而這些孩子一旦被作為煉製蠱蟲的鼎爐，渾身上下就會沾滿劇毒，生長速度也會延緩許多。」

  顧晨會說道：「不過大楚平定天下以後，這樣的邪教已經很少存在了，就算是南疆的偏遠地區，也很難找到。而祭司大殿更是會派出人馬，解救那些被當做鼎爐的孩子。」

  顧小曼之所以注意到了鼎爐一說，是由於……烏雨月現在分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和十一二歲的孩童無異，若非遇見什麼變故，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