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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祭拜

2024-08-16 05:14:14 作者: 何兮

  林哲遠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周睿安的時候,他踏著細雪而來,一身貴氣逼人,再狼狽的境況也難損他半分的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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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宛若神祗的男子,卻為了心愛之人走下了神壇,只要牽扯到江清越的時候,他才會像一個普通的男子。

  林哲遠不禁有些感慨地想到,誰能想到呢?江清越以前只是威遠鏢局的一個小鏢師啊。

  江清越立在房中,她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她也知道會發生一些事情,但她不知道該做什麼。

  以她的身份來說,現在不管做什麼,好像都是錯的。

  「清越。」周睿安推門而入,看到房中的江清越的一剎那,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江清越回過頭,周睿安便已經大步走上來,將她緊緊地攬在了懷中。

  「我回來了。」周睿安低聲說道,眷戀溫柔地在她的唇邊輕輕地吻了吻。

  江清越神色一動,她勾起唇角:「真好,可惜不是我救你回來的。」

  周睿安不由得抱緊了她,低聲說道:「你只要知道我是為你回來的就夠了。」

  江清越輕輕地笑了笑,突然,她鼻子動了動,然後皺著眉頭說道:「你從天牢回來就過來了?」

  周睿安點了點頭,輕輕地鬆開了她,一雙深邃的眸子凝視住她的眼睛:「是啊,我一出來,就過來看你了,一群大臣都沒理,我是不是做得好?」

  江清越知道,周睿安是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讓她安心,告訴她,他還是以前的那個周睿安,不想讓她胡思亂想。

  江清越心頭一暖,然後就道:「所以,你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梳洗過吧?」

  周睿安的表情頓時僵硬在臉上,很好,他不顧一切的回來看她,她卻只關心他有沒有洗澡!

  直到看到她眼中閃過的一抹惡趣味,周睿安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周睿安心裡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江清越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讓他安心。

  他喜歡的姑娘,一直都很特別,她懂他的不安,也懂他的付出。

  「你不問問我,二皇子怎麼樣了?」周睿安抿了抿唇,低聲問道。

  有一句話,皇后說對了,就是江清越對二皇子的感情確實很深,江清越對宣德帝可能都沒有這麼深的父女之情,但對二皇子,江清越是真的把他當成哥哥的。

  所以皇后說的對,如果他真的殺了二皇子,江清越就算能理解他的做法,心裡卻難免會對他有所埋怨。

  這也是周睿安最後遲疑的原因。

  江清越垂下目光,淡淡地說道:「你現在是不會殺他的。」

  周睿安的目光閃了閃,他注意到了江清越用了一個詞兒,『現在』,對,現在是不會殺的。

  江清越繼續道:「就像以前先皇沒有殺你一樣,你也不會現在就對二皇子下殺手。」頓了頓,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一個死了的二皇子,比活著的二皇子危害更大。」

  周睿安挑了挑眉頭,含笑著問道:「清越何出此言?」

  「先皇只有二皇子一個兒子了,而且皇后對二皇子的名聲極其看重維護,所以這些年來,不管是朝野還是民間,二皇子的名聲都很是不錯。」江清越開口說道:「殺了皇后或許還情有可原,可一旦殺了二皇子,怕是會引起大臣和百姓的反感,你還未登基,就已經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這對你日後的執政不利。」

  「相反,你留二皇子一命,以你的手段,再加上現在二皇子的處境,他也翻不出太大的風浪出來。」江清越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所以一個死了的二皇子,比活著的二皇子,對你的威脅更大,你不會做這樣的事。」

  「沒了麼?」周睿安繼續問道。

  江清越遲疑了一下,咬了咬唇,然後澀然地說道:「如果還有理由,那應該是因為我吧。」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和二皇子兄弟情深,若是你殺了他,會擔心我會對你生出嫌隙來,反正二皇子現在也沒有威脅,你何不就留他一命?」

  周睿安嘆了一口氣,江清越不禁狐疑地問道:「我猜錯了麼?」

  其實關於二皇子的生死,林哲遠也問過她,她當時就猜到了周睿安的心思。

  周睿安的手覆在了她的臉頰上,低聲說道:「是什麼讓你這麼沒信心?你前面說的那些,都不是理由,最後一個才是。」

  她說的最後一個,是因為她,他才沒有殺二皇子。

  江清越的神色一動。

  「我承認,你之前說的那些我都有考慮過,但其實,我並不怎麼在意,一個二皇子,他的生死並不能影響我。」周睿安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但你可以,你的情緒,你的喜好,才能夠真正左右我的決定。」

  江清越輕輕地笑了一下,哪怕知道他這話是有哄她的意思,可還是忍不住覺得開心。

  江清越覺得,她骨子裡其實還是一個姑娘,聽說姑娘家都喜歡聽這些動聽的情話,哪怕知道其中有些是假的,並不是真的,也會忍不住心生感動。

  「那麼,皇帝陛下,你打算什麼時候登基呢?」江清越問道:「你不著急,但柳州的戰事可等不了啊。」

  周睿安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那你呢?你打算什麼時候恢復女兒身,然後……做我的皇后?」

  江清越的目光閃了閃,並沒有開口。

  看到她這個樣子,周睿安立刻就警惕了起來,「你不會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吧?」他的語氣一下子就變得危險起來。

  江清越有些無奈,這個男人,平時什麼都會讓著她,唯獨見不得她輕忽兩人之間的關係。

  「真是的,都是要當皇帝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江清越忍不住說道。

  「當皇帝怎麼了?我都要被始亂終棄了,你還要求我沉得住氣?」周睿安匪夷所思地反問:「江清越,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逃跑,敢不要我了,我就發文詔告天下,控訴你的惡行,讓全天下的人都來唾棄你!」

  江清越:「???」

  周睿安一把抱住了她,「反正我不管,你都已經答應我要和我在一起了,而且我也都是你的人了,你別想耍賴不要我。」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還有,我都早就入贅了,我的嫁妝也很豐厚的,你一點都不吃虧的!」

  江清越挑著眉頭看向他道:「真應該讓那些大臣們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們一定會很後悔推舉你當皇帝。」

  周睿安輕哼了一聲:「當什麼皇帝,我還沒答應呢!」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要不,我直接公開你的性別算了,登基大典之後,我們就大婚,我就封你為後,做皇帝,沒有皇后很可憐的。」

  說著,他可憐兮兮地看向她,希望能得到絲毫的垂青憐愛。

  江清越不為所動:「別想,你要登基,皇后留下的人馬,還有柳州的戰事,都要你來處理,夠你忙一陣的了。」

  周睿安立刻道:「我可以應付得來!」

  「我不行。」江清越冷酷無情地說道:「我還沒有適應好,周睿安,我需要時間。」

  周睿安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她其實是有顧慮,她的身份一直是她心裡最大的隱憂,就擔心有一日此事曝光了之後,他會左右為難。

  周睿安嘆了一口氣,「好,我給你時間,不過清越,你別讓我等得太久,到時候說不定我就要去搶婚了。」

  江清越輕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因為邊關韃靼軍虎視眈眈,導致京城裡的一干大臣們皆是膽戰心驚,就擔心韃靼人打過來,迫不及待的催促著周睿安即刻繼位。

  周睿安卻是有些不慌不忙,一副並不著急的樣子。

  院子裡,林哲遠等人正圍坐在一起煮茶,隔壁的周府傳來了聲響。

  林哲遠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江清越,「看來朝廷又派人來了,這世子爺到底什麼時候才肯鬆口?」

  江清越不甚在意地說道:「你不懂,這就是那些名人的毛病,非得讓人三催四請,你來我往這麼好幾回,好像這樣才能顯示自己的身價一樣。」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估摸著,應該沒幾回了,差不多也是時候了。」

  林哲遠欲言又止地看了江清越一眼,遲疑著說道:「那日後,世子爺登基為帝了,那你們……」

  江清越喝了一口茶,不解地反問:「我們怎麼樣?」

  「對啊,周睿安登基就登基,跟江郎又有什麼關係?」沈燕娘也是一臉迷惑,「對啊,可以讓周睿安給我們賜婚!」

  林哲遠忍耐地看了沈燕娘一眼,這不會是個傻子吧?他是真的擔心,就怕沈燕娘在周睿安面前口無遮攔的,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周睿安一怒之下就把她給殺了。

  林哲遠想了想,然後提醒她:「你曾經刺殺過的人,現在要當皇上了。」

  沈燕娘:「!!!」要完!

  沈燕娘急匆匆地跑回房間,收拾行李,打算立刻跑路,至於江清越,愛情是很重要,但是也要有命去愛啊!

  江清越:「???」

  林哲遠無奈地看了江清越一眼:「我是說你們的關係,」頓了頓,他遲疑地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可一日無主,以世子爺的年紀,也該是時候成婚了,這皇后的位子,可是有不少人在盯著呢,到時候你們……」

  江清越覺得有些頭疼,她到底該怎麼才能告訴林哲遠,自己是女子呢?

  江清越淡淡地說道:「那是他該操心的事,與我無關。」

  林哲遠怔了一下,然後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管周睿安是什麼樣的身份,他是朝不保夕的晉王世子,還是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她心悅的都只是那個人而已,她不煩惱這些以後的事情,因為她相信他的每個決定。

  林哲遠心中不禁感慨,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坦蕩,所以周睿安才會傾心於她吧?

  林哲遠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微微一笑:「我相信世子爺,他不會負你的。」

  江清越舉起茶杯,沖他敬了一下。

  周睿安:「!!!」這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

  江清越走出府,就看到門外的馬車轎子把街道圍堵的水泄不通,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來勸周睿安的大臣們,她心中嘆了一口氣,看來皇帝也是沒那麼好當的。

  江清越想了想,又回到院子裡,輕鬆地一躍,便落到了隔壁的院子裡。

  立刻,她就被一群侍衛給包圍了。

  周睿安要當皇帝了,這護衛也是多了一倍都不止。

  江清越舉起手,露出一個笑容:「別,別緊張,是我。」

  洛北聽到異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到是江清越,急忙把護衛給打發了。

  「哎喲,江公子,您怎麼從牆上下來了?」洛北不禁埋怨地說道。

  「我這不是看外面的人太多,就想著抄個近路嘛。」江清越一臉無辜地說道。

  洛北忍俊不禁地笑出來,「這種事啊,也就您幹得出來吧!」頓了頓,他道:「主子在書房哪,這幾天也是被煩的不行。」

  「那他就乾脆答應了算了,左右不過是時間問題。」江清越說著,探究地目光看向了洛北:「何必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

  她覺得周睿安就算要做姿態,也差不多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在意這種表面文章的人,這裡面肯定另有隱情。

  洛北卻是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主子自有考量,屬下不能說,江公子不妨自己去問問主子,若是江公子問,主子應該不會隱瞞的。」

  江清越眼神一閃。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書房外,洛北便告辭了,江清越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周睿安坐在書桌之後,滿臉沉思,看著似在思考著什麼,江清越走到他面前,他才發現。

  江清越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上面有一個日期,十一月十二,江清越心裡閃過一抹疑惑,這是什麼日子?不過瞬間,她就想到了,這是晉王爺的忌日!

  周睿安等了這麼久,其實是為了等晉王爺的忌日!想到這,她的心頭一窒。

  「你怎麼來了?」周睿安不著痕跡地擋住了桌子上的日期。

  江清越道:「過來看看你。」

  周睿安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揶揄地挑起眉頭:「是來看我?我還以為你是為了二皇子來的呢。」

  江清越搖了搖頭,「事已至此,我不便再出現在他面前,想來他應該也不會願意見到我吧。」頓了頓,她有些遲疑地說道:「而且,我最近總覺得,二殿下的態度有些奇怪,對兄弟也未免太好了……」

  周睿安滿臉愕然地看向江清越。

  江清越不禁道:「怎麼?是我想多了麼?」說著,她有些煩惱地皺起眉頭:「說起來也是,他不可能知道的,可是……」

  最近江清越怎麼想都覺得二皇子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兒,可是又不出是哪裡的問題,而且她也不好直白地說她覺得二皇子可能對她有意思,這得多大的臉?若不是,豈不是很尷尬?

  周睿安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他滿臉愕然只是因為他沒想到,有一天江清越居然真的能看出來!他還以為,江清越到現在都以為二皇子對她是兄弟情深呢!

  「他應該是早就知道,你是真正的寧陽公主。」周睿安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皇后也知道了這件事,皇后既然知道了,那麼二皇子肯定就知道了,所以我想,他是知道你是他的妹妹,又因皇后害了你,所以才對你心生愧疚,才會對你這麼好的。」

  江清越這才恍然大悟:「我說呢,原來如此!」頓了頓,她感慨地說道:「唉,虧我還一直以為他不知情,沒想到竟是如此……」

  「你放心,只要他老老實實的,我是不會虧待他的。」周睿安承諾道。

  江清越點了點頭,她是相信周睿安的,他還不至於下作到去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他不屑這麼做。

  江清越去了二皇子府,二皇子如今被圈禁在府里,而皇后娘娘則被壓入了宗人府的大牢,過幾日便要處斬。

  江清越有些擔心二皇子的處境,但這次她並沒有進去,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二皇子了。

  因為皇后,害的她與父母骨肉分離;也因為她,皇后的算計功敗垂成,最後導致皇后一族落到了今日的下場。

  江清越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但是她也知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之後,他們之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心無旁貸地喝酒了,那日涼亭的對酒當歌,日後怕是再難見到了。

  「雖然我從來沒叫過你哥哥,但在我的心裡,你早就是我的親人。」江清越輕聲說道。

  周睿安的登基大典還沒舉行,另外一件事不能再拖了,那就是宣德帝的葬禮。

  這屬於國喪,周睿安去問江清越要不要去送宣德帝最後一程,江清越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宣德帝的墓穴是早就選好的,而且宣德帝早有叮囑,他百年之後要與清貴妃合葬。

  以宣德帝對清貴妃的感情來說,這個決定也是意料之中。

  下葬那日,江清越跟在周睿安的身後,親自送了宣德帝最後一程,她還是沒辦法叫出爹,她想到她在寢宮和宣德帝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那是他們父女之間唯一的回憶,可是她卻從不曾與他相認過。

  也許他們父女之間總是少了一些緣分。

  到了皇陵,周睿安捏了捏江清越的手,「想不想下去看看?」

  江清越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能下去?」

  「你不想見見你娘麼?」周睿安說道。

  江清越想了想,點了點頭,她想!

  「可是,這與禮不合吧?」江清越說道。

  一國之君的陵墓,那是說下去參觀就參觀的麼?

  周睿安淡淡地說道:「只要你想就行,別的不用管。」

  江清越的心情極其複雜,一方面她是感動周睿安對她的百依百順,另一方面,周睿安這要去參觀的是她爹娘的陵寢啊……

  不過江清越還是立刻決定,下去!

  兩人悄悄地離開了人群,直接下了陵寢中。

  清貴妃去世已經快二十年了,她的棺槨停放在主墓室中,墓室極其奢華,陪葬品眾多,由此就可以看出宣德帝對她的寵愛。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走近棺木,江清越心裡的悲傷就越來越濃,那是一種難以抑制的情緒,她的捂著胸口,有些東西像是要破繭而出一樣。

  周睿安很快發現了她的異樣:「清越?你怎麼了?」

  江清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很難過,特別的難過。」她說著,指了指前面的棺木:「她是我娘,她一定是我娘,我感覺得到。」

  可是奇怪的是,她面對宣德帝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感覺,而且她見到宣德帝的時候,宣德帝還是活著的。

  但現在,不過是一口棺木,便已經讓她的心緒澎湃不能自已。

  周睿安扶住了她的手臂,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江清越如此失控脆弱的樣子。

  「沒事,沒事。」周睿安輕聲安撫著說道。

  江清越走到棺木的面前,棺木的木蓋並沒有合上,江清越走近就看到裡面沉睡著清貴妃。

  江清越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她怎麼會?」

  清貴妃的失身完好如初,就像剛剛過世了一般,但她已過世了快二十年,早就應該化作一堆白骨。

  周睿安眼神一閃:「很多年前,一個蕃外小國進貢了一顆寶珠,據說可以保護屍身百年不朽,只是可惜,這顆珠子後來被盜了,一直沒有找到,沒有想到,先皇竟然找了回來。」而且還給了清貴妃。

  此時此刻,周睿安也不禁嘆了一口氣,宣德帝此人不說別的,對清貴妃當真是一心一意,用情頗深啊。

  江清越心頭感動,她眼中閃著淚光:「這就是我娘,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見到我娘,她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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