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根除

  顧小曼正準備離開，聽到戴老闆這話，轉頭嫣然一笑：「衙門？我方才不是問了戴老闆，仁人醫館處在誰的地盤？戴老闆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你就儘管去報官罷，要真能被衙門受理了，自然算我輸。」

  說完，顧小曼招呼著國醫堂的人，大搖大擺從仁人醫館店鋪中走出去。

  戴老闆被小廝扶著從地上站起，心知自己是真的碰到硬茬了。戴老闆本就是坑蒙拐騙一行出身的，做什麼都和開醫館一個樣，忽悠就是了。戴老闆這一行就相當於現代的小型黑道幫派，惹不了架子大的地頭蛇，只能在百姓身上撈點兒油水。因此，戴老闆才會選擇開醫館——一般行醫的，只要別在皇城周邊，都不會有什麼大的背景。戴老闆因此也在別的偏遠縣城賺了不少黑心錢，誰能想到萬縣和別的地方都不一樣，開醫館的居然是地頭蛇？戴老闆慌了陣腳，決定夾著尾巴觀望一段時日，再好好調查一番那個顧小曼是否真的像她說的那般厲害再說。

  顧小曼回到國醫堂後，決定給扶昊予寫一封信，問問他的看法。扶昊予在萬縣呆的時間比她長，在這方面的手段，自然也比她多一些。

  既然已經弄清楚了對面不是什麼好貨，要整治、甚至擠垮仁人醫館都很容易。但顧小曼不僅想要如此，她上一世深知莆田系醫院害了多少人，因此這一世既然讓她碰上了，就完全沒有放過的理兒！其他人最多想的是把仁人醫館趕出萬縣，可顧小曼是想要，根除整個團伙！

  雖然寫信只能走管道，按照正常速度，得有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到。但有錢總歸是不一樣的，只要錢給得足夠，郵差快馬加鞭，一天之內送到都不成問題。顧小曼在心裡想好說辭，正欲提筆，診室里卻進來了一個半生不熟的面孔。

  「顧公子？」顧小曼遲疑道。眼前這男子一身華服，白玉摺扇，不是顧晨會又是誰？然而他的臉色慘白，比起前些日子的面若桃花可慘多了，顧小曼一時都沒認出來。

  「顧姑娘，竟然真的是你。」那人病得瘦弱不堪，還朝顧小曼眨眨眼睛，「我在外面掛號時，見大夫名字有些眼熟，還以為是同名呢！沒想到顧姑娘年紀輕輕，竟然是國醫堂的坐診大夫了，顧某實在佩服。」

  

  「不僅如此！」學徒見自家老闆被誇了，忍不住地補充道，「顧老闆可還是我們國醫堂的大老闆！」

  顧小曼心中一喜，這孩子有前途，得賞！

  恰巧這時，張彼得也跟著從門口走了進來：「小曼，你怎麼在這裡？」

  「沒聽到剛才他們說嗎，我是國醫堂的坐診大夫，又是幕後老闆，當然在這裡啦。」一段時間沒見著張彼得了，顧小曼回眸笑笑：「你又是為何來我國醫堂？看你神采奕奕的樣子，也不像看病啊。」

  「是這樣的，我陪好友一同前來。他在萬縣呆的時間越長，竟日漸消瘦，成了現在的模樣。可我府上請的大夫又診不出什麼問題，便推薦我們到國醫堂來試試。」張彼得溫柔一笑，「小曼的厲害之處我是知曉的，只是沒想到竟會在這裡遇見，實是意外之喜。」

  雖然張彼得說過，自己和顧小曼只是君子之交，但看見他們兩人相談甚歡，一點兒生分的感覺都沒有，顧晨會竟覺得內心說不出的酸楚。還好，顧小曼很快就把話題轉向了他：「坐過來，我來看看究竟是情況。」

  望、聞、問、切四個步驟一過，顧小曼便大致了解了情況，思考片刻後淡淡道：「顧公子身子確實是沒病，但問題卻是有的。」

  顧晨會心跳一緊，不由得提起一口氣：「什麼問題？」

  「很簡單，水土不服罷了。」顧小曼緩緩說道，「顧公子是否在京城裡過慣了大魚大肉的生活，現在雖然到了萬縣，卻也不曾收斂片刻？」

  「這有什麼問題嗎？」顧晨會皺眉表示不解。

  「自然有。大魚大肉都是油膩至極的葷腥食物，吃多了本就容易讓氣血堵滯，流通不順。顧公子身體好，在京城裡自然怎麼吃都沒問題。可是到了萬縣，離京城萬里迢迢，氣候、環境全都是天差地別。」顧小曼坐直了身子，「顧公子體內的氣血本就紊亂了，需要調理一段時間方能恢復。可你偏偏又在這時候繼續吃魚肉葷腥，紊亂的氣血不斷在體內堵滯，越來越堵，越來越亂，便成了現在的模樣。」

  「啊……」顧晨會懊惱地一拍腦袋，「那要怎樣才能恢復過來？」

  「我幫你用白針治療幾個療程，以及你近段時間不要沾葷腥，不要沾大補之品，多食主疏泄的食物，平日裡多運動一些，慢慢便能調理好。」顧小曼又說：「不過若是顧公子想恢復得快一些，我也能替你開幾服藥。」

  「算了，是藥三分毒。」顧晨會的緊張神色消失了，笑著擺擺手，「我相信顧姑娘的醫術，就只用白針罷，藥還是不要吃了。」

  張彼得和顧小曼不由得對視一笑：雖然沒有明說，但顧晨會這麼大年齡的人了，居然還怕藥苦！

  施針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兒，顧小曼稍稍指點幾句，便全權交給學徒去做了。此刻病人不多，房間裡便只剩下顧小曼和張彼得兩人了。張彼得看向顧小曼，眼裡都帶著笑意：「小曼故意將所有人都支開，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要告與我嗎？」

  「是有事。」見到張彼得後，顧小曼便打消了給扶昊予寫信的打算。面前既然有一個能幫她解決仁人醫館問題的人，又何必再去麻煩扶昊予。顧小曼清清嗓子：「張彼得，對面仁人醫館的生意如此興隆，你們怎麼不去那邊？反而來了無人問津的國醫堂？」

  張彼得笑道：「萬縣乃至萬縣周邊，誰不知國醫堂的名聲？我是隨波逐流的世俗之人，不過新開業幾天的小小醫館，我沒聽過，自然不敢帶著好友前去。更何況，我知道國醫堂與小曼的關係，就算只憑著此一點，我也會選擇國醫堂。」

  「就你會說話！」顧小曼佯裝不滿地努努嘴，「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想法，國醫堂現在就不會這麼冷清了。」

  「此話怎講？」張彼得偏頭問道。

  「對面仁人醫館，雖無名聲，也無名醫，但勝在藥材便宜，服務態度出挑，老百姓可願意去那邊了。要放在以前，診室里早擠滿人了，哪兒還能只有我們倆啊。」顧小曼臉頰氣呼呼地鼓起，看著竟有幾分可愛。

  「怎麼聽你語氣，感覺酸不溜秋的？」張彼得大笑，「照理說，小縣城裡又開了一家醫館，應該是件好事才對。對老百姓來說，多了家醫館，看病就不用像現在這般擠著來一家醫館了，若是遇到難以確診的疑難雜症，也多一個選擇。」

  張彼得低垂下眼眸：「對於你們國醫堂來說，雖然分流走了許多客人，但同時也為國醫堂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負擔。就我對國醫堂的了解，雖然要價一點兒不少，但真正遇到窮苦老百姓的時候，還不是將價格降了下來？這一部分客人的離開，反而有利於國醫堂的盈利。同時，有了新的醫館來競爭，國醫堂便面臨著壓力，也就有了改革的動力。若是毫無競爭，總是按照老樣子一成不變，這生意做得多沒趣兒啊！」

  身為大楚第一經商世家張家的獨子，張彼得眼光著實獨到。

  「你說的這些我當然懂，可是仁人醫館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顧小曼用手撐著下巴，澀澀道。

  「嗯？」張彼得眼中浮過一絲思索的光，「小曼的意思是，仁人醫館並不是很好？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時間一長，慢慢也就沒有人再去了。你又擔心些什麼呢？」

  「不是的不是的，唉，要真像你想得那麼簡單就好了。」顧小曼將今天在仁人醫館的經歷，一絲不漏地講給了張彼得聽。末了還不忘加上幾句，若是這種莆田系醫館開得久了，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張彼得雖然不明白莆田系是何意思，但顧小曼話中所說還是能聽懂的，他眉頭緊鎖：「我大楚國泰民安，竟會有這種傷天害理、殘害百姓的事情發生？」

  顧小曼突然明白，張彼得和她，和扶昊予，更和真正的平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張彼得從小就含著金鑰匙長大，家中就他一個男娃，連大家族中普遍會有的奪嫡戲碼都省了。張彼得精通商道，扶昊予同樣不差，但扶昊予是獨自一人一點兒一點兒摸索出來的，而張彼得打小就有人手把手帶著教。他是從來沒有吃過苦的人，黎民百姓的疾苦，他或許看過，但從未親生經歷過，他做不到真正地去理解。雖然張彼得和顧小曼自認為對方是知己之交，但兩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顧小曼心中思緒萬千，糾纏到了一塊兒，將仁人醫館的一攤子爛事說給張彼得聽，他真的能夠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