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進退兩難

  一隻火紅羽箭劃破清晨帶著涼意的空氣，直直射穿戴老闆的肩頭，顧小曼看準時機狠狠一踢。雖然一腳下去她也疼得不行，但戴老闆也被踹倒在了地上，他何時受過皮肉之苦？臉上笑容還沒來得及消下去，便被駭色取代，兩種表情夾雜在一起，便顯得尤為可笑。

  顧小曼用力將自己推到戴老闆一旁，拔出羽箭，箭尖逼近他的咽喉。隨著戴老闆的呼吸一起一浮，隨時都可能將其劃破。顧小曼擒住戴老闆，是害怕他的隨從們再敢做些什麼，但她很快便發現自己多慮了。

  一陣整齊地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如雷鳴般震破清晨的靜謐。不過瞬息的時間，戴老闆一行人便被身穿黑衣玄甲的禁衛軍包圍了。每人手中都執一把紅色羽箭，與穿透戴老闆肩頭的一模一樣。戴老闆心頭是徹底涼了，他去過的地方不少，京城自然也在其中。他怎會沒見過大名鼎鼎的禁衛軍呢？

  顧小曼……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能夠驚動禁衛軍，看來她說的沒錯，自己想綁架她來要挾國醫堂真是可笑至極。若是她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恐怕別說自己，家中幾代人都可能活不下去了！不過就算只是現在這般，恐怕自己也該沒命了罷。他怎麼就惹了這樣一個人啊！戴老闆臉色煞白，若不是顧小曼的箭尖還抵在他喉嚨邊，估計他都得跪下來大喊饒命了。

  周圍的隨從都被嚇個半死，跑也不是，只得瑟瑟發抖地跪倒在地上。

  領頭的禁衛軍顧小曼見過多次，他便是最初跟著張彼得一同談生意，又在縣衙里幫了顧小曼忙的那人。見他從黑色馬匹上一躍而下，徑直朝自己走來，顧小曼才扔下手中羽箭，緩緩站了起來。

  「顧姑娘，還恕末將戶主不力。」禁衛軍平時救的都是些什麼人？皇親國戚，很少有營救外人的情況。因此他一開口，就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但既然已經出口就不好再收回去，他淡淡道：「顧姑娘隨我們回府罷，少爺已經等了一晚上了。」

  禁衛軍的語誤在顧小曼聽來自然沒什麼，可是地上跪著一圈戴老闆的人聽來就不一樣了。顧小曼竟然是皇家之人？他們越想越覺得驚駭，抖動得架勢都能看得出來。

  天剛亮的時候，顧晨會和張彼得便等來了顧小曼，雖然滿身是傷，但好歹是活著，而且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兩人都是面色青黑，恨恨一摔摺扇，定要把那歹人大卸八塊！顧小曼脫險後，心情自然而然好了不少：「你們倆先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現下不想多說話，只需去問問張家的禁衛軍，便能知前因後果，就讓我先睡一會兒。」

  兩人不敢打擾顧小曼，低聲答應著，正要從房間中退出去，顧小曼卻又懶散地抬起眸子：「彼得兄，我可能得在你家住幾天了。先不要將我受傷的事情告訴我爹娘，就說國醫堂突發急事，我需要出差一段時間。等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家去，免得讓他們擔心。」

  

  看著兩位好友臉上真切的關心之意，顧小曼勉力抿起一絲笑容：「多謝彼得和顧公子了，我沒什麼大礙，稍稍休息一會兒便能恢復，你們不必太過擔心。」

  張彼得從未見過顧小曼如此疲憊的樣子，他和顧晨會俱是心頭一緊，兩人都不敢過多打擾她，趕緊退了出去。顧小曼凝視著牆壁上壁畫看了許久，卻又覺得沒了睡意，再想起張彼得和顧晨會眼邊青紫之色，恐怕他們也是一夜未睡。顧小曼嘆口氣，都是因為自己太過弱小，對諸事安排不周，才讓自個兒落入險境，也讓兩位好友如此操心。若是扶昊予知道了……顧小曼不住地搖頭，決不能讓他知曉！

  她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總之便是隱隱約約不願讓扶昊予知道自己被綁架還受傷的事情。

  顧小曼安排家丁找來幾瓶傷藥，稍稍把身子擦拭乾淨，又塗上傷藥，這才看起來沒有先前狼狽了。顧小曼看著滿身傷口，不由得有些鬱悶，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要不試試研發一款祛疤的藥膏，國醫堂和美容館都可以賣，到時候自己又可以狠狠賺一筆啦。想到賺錢，顧小曼竊竊笑了出聲，如同一隻偷吃零食的花栗鼠。

  「笑什麼呢？」張彼得推門而入，看見顧小曼剛穿好衣服，不由得有些尷尬，進退兩難地站在門口。

  「事情處理得如何了？」顧小曼不答反問。張彼得自然不會多加矯情，在牆邊的椅子上坐下道：「昨晚把你擄走的，正是仁人醫館的戴老闆。」

  「就知道是他！」顧小曼哼道。

  「晨會情緒有些激動，一定要親自審問戴老闆，現在他正在縣衙里。」張彼得眼底浮出一抹愧疚的神色，「小曼，是我們安排不周才會讓你遭遇綁架。晨會現在不在這兒，我便替他向你道歉了。」

  說完，站起身朝顧小曼重重地拱手。

  「明明是我的不對才是！我自己沒注意，還害得你們擔心一晚上。」顧小曼起初語氣有些急，很快又平和下來，顯得溫柔而認真：「能遇到你和顧公子做我的朋友，我真是太過幸運了。」

  「晨會對小曼的確是很關心的。」顧晨會想的……可不僅僅是和你做朋友，張彼得內心苦笑，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現在小曼傷害沒好，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去處理，還是不要現在就告訴她，省得讓她煩心。

  仁人醫館一早便被縣衙里衙役和禁衛軍封上的，裡面的人也被押入縣衙候審。老百姓的嘴從來都是閒不住的，仁人醫館謀財害命，甚至妄圖謀害國醫堂顧大夫的事情很快便傳開了，一時間國醫堂門口看熱鬧的、看病的人都多了不少，一片熙熙攘攘之景。當然，找仁人醫館麻煩的不僅是官府，更有不少被仁人醫館騙過的百姓。當初他們都是因為貪便宜去的醫館，現在知道自己被騙了，當然要將錢討回來。就這樣，縣衙也被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圈外三圈的。

  沒過幾天，處理結果便出來了，戴老闆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他將被押往京城，一輩子也別想從牢裡面出來了。仁人醫館中很多大夫是被騙進去的，但不少也做慣了謀財害命的勾當，因此沒一個人逃得過。醫館留下來的財產，大多都返還給被騙的老百姓，剩下的則全部充做公款。

  顧小曼的身體素質竟算不得太差，仁人醫館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她的傷也好完了。顧晨會的身子也養得壯實起來，三人空閒時間較多，乾脆約定再過幾天，一同去清水湖游湖。

  當然，顧小曼回家的時候難免不被劉氏數落一頓——仁人醫館一事整個萬縣都鬧得風風雨雨的，又怎麼瞞得過劉氏和顧元山呢？

  看著父母責備，卻更多的是心疼的神色，顧小曼心疼得不行，更是埋汰自己太沒用了。「爹娘，我不好好地回來了嗎？你們放心，以後再也不會出什麼事情了，我也算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會照顧不好自己？」顧小曼不停地撒嬌，試圖讓劉氏扭著的臉恢復正常。

  可她不提還好，一提年紀，劉氏就更覺心痛：「你都知道你年紀不小了，還一個人在外面闖？這次還好，以後若是出了什麼事，你叫爹娘怎麼辦啊？」

  顧元山也不再幫著顧小曼了，嚴肅道：「小曼，你是該找個好人家了，家裡多一個人照顧你還不好嗎？我們眼界低，認識的男兒你都看不上，所以你才更應該自己努力一些，早點兒讓我們看到女婿啊。」

  兩人語重心長，說得顧小曼有多大錯一樣。顧小曼心中不喜得緊，但她知道父母都是一片苦心，更何況這次的確是她自己的問題，便不再多少什麼，隨意將婚娶的話題糊弄過去。

  其實顧小曼覺著有些委屈，上一次父母和自己說道婚嫁時，她是真的沒有意中人，也沒有在穿越來的這個世界結婚生子的打算。可是現在，她喜歡的人倒是有了，人家看得上她嗎？顧小曼想著，竟落了一滴淚下來，嚇得劉氏連連道歉，說再也不談結婚的事了。顧小曼心知劉氏是以為她還留著被逼婚的陰影，但其實，就算將實情告訴劉氏，她也不懂的吧。

  也不知現在扶昊予在幹什麼，怎麼樣了，萬縣仁人醫館之事，他可有聽說絲毫？雖然她自己沒有告知扶昊予，但女人總是矛盾的，顧小曼反而隱隱希望扶昊予能夠得知。

  顧小曼鬱悶得不行，一鬱悶呢，就又想找張彼得喝酒解悶。她晃晃悠悠地走到院子門口，一推門，卻看見一個許久不見，卻又無比熟悉的身影。

  扶昊予站在院門處，一席白衣沾了塵土，卻絲毫不顯得狼狽。他的右手輕輕懸在空中，似是正準備敲門。

  然而院門驀地打開了，一人低頭一人抬頭，兩雙眸子便映在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