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抱上宰相大腿

  顧小曼不知該如何接下張彼得的話，誠然，她也沒有理由要求張彼得真的做著什麼。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顧小曼抬頭不語。張彼得卻訕訕一笑：「我並非是不相信小曼所說的意思。」

  顧小曼這才猛然發覺，張彼得是善解人意的，雖是身世背景都有所不同，但他是願意去理解顧小曼的。倒是她自己，先入為主地便得出一個否定的結論。

  張彼得聲音溫和圓潤，雖是仍帶著困惑：「我只是不解，既然仁人醫館做的是坑蒙拐騙的營生，那麼遲早事情都會敗落，更何況以小曼的聰明才智，還會鬥不過他們？又為何會因這種小事而苦惱呢？」

  張彼得的確不能明白為何，但只要顧小曼肯說，他便願意聽來，放在心頭細細咀嚼的。顧小曼終於展顏：「對我來說，將仁人醫館從萬縣趕出去自然是不成問題的，但將他們趕出去之後呢？我能做什麼？換了個地方，他們繼續騙他們的，繼續害老百姓，我又能做什麼呢？」

  「小曼所言，是想徹底讓他們沒有害人的法子了？」張彼得問。

  「是。我也想過求助衙門，但你可能不知，如今這兒的衙門都是看著錢說話的。」顧小曼話還沒說完，便被張彼得驚呼打斷：「為官之人自是為了百姓，又怎會被錢財所誤？」

  

  顧小曼無奈地輕輕搖頭：「張彼得你從小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家中是大楚最為富貴的商家，叔父還是禁衛軍首領，他們當然不敢不給你面子。但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不一樣了，前些日子我因一事前去報官，縣衙本不打算搭理我。沒想到恰巧遇到了張家家丁，他不過一句話，就讓縣令幫我解決了那事。」

  先前張彼得早已從家丁的口中聽到過這件事，但他以為不過是家丁恰巧在縣衙里和顧小曼遇見了，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內情。張彼得原本柔和的眉眼間閃過一絲驚怒：「竟有這般事情？」

  「仁人醫館雖是坑蒙拐騙之徒，但醫館這一行本就什麼人都有，很難定罪。就算我借著你的名頭，讓戴老闆一行人進了衙門，可等你一離開萬縣，他們稍微交些錢，就能從裡面出來，繼續謀財害命去了。」

  「可據我所知，萬縣縣令並非是那種看重錢財的貪官。」張彼得道。

  「縣令雖不是貪官，但他行事總還得看利益的，不然也不會沒事來討好我這個小人物。」顧小曼眼眸低垂，「但他不是，就不代表他手下當差之人不是。那麼多衙役，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全部管得到。在如今這種人人看重錢財利益的大環境下，想要動些手腳實在太容易了。」

  張彼得滿是愁苦之色，顧小曼知道他願意去了解普通人的疾苦，已經足夠了。她略一思索，將自己去西川縣一路上的事情，略去和扶昊予的糾葛，全部告訴了張彼得。張彼得眼中蘊著無數複雜紛繁的情緒，在認識顧小曼之前，雖然他對百姓之苦有所耳聞，但也僅僅是從書上看來的，或是偶然間見到，都不會當回事的。顧小曼是第一個如此詳細地讓他了解到這些事的人，張彼得一嘆：「今日小曼對我說的話，我得回去好好消化一番了。」

  西川縣王財主一事，顧小曼雖說得簡簡單單，張彼得卻沉聲道：「王財主一家著實過分，我明日便派叔父的人前去看看，若是情況屬實，立刻上報給叔父！」

  顧小曼頗為欣慰地一笑：「所以呢，我今天將仁人醫館之事告訴你，主要還是希望能借用你的力量，徹底根除那群無恥之徒！」

  張彼得卻出乎她意料地輕輕搖頭：「小曼這就找錯人了，我家雖還算得富裕，但能管上朝廷之事的，只有叔父一人。西川縣一事我能夠幫忙，是因著王財主一家做得太過，人人都知縣令貪了他家許多錢財。可仁人醫館的事情卻要複雜許多，你方才也說了，行醫這一行業本就複雜，外人也難以看出什麼名堂來，難以給他們定罪，我怕是幫不上什麼忙的。」話鋒一轉，「不過嘛，我倒是有一人推薦。」

  說著，眼睛便瞟向顧晨會針灸的房間。

  「顧晨會？」顧小曼眼中流過一道光，似乎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她先前只知道顧晨會是從京城中來的，卻沒想過他具體身份如何。現在顧小曼終於靈光一現，腦子轉了過來，顧晨會既然是張彼得的朋友，身份地位又怎會差，看來自己不經意間抱上了兩個大腿！再看張彼得笑眯眯的神色，顧小曼好奇地問道：「顧晨會他，不會是什麼高官的兒子吧？又或者他自己就是個大官兒？」

  張彼得諱莫如深：「小曼可知道如今朝堂都有些什麼官員？又姓甚名誰？」

  顧小曼忙於經商，哪兒在意過朝堂政治之事啊，她摸摸鼻子道：「這我哪兒知道啊，就和你不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一樣，朝廷上的事情，對我來說也太遙遠了一些。」

  「如今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位置上的那人，姓顧。」張彼得微微低頭。

  「顧晨會是當朝宰相？不對，他也太年輕了些，他是宰相的兒子？」顧小曼內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再抬頭，對上張彼得含笑的眼睛，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宰相的兒子！自己這根大腿抱得也太大了些吧！顧晨會是宰相的兒子，那麼四捨五入一下，是不是說，自己就抱上宰相的大腿了？

  「我大老遠就聽到你們在說我名字了？是不是背著我說什麼壞話呢？」診室的布簾一掀，顧晨會從後面走出來，針灸一番後，他的神色已然恢復了許多。

  知道顧晨會的身份後，顧小曼雖覺著吃驚，但內心並無艷羨、巴結之情。更何況，她現在的身份是坐診大夫，醫者最重要的便是職業素養操守，坐在面前的只是病人，再無其他身份。顧小曼上一世是如此認為，如今自然不會改變分毫。因此她沒有說仁人醫館之事，而是先問了問顧晨會針灸時的感覺，是否有不適之處後，才說到希望顧晨會能幫忙的事情。

  當今聖上公務繁忙，不少奏摺都不能親自審閱，於是奏摺都是先交給宰相顧惜茂先審核一遍，篩掉一些無意義的奏摺後，再將剩下的拿給皇帝審閱。如此重要的職位竟全權交由宰相一人負責，由此可見，當今聖上對顧家有多麼信任。顧晨會和張彼得不同，雖然沒有經歷過什麼窮苦的日子，但跟著父親讀過的奏摺還是不少的。也就從奏摺上讀到了許多民間軼事，亦或是朝堂鬥爭，千奇百怪的案件同樣了解了不少。通過開醫館來欺詐百姓錢財這種事，甚至還有過先例。

  聽完顧小曼解釋完來龍去脈，顧晨會淡淡道：「要整治仁人醫館不是什麼大事，但小曼你也提到了，醫館一行極為複雜，我們需要確鑿地證據。」

  顧晨會倒是一點兒也不認生，才第三次見面就直接喊小曼姑娘了。

  「這是當然，哪兒有無緣無故抓人的，傳出去百姓不免要說我國醫堂仗勢欺人呢。」顧小曼一點兒沒在意顧晨會對她稱呼的改變，「但現在，我們唯一能拿到的證據，就是仁人醫館中大夫們所簽的合同。現在仁人醫館才開業不久，只騙了些小錢，還沒有百姓遭謀財害命。」

  顧小曼視線移向對面仁人醫館，眼中光點逐漸冷了下來：「可若是等到鬧出人命來的那天，恐怕就遲了。顧公子，不知這些合同能否起到作用？」

  顧晨會卻鎖緊了眉頭，摺扇輕輕搖動：「恐怕有些困難，我以前也見到過類似案子。擬定合同的人必定十分小心翼翼，讓人難以抓到破綻。我遇到的那起案子，正是因為醫館只圖錢財，不顧病人生死，胡亂開了一通藥方，最後治死了人，才被告到官府那兒去的。那家醫館名頭大得不行，和當地官府額有所勾結，最後交給上面一調查才知，原來在這之前就已經醫死好幾人了！只是一直被勾結的官府壓著罷了。恰巧這回死的人和京城裡的官兒有些關係，才得以讓消息傳出來。」

  那是一場牽涉多處的大案，顧晨會現在回想起來，還不由得有些感嘆。張彼得聽他說，更是感覺膽戰心驚，自己身在京城，竟然都絲毫沒有聽說過！

  「沒有其餘證據，我們只能按兵不動，觀察仁人醫館的動向了。」顧晨會看見顧小曼皺了眉頭，又解釋道：「當然並不是什麼都不做的意思，在有足夠理由動手前，可以儘可能在背後做些手腳，減少前去仁人醫館看病的人。」

  去人人醫館看病的人少了，被騙的自然也就少了——但終究會有人被騙。而且戴老闆他們發現賺錢少了，那麼去看病的人只會被騙得更慘，這樣的結局，是顧小曼不願意看到的。一時間，三人陷入了沉默中——難道真沒有完美的解決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