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彥上門

2024-08-15 17:57:08 作者: 蔡司

  「不讓你采這麼多你非不聽,這下可好,背不動了吧」香草一邊抱怨著阿杏一邊在身後幫她托著背簍。

  阿杏嘴硬:「我這是好久沒幹粗活了,生疏了。要不然,何須你幫我!」

  「那成,我不幫了。」香草決心治治她這死鴨子嘴硬的毛病,「你自己多熟悉熟悉,千萬莫生疏了。」

  「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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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了香草的相幫,阿杏東倒西歪眼看著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莫鬧了,香草,且等回去了再好好數落她。」姚沁趕緊調和,「你也是,明知理虧還要嘴硬,非得招惹她。」

  後一句話,聽得阿杏臉熱:「姑娘,我錯了。好香草,你幫幫我吧……」

  「哼!我就看在姑娘的面兒上,原諒你一次。」香草也本就是嚇唬阿杏,這會子有了台階自然早早地下了。

  眼看著日頭越升越高,秋意里漸漸多了一絲暑氣,走了半晌也都乏了。三人在一樹下的大石頭處,停下來歇腳。

  「姑娘,為何摘這許多柏子?」阿杏捶著肩膀,頗有不解。

  姚沁看著手帕里包裹著的青黃柏子露齒一笑:「制香。古有詩云『客來茶點松梢雪,夜靜爐燒柏子香。』說的便是這柏子香。」

  「哦,和那避瘟丸一樣,都是用來香薰的。」香草瞭然。

  姚沁點點頭:「不錯,也是一種薰香。只做法效用不同罷了。」

  「如何做呢?」阿杏照例在吃剛摘下的金桔。

  見她們有興趣,姚沁索性細細講給她們聽。

  「倒也容易,柏子不計多少,取那些個帶青未開裂的,置於沸水焯過。取出細切,再以黃酒浸泡密封七日。七日後取出晾曬陰乾即可。」

  「將這曬好陰乾的柏子存放於小壇罐里,要用時取一把置於石磨或石臼中磨碎、搗碎都可,過篩後便可用了。取少許放在香爐中,夜晚時分用火燃了,便可靜心凝神了。」

  「竟這般容易,既不消左搭右配,也無需稱斤稱兩,就這麼一焯、一泡、一晾、一磨就成?」香草瞪大了眼睛,「姑娘,這香料可能賣錢?」

  姚沁自信一笑:「當然可以賣錢,且售價極高。」

  這下連阿杏都停下了:「那咱們是不是發達了?」

  噗呲——

  姚沁樂連:「若是龍涎香、龍腦香、沉香那必是發達了。這柏子香啊,可就比不了。香藥自古不分家,多數藥材都是即可入藥,也可入香。一般的香料,小有家產的人都可買來用的。」

  「哎,還以為遍山都是銀子呢。」阿杏有些泄氣。

  姚沁無奈地搖搖頭:「這就泄氣了,只是沒那麼昂貴,又不是不可以賣錢。這滿山遍野的果子、藥材若是照著方子做成蜜餞和香料,那也是價值不菲的。」

  「姑娘,我今日找些人來,將這柏子多採摘些,咱們都製成香料可好?」香草提議。

  姚沁當即點頭:「可行。這活計簡單,不用找壯勞力。半大的姑娘小子就成。」

  「得嘞,我回去便安排。」香草一聽說可以掙錢,精神都來了。

  「姑娘!姑娘!」突然,山坡下傳來張河的呼喊聲。

  「何事,張大哥?」香草站起身來問道。

  張河上前來說明:「家裡來客了,姑娘且回去看看吧。」

  「客人?可報了姓名?」姚沁有些訝然。

  「是一個年輕公子,聽那小廝說他家公子姓施,是姚先生的學生……」張河話還未說完,姚沁就激動地往前走。

  「香草,先家去,彥哥哥來了!」

  張河忙把阿杏的背簍背起,跟在後面:「姑娘莫慌,我已將人請進了前廳,也添了茶水果子。」

  「你做得很妥當。」姚沁笑著贊了一句,但步履卻沒有減緩。

  一盞茶的功夫,緊趕慢趕地才到了家。

  姚沁稍稍整理儀容,緩了一口氣才進了門。繞過照壁,從一側的超手遊廊進了正廳,就看見施彥正端坐在一側喝茶。

  「彥哥哥!」

  施彥猛地提起頭看向朝他走來的少女,禁不住扯開了嘴角:「聽下人說,你山上去了?」

  「嗯!去看看,順便采了些柏子。」自上次匆匆一見,這幾日便再沒有見過。如今好容易面面相對,都拿了眼神細細看著對方。

  姚沁只覺得,眼前的青年和記憶中的人慢慢融合,似乎從沒有變過。還是那般疏朗清俊,風流韻致。

  「阿沁可是要做柏子香?」施彥按捺下內心的悸動。

  也只有在他面前,姚沁才能卸下那副老成,那副擔子,像個十六歲的少女一般。

  「嗯!是要柏子香,待做好了,阿沁送與彥哥哥一爐。」

  施彥望見她星眸里的歡喜,忍不住伸手拂過她的秀髮:「好。」

  「彥哥哥,今日留下吃午飯吧。」姚沁臉紅了一片,「張娘子手藝不錯,今兒說好了做魚的。」

  大周朝人人都愛吃魚,也極會吃魚。且鱸魚、鱖魚更是一絕,施彥家境殷實,家裡的廚子極善烹魚。

  施彥大著膽子抓了她的手:「全聽阿沁的。」

  姚沁心跳如雨落,一時間噼里啪啦全亂了,下意識想要抽手,卻被施彥緊緊抓住了包在掌心裡。

  「彥……彥哥……哥哥。」

  施彥嘆了口氣:「阿沁說得可都是真的?」

  「什麼?」姚沁腦袋還是一片空白。

  施彥看著她呆愣的模樣,又想起初見她的那次,也是這般呆愣,沉醉在自己的皮相里。

  「阿沁說,已經取得了放妻書,如今是個自由人了。」

  姚沁反應過來就更羞怯了,她用力點頭:「嗯!」

  「如此這般,我和還能與阿沁再續前緣?阿沁可還看得上我?」施彥的眼睛鎖住她的眼神,絲毫不讓她逃走。

  姚沁只覺得酸和甜一起涌了上來,甜在心裡,酸澀卻在鼻子和眼睛裡蔓延。不一會兒,就聚了一堆眼淚。

  施彥沒有辦法明白,再續前緣這幾個字對姚沁來說有怎樣的分量。

  這句話她擱在心裡一生一世,只要想到眼前這個人,等了她一輩子,念了她一輩子,默默守為她守了一輩子,那愛意、悔意、恨意交織在一起幻化成的巨浪,足以將她淹沒。

  她急急地點頭,直把淚珠兒都甩了出去。

  施彥一點一點擦乾她的眼淚:「阿沁莫哭,彥哥哥心疼。」

  姚沁更忍不住了,顧不得禮儀執起他的手,覆蓋在自己的臉面上抽噎著痛哭了一場。

  「阿沁,阿沁,我一直都在。」施彥大抵明白了她的委屈。

  剛及笄便失去了父親,為了自保又無奈地嫁入將軍府沖喜,她被生活逼迫著慌慌張張地長大、成熟。又因為嫁了人,自覺低人一等,那心裡的苦疊了一層又一層。

  如今就連哭泣,都這般克制。這怎麼叫他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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