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君心難測(上)
2024-08-16 05:14:27
作者: 何兮
看到這個情況,那些質疑周睿安的聲音都消失了,百姓們是善忘的,他們忘記了之前中傷周睿安太慫的話,紛紛誇讚他們皇上英明神武,不廢一兵一卒就讓韃靼退兵了。
為了這事,林哲遠還特意把江清越找回去喝了一頓酒,表達了對周睿安深深地敬意。
「真不愧是世子爺……啊不是,真不愧是陛下!」林哲遠敬佩地說道,他看向江清越,給她倒了一杯酒:「如今我也難以得見陛下,只能跟你說說了。」
江清越不甚在意地說道:「你別太誇他了,其實本來韃靼也沒想打這一仗。」頓了頓,她繼續說道:「快入冬了,韃靼人的日子也要不好過了,之前的戰爭對韃靼的消耗太大,他們休養生息還來不及,哪有精力再發動一場戰場?」
江清越喝了一杯酒,然後又說道:「這是其一。其二,從兩國和談開始,韃靼王的身子骨就大不如以前,韃靼內部的爭鬥也很嚴重,看拓跋剛不順眼的人很多,他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拓跋剛腹背受敵,就算他有心想要趁機會找些好處,也是有心無力。」
「其三,這次韃靼兵臨城下,也是為了幫助皇后,現在皇后一倒,韃靼沒有了好處,自然也沒有那麼賣力了。」江清越說道。
「話是這麼說,但是陛下能夠看清楚這些,並且掌握到這些關鍵點,加以利用,還是很厲害的。」林哲遠說道。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江清越想了想,讚許地點了點頭,林哲遠說的倒也有道理。
江清越看向林哲遠:「大師兄可有什麼別的打算?你一身武藝,總不好這麼虛度吧?現在邊關又無戰事,你又和秀兒成了親,總要為以後好好打算打算。」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本來我進了大內,想著以你的身手,進去當一個侍衛統領也是綽綽有餘,只是這宮裡的水太深,陛下為了拉攏朝臣,默許了不少世家公子進入大內,你進去反而不好。」
林哲遠微微一笑:「難為你還為我打算著,」頓了頓,他眼神里閃過一抹憂慮:「清越,實不相瞞,我這次找你來,是有事想讓你幫忙。」
江清越道:「何事?」
「自從上個月開始,秀兒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時常昏睡,最近更是嚴重,整整睡了兩日未醒!」林哲遠說著,便有些激動:「我找了不少大夫回來看,都說她的身體並無大礙,只需好生調養,可是好好的人怎麼會一直昏睡?我便想著,之前秀兒患了失心瘋的時候,便是世子爺……便是陛下尋來的大夫看好的,不知……」
「沒問題,」江清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這又不算大事,大師兄,你怎麼不找一點來找我?秀兒的身子重要,若是拖的久了,更嚴重了可如何是好?!」
要不怎麼說林秀兒就聽江清越的話呢,看看這多會說話,反正林哲遠都感動了。
林哲遠一臉羞愧地說道:「都是我的錯,是我顧慮的太多。」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本來我和秀兒還打算重新把威遠鏢局的牌子給立起來,雖說師父做了不少錯事,但我們對威遠鏢局都有了感情,實在不想讓威遠鏢局就這麼沒落下去,如今秀兒這一病,我也沒了心思。」
「這好辦,你如果想重辦威遠鏢局,回頭我來幫忙!」江清越拍著胸口保證:「我還是威遠鏢局的鏢師呢!」
是啊,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那年冬天開始的。
林哲遠不禁有些嘆息地想到,誰能想到,那一日,威遠鏢局接待的一個普通客人,後來會牽扯出這麼多的事情來,也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一生。
林哲遠笑了笑,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如今我可雇不起你了。」頓了頓,他嘆息著說道:「本來世子爺登基之後我還為你擔心過,不過現在看你的樣子,我是杞人憂天了,你過得很好。」
江清越輕輕地勾起唇角,眼神里卻流露出些許的複雜:「說好自然是好的,不用顛沛流離的闖蕩江湖,也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只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倒寧願回到當時的柳州,過著每日上戰場殺敵的日子,保家衛國,並肩作戰,多痛快!」
林哲遠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江清越再也不可能過這樣的日子了,周睿安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她再過這樣的生活。
江清越回去之後,就去求見了周睿安。
周睿安看到江清越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當真是稀奇,你竟也會主動來見我?」
江清越把林哲遠的話跟周睿安說了,她覺得這不算什麼大事,所以才會那麼痛快的答應了林哲遠。
周睿安的目光閃了閃,然後微微頜首:「好,我回頭就讓人去安排,不過這林秀兒的身子一直不太好,畢竟失心瘋不是小病,她能夠恢復正常已是不易,會留下一些後遺症,也是難免的。」
江清越道:「我知道,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
周睿安心中嘆了一口氣,明明是她的仇人呢,二皇子、陳秀兒他們的父母或多或少都害過江清越,偏偏她還傻乎乎的一直對他們好,為他們的事奔波忙碌。
周睿安握住她的手:「好,我答應你。」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此人前幾日出門採藥去了,並未回來,等他歸來,我再讓他過去,我先派幾個御醫過去,這些太醫的醫術也是數一數二的,說不定有辦法呢?」
江清越一想,便點了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對了,大師兄想要重振威遠鏢局,你覺得怎麼樣啊?」說著,有些忐忑地看了他一眼。
周睿安不禁有些失笑,她這是擔心他記恨威遠鏢局,來試探他的態度呢。
「威遠鏢局的事,你不必避諱我,誰讓你心胸開闊都不在意?」周睿安說著,又道:「不過就看林哲遠是怎麼想的,如果他只是想找個營生,我建議他還是另立一塊招牌為好;若是想要重振師門,那讓他要做好準備了,怕是不會太容易。」
江清越想了想,皺眉道:「我想以大師兄的性格,應該是想要重振威遠鏢局才是,換一個名字,他怕不會很甘願。」
「那也無妨,當年廢后都能扶持得起來一個威遠鏢局,沒道理我不行。」周睿安不甚在意地說道:「大不了回頭我吩咐下去,讓他們領幾趟皇差,只要朝廷擺明了不會追究威遠鏢局的態度,他們也能容易一些。」
江清越這下更感激周睿安了,不禁高興地說道:「那可太好了,我替秀兒和大師兄謝謝你!」
周睿安這忙可是幫大了,不止救了林秀兒,還不計前嫌的扶持威遠鏢局,江清越笑著調侃道:「不愧是做了皇帝的人,看看這心胸,當真是寬闊無垠,屬下佩服,佩服得很哪!」
周睿安一瞪眼,卻見她滿臉笑意,他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攬入懷抱中:「你是該謝謝我,我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則我怎麼會管別人的閒事?你既要謝我,就應該要拿出十足的誠意出來,光是口頭說謝,我可不依!」
江清越臉色微紅,其實兩人後來一直都很守禮,之後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也沒有機會親近,這還是周睿安自從登基之後第一次抱住她。
她覺得有些尷尬,忍不住推開了他,後退了一步。
周睿安隱隱皺了皺眉頭,江清越覺得自己大概有過河拆橋的嫌疑,想了想,認真解釋說道:「被別人看到了不好,你還想被人說成是斷袖呀?」
「我不想。」周睿安當機立斷地說道:「那你什麼時候恢復女兒身?」
江清越急中生智救了她,她道:「寧陽公主又把陳家的案子牽扯出來了,怎麼回事還未可知,我若是此時暴露女兒身,怕是會節外生枝,等陳家的案子告一段落的時候再說吧。」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此事急不得,總要徐徐圖之。」
周睿安心中不滿,可又不願駁了她的顏面,最後只咕噥道:「你總是有道理,我說不過你,不過你可別讓我等的太久!」
江清越連連點頭:「你放心吧!我不會的!」
最好不會!
江清越急忙告辭,離開了御書房,剛一出去,就碰到了大內侍衛統領張琦。
張琦一雙眼嚴厲而深沉地望了江清越一眼,帶著莫名的寒意,「江清越,別以為你是陛下欽點進來的,就可以目中無人,大內侍衛有大內侍衛的規矩!若是犯了忌諱,可沒人救得了你!」
江清越拱了拱手,「多謝大人提點,屬下知道了!」
「還有,以後有任何事情,都要先稟報於我,陛下日理萬機,怎可去隨意打擾?!」張琦又繼續說道:「你這次尋陛下所謂何事?」
江清越隱隱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老實地說道:「回大人的話,是陛下的一些私事,屬下不好外傳,還請大人見諒。」
張琦這才不情不願地說道:「行了,下去吧。」
「是!」江清越行了一禮,轉身退了下去。
張琦一走,之前曾說過江清越壞話的侍衛又湊了過來:「大人,我看這江清越眼裡根本就沒大人!她剛才豈不是在拿陛下來壓大人?簡直豈有此理!大人心胸開闊,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與她計較,她還真端起架子來了!大人為陛下出生入死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夠了,趙強!你哪那麼多廢話!身為下屬,為陛下盡忠職守是分內之事!怎可說出來炫耀?」張琦怒斥了一句。
趙強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大人如此覺悟,屬下真是敬佩不已……」
張琦轉過頭看了江清越離開的方向,心中卻是覺得有些不悅。
關有為把寧陽公主帶走了,以兩天一封奏摺,五天一親自面見周睿安的頻率,天天煩著周睿安要重新調查陳家滅門慘案。
在關有為看來,這個案子所有的阻力都已經消失了,現在還找到了陳家的後人,現在正好是還陳家一個公道的最好時機。
周睿安一直躲著關有為,在他看來,定國公府如今已經沒落了,皇后也已伏法,當初害了陳家的兇手都已經得到了懲罰,完全沒有必要再拿出來重新審理。
說白了,他其實就是擔心寧陽公主的身世一揭露,江清越就藏不住了。
但此事又不能與關有為明說,周睿安對關有為煩不勝煩,但因為之前關有為的功績,又不好怪罪他,關有為大概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玩命的上竄下跳,非逼著周睿安下旨重新徹查陳家的案子不可。
周睿安壓了足足一個月,一直到了十二月,天氣最冷的時候,寒冷的天氣並沒有阻擋關有為的熱情,今天又到了關有為進宮請旨的日子。
數九寒天,關有為直接跪在了御書房外。
周睿安氣得摔了茶杯,這還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發怒,御書房裡伺候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最後小福子無奈,只好去請了江清越過來救火。
江清越正在被張琦立規矩,這種天氣,就算是侍衛在外面站久了也扛不住,所以都是輪班的,不過張琦對江清越不滿,排班的人為了討好張琦,就故意讓江清越站的時間長一些。
小福子找到江清越二話不說拉著她就欲走,江清越紋絲未動:「你幹什麼?我還在站崗呢!」
小福子跺了跺腳:「哎喲,我的江侍衛喲!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站崗!御書房都要火燒眉毛了,快跟奴才去救火才是!」
「著火了?」江清越一驚。
「是著火了!天大的雷火!」小福子跺著腳說道:「關大人又來了,陛下這正發怒哪!」
江清越斜睨了他一眼:「小福子,你不厚道,陛下生氣了,你卻拉著我去頂雷,虧我還以為我們關係不錯來著!」說完,憤憤不平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去!我這還正當值呢!」
小福子哭笑不得,兩人說著話,張琦便走了過來。
「公公!」張琦對周睿安身邊的人很是客氣,拱了拱手。
小福子對待各位大臣的態度充分表現了,此人在周睿安面前得寵的程度,像江清越這種那就是和顏悅色,差點供起來要叫祖宗;對於張琦這種的,小福子就沒那麼好脾氣了。
小福子睨了張琦了一眼:「嗯,辛苦張大人了,咱家找江侍衛有點事,還請張大人行個方便!」
張琦賠笑道:「這是自然,公公請便!」
小福子拉著江清越急匆匆就走了,張琦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他不會看不出小福子對江清越的特別,那可是比對他還要恭敬的。
憑什麼?不過就是一個小白臉!就比他在陛下更有臉面!
江清越走進御書房,小福子就揮了揮手,讓太監和宮女們都退了下去。
周睿安看了江清越一眼,也不意外:「哼,那小子倒是機靈,知道找你過來壓我。」
「小福子也是擔心你。」江清越說道,她嘆了一口氣:「別攔著了,既然關大人要查,那就查吧。」
周睿安抬起頭不贊成地望著她。
江清越對上他的目光,認真地說道:「其實這本來就是我娘和皇后之間的事,陳家是被意外牽扯進來的,因為這件事,陳家全家被殺,他們本來就無辜,如今也該還給他們一個公道。」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你上次不是還懷疑,寧陽公主可能背後有人指使她這麼做,正好趁著這個次的機會,可以找到那人也說不定啊?」
「別人都無辜,那你呢?你就不無辜了麼?」周睿安不平地說道。
江清越想了想,然後說道:「其實,我覺得我過的不錯啊,你看,我從小跟在師父身邊,師父也沒虐待我,我活的還不錯;我雖然和我爹沒什麼感情,可是我最後還有幸可以陪伴了他一段時光,雖然我沒有親人吧,可是二皇子對我卻是真的兄妹情深,」頓了頓,她又看向周睿安:「更何況,我現在還有你了,我就想著,這些不公,都是因為老天要給我補償一個你,我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周睿安突兀地伸出手,直接把她擁到了懷抱里,緊緊地擁抱著她。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會說情話。」周睿安啞然說道。
江清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說的這叫情話麼?你喜歡聽麼?」
「喜歡!非常喜歡。」周睿安毫不猶豫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剛剛你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江清越推開他,露出一臉詫異地表情:「不會吧?我居然錯過這麼好的機會麼?」
「錯過什麼,你想要什麼,我沒給過你的?」周睿安低聲反問。
江清越釋然地笑了笑:「那就讓關大人查吧,我知道你擔心寧陽公主的身份曝光之後,會牽連到我身上,可是你這麼一直壓著,已經讓外面眾說紛紜了,大家都在猜測你的想法,這樣反而會讓這個案子越演越烈。」
周睿安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事關江清越,他不想節外生枝罷了。
周睿安有些悶悶不樂的。
江清越拽了拽他的衣袖:「給個話啊,答不答應?」
周睿安看了她一眼,悶聲說道:「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不答應麼?」
江清越立刻就笑了出來,開口喚道:「小福子,小福子進來。」
小福子趕忙走了進來,討好地衝著江清越一笑:「江侍衛吩咐!」
「去告訴關大人,陛下准了。」
小福子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哎哎,奴才這就去,還是江侍衛有辦法,奴才對江侍衛的敬佩啊,當真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那……」
「行了,別吹了,趕緊去。」周睿安不耐地打斷。
小福子沒夸完,還覺得遊戲委屈,悶悶地應了一聲,轉身傳話去了。
江清越一臉敬佩地看向周睿安:「你都是哪裡找來的這些人,各個都是人才啊!這小福子比洛北還有才呢!」頓了頓,她又道:「我還真的有點想洛北了。」
「你再說下去,你信不信我把他發配到柳州讓他看城門去?」周睿安神色平靜地反問道。
江清越立刻不說話了。
小福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陛下,關大人說要來謝恩。」
「讓他走,朕不樂意見他!」周睿安不耐地說道。
小福子看了江清越一眼,江清越搖了搖頭,小福子這才退了下去。
周睿安拉住江清越的手:「我不管,我都答應了你的事,你也得答應我,今天怎麼也要陪我吃頓飯吧?」
江清越卻有些遲疑:「今天是我當值,我得保護你的安全啊!」
周睿安立刻皺起了眉頭,面露不悅,江清越連忙輕聲哄道:「其實我也沒走遠啊,我就是在外面,而且還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對不對?你應該支持我的差事!這還是你讓我去做的呢!」
周睿安立刻覺得自己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他神色未明地點了點頭,然後江清越就跑了。
周睿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神閃過一抹深思。
待小福子傳完話回來,就看到周睿安一臉沉思地靜坐,他不敢打擾,悄悄地退到了一邊。
周睿安卻開了口:「小福子,上一次催著朕立後的是哪位大臣啊?」
小福子想也不想,立刻地就回答:「回陛下,是禮部的左侍郎譚永禮譚大人。」
這位譚大人慘啊,是真的慘,在朝堂之上被周睿安給噴了一個狗血淋頭,一個又一個大帽子扣下來,砸得他是頭昏眼花,到現在這位譚大人每日上朝那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別提多乖巧了。
小福子看了看周睿安的神色,然後低聲說道:「這位譚大人會做出頭鳥,也是因為譚大人家中有一女,在京城中頗有些才名,據說是位才貌雙絕的女子,譚大人愛如掌珠,今年恰好到了適婚的年齡,府上的門檻都要被提親的踏破了,但譚大人一直未鬆口……」
小福子沒有說下去,但這位譚大人的用意已然明了。
周睿安嗯了一聲,他淡淡地說道:「你透出話去,就說朕也覺得這後宮確實有些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