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雨月

  宮中的餐食雖然豐富，可早點也不過是一些清粥小菜，亦或是開胃小點罷了，難得見到葷腥。

  看見扶桃將這些小點當做山珍海味狼吞虎咽，顧小曼和扶昊予都覺著有些心酸，這孩子在牢中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

  或許是感受到兩人的目光，扶桃抬頭嘿嘿一笑：「在牢中的日子也沒有那麼苦，就是吃得太淡了些。」

  扶昊予嘆了一口氣。

  當初他明明承諾要救出扶桃，可是最終自己卻什麼都沒有做到，反而是小曼回來後才解決一切。他心中隱隱覺著有些不是滋味，其一是由於自己沒有保護好扶桃，其二便是由於太過麻煩小曼了。

  顧小曼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扶昊予的想法，輕柔地伸手牽住他桌下的手。搖了搖頭。

  沒事。

  本書首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扶昊予也看向她，兩人眼中的情意縈繞。

  直到扶桃「咳咳」咳嗽兩聲，顧小曼才不好意思地縮回自己的手。

  顧小曼想了想，開口說道：「昊予，京城中究竟發生什麼，我雖然打聽到了一些，但仍是不如你們親口說來清楚。」

  「我先前終究是小瞧四弟了。」扶昊予替顧小曼夾了一塊精緻糕點，說道。

  「扶雅和？」顧小曼眼神凌厲一瞬，「有趣，他與南疆竟然有關係。」

  顧小曼和扶昊予兩人的信息一旦交換，隱約之間便拼湊出一個迷糊的真相，只是那真相太過迷糊，兩人暫時也拿不出任何證據。

  扶桃本來安安靜靜聽兩人聊天，忽然間，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雙手更是止不住地顫抖。

  顧小曼說到了烏雨月。

  扶桃猛地站起身子，眼眶發紅，「大嫂，你說什麼……雨月的身份，是假的？」

  顧小曼早已看出扶桃對那小丫頭情誼深厚，但事實就是如此，與其一直瞞著他，還不若讓他早些接受。

  顧小曼點頭：「這場陰謀，可能從半年前，甚至更早以前便開始了。現在那小丫頭在哪裡？五弟……或許你可以去問問她。」

  烏雨月早被扶溫婉帶走了，當時扶桃還以為她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可現在想來卻是頗具深意。

  扶桃雙目無神地望著餐桌上的事物，明明他還是那麼的餓，卻感覺再沒有一絲胃口。

  「大哥，大嫂，我先走了……」扶桃怔怔地站起身，無神地朝殿外走去。

  扶昊予正欲起身攔下他，卻被顧小曼拉住了，「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能夠想清楚。」

  兩人沉默一會兒，顧小曼才又繼續說自己在萬縣的經歷。

  扶昊予沉思道：「李子今……怎會是他？」

  「我也很奇怪。」顧小曼無奈苦笑道，「或許現在的李子今，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李子今了。」

  扶昊予仔細咀嚼著顧小曼的這句話，只可惜他並未經歷過穿越一事，「又是南疆密法麼？」

  顧小曼苦笑著搖頭道：「這我便不知道了，不過……可能吧。」

  這時顧小曼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想，如果南疆的秘法能夠借屍還魂的話，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上，又是否和南疆有關？

  顧小曼不自覺地皺了皺眉，眼底浮現出一絲擔憂，手直接不由自主在桌面上輕輕敲打。

  那麼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上，究竟是偶然還是人為？

  這是顧小曼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也是第一次，從心底生出一股寒冷的感覺來。並且顯然大楚穿越之人不止她一個目前已知的便有徐州年的雙生弟弟，以及趙菊花。

  顧小曼思量一番，決定空下來之後找趙菊花好生聊一聊。

  扶昊予看出顧小曼的思緒雜亂，關切道：「怎麼了？」

  顧小曼一怔，現在是時候將此事告知扶昊予嗎？她很快便否定了這個想法，現在扶昊予已經很累了，且穿越一事太過不可思議，還是以後再說吧。

  「昊予，你方才還提到一個刺客女子，那又是怎麼一回事？」顧小曼問道。

  扶昊予回答道：「那女子前來行刺之時，我全身內力都被封住，因此便沒有太過關注。後來親歷此事的京畿衛告知我，那女子行為瘋癲，且不停念叨著你與我的名字，似乎與你我兩人有深仇大恨。」

  顧小曼疑惑道：「我可不記得我們在京城中積了什麼怨，就算是生意上的仇怨，也不至於到血海深仇的地步吧，何況那些商人也沒有行刺皇帝的膽子吧。難道又是雲妃之人？或是扶雅和？」

  「或許……」扶昊予深沉道。

  顧小曼喝下一口清粥，問道：「昊予，京畿衛可有描述那刺客的長相？」

  「據說那女子臉上儘是疤痕，極為可怖，看不出原本的容貌。」扶昊予回憶道，「且她武功詭異高強，在京畿衛當中來去自如，如果不是執著於我的性命，不知能殺死多少京畿衛。」

  顧小曼撓了撓頭，相貌可怖、武功高強、對她和扶昊予有深仇大恨……種種特徵加在一起，反而更辨別不出究竟是誰。

  「算了，暫時先不說這些，喝粥便是。」就算昨晚纏綿一夜，扶昊予仍是不太滿足於兩人短暫的相處時光，不願將時間浪費在別的事情之上。

  扶昊予舀起一勺粥，輕柔地餵給顧小曼。

  「好好好。」顧小曼自然懂得扶昊予的心思，乖巧地往他懷中靠了靠。

  扶桃離開東宮之後，漫無目的地在皇宮中四處遊蕩，猶如漂泊無疑的遊魂。

  宮人看見之後，只當五皇子才從天牢之中出來，心情自然壞到極點。就算平日子扶桃脾氣極好，也沒人敢在這時候去觸霉頭。

  於是扶桃始終一人遊蕩著，不知不覺，他抬頭時，竟發覺自己走到了扶溫婉的寢殿之外，一路走到這裡，竟然無人敢攔。

  這時扶溫婉才從殿中走出，驚訝地咦了一聲，「五弟，你怎會來我的殿中？記得五弟最喜歡熱鬧，因此從小便不喜我殿中的清冷，我可真是難得見到你一面。」

  扶桃咽了一口水，喉頭微微顫動。

  他甚至不敢抬頭，對上台階上扶溫婉人畜無害的溫柔眼神。

  烏雨月是被扶溫婉帶走的，而秋狩一案的主謀顯然是扶雅和……那麼扶溫婉在當中充當何種角色？

  扶溫婉是宮中最受寵的公主，更是從前扶南唯一的女兒。雖然近來又有公主出生，但由於其母妃地位原因，無人比得過扶溫婉的地位。

  扶溫婉與扶雅和不同，她看上去始終那樣人畜無害，純淨天真，就如同在扶南細心呵護下長大的嬌弱花朵一般。扶桃雖然很少與這位姐姐有交流，但對她也說不上有什麼惡感。

  可如今……

  扶溫婉在扶桃心中的形象盡數損毀，一時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揭露一切？還是……

  扶桃從來都心如明鏡，將各個兄弟之間的鬥爭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從不參與其中。他一心只想遠離皇宮過上自在逍遙的快活日子，就算當個不懂事的紈絝，也要比那天子之位好上太多！

  所以就算看得明明白白，他也從來不爭不搶笑臉相迎，就算在宮中也能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

  然而現在，扶桃和自己唯一的親哥哥被牽入進去，甚至他還被關入天牢當中！他還能像以前那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扶溫婉似乎看出扶桃的糾結，溫柔笑道：「五弟，這些日子受苦了吧？說來也是我的不好，竟沒能幫你在父皇面前說上幾句話……不若來殿中坐坐，吃一些小點也好。」

  扶桃咬咬牙，終於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不用了，我在大哥殿中吃過了。」

  「也對。」扶溫婉自嘲的一笑，「溫婉竟是忘了大哥……」

  扶桃打斷她的話，直接問道：「四姐，雨月她在哪裡？」

  扶溫婉看似波瀾不驚地回頭望向殿中，淡淡道：「我這個當姐姐的，字不會虧待五弟喜愛的小丫鬟。秋狩時雨月姑娘在七星殿上受了驚嚇，現在正在後花園細細調養，五弟若是想她了，去將她喚走便是。」

  扶溫婉微微偏頭，望向一朵梅花的花骨朵，眼神淡然幽靜，如空谷幽蘭。

  「這些日子多謝四姐對雨月的照顧了。」扶桃壓抑住心中的情緒，朝扶溫婉一揖，徑直向後花園走去。

  繞過大殿後，走向扶溫婉殿後的花園，扶桃只感覺自己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他看見烏雨月正坐在後院的小桌之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桌上剛摘下的花朵。烏雨月一人坐在那裡，側臉恬靜如秋水，一縷青絲垂下，映襯著她那張與年齡不符的傾國傾城的臉。

  一時間，扶桃只感覺心都被痛擊一般。

  雨月……

  你究竟是誰的人？

  扶溫婉一早就讓後院的宮人撤離了，因此扶桃並未看見宮人對烏雨月恭敬甚至有些懼怕的態度。

  烏雨月終於感受到扶桃的目光，抬頭看向他的方向。

  她眸中同樣一凝。

  烏雨月恍然站起身來，卻是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殿、殿下？」

  扶桃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