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不可負

  在濟州援軍趕到武安之前，萇離攻下武安的捷報就已傳至長安。

  「武安是如何這麼快就被攻下的？」立刻有人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妘都護趕在沮渠鴻察覺到她的動向之前就抵達武安。武安守軍發覺領兵之人是妘都護，難免有幾分懈怠，且妘都護有前陣子在鄴城炸平一條街的火藥加持，又在陣前宣布以斬落人頭記軍功，所以武安僅用一天一夜就被我軍攻破。」

  「攻破武安之後呢？」李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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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都護大人下令屠城了……」

  霎時，紫宸殿內鴉雀無聲，萬籟寂靜，仿佛這不是一份捷報。

  李稷相信綰綰絕不是個濫殺無辜之人，沒有緣由她絕不會這樣做，沉默良久之後，李稷才緩緩開口。「她為何要屠城？」

  來人道：「回陛下，妘都護在攻城之前派人前去招降，說是城內守軍若不獻城投降，城破之時便是屠城之日，只要是城內能喘氣的一個都別想活。事後都護大人親自入城巡視，聽聞城內還有犬吠，當場就命人打了統領攻城的薛將軍一百軍棍。」

  這可真是軍令如山啊，殿內有人已是冷汗涔涔。

  李稷已然明了萇離的意圖，心中不由苦笑起來，當初自己胡編亂造出來的說辭，如今一語成真，祝融之功真要光融天下了。

  「她可有什麼話帶給朕的？」

  「有。」來人道：「都護大人讓臣代她轉告陛下，唯有天下一統，方能開萬世太平。此役之後陛下再無後顧之憂，西境五十年內將再無戰事。」

  李稷明白，綰綰攻打武安不僅是要牽制西夏大軍的佯攻，她要打的是滅國戰。李稷立刻回身去看身後的輿圖，武安攻破之後，在她面前的是一馬平川，以她攻城拔寨的速度勢必要將西夏的整條防線撕開，如此沮渠鴻的大軍便會追著她打。「告訴蘇烈和霍禹，以最快速度趕上妘琬率領的大軍，萬不可讓她被沮渠鴻斷了後路！」

  來人又奉上萇離的奏疏，李稷懷著異常複雜的心情快速看完，又讓肅庸送下去讓幾位參知政事傳閱。

  奏疏中說的事情在前幾日朝會時已有人提過，事情其實已經定下，唯一的問題是人選尚未敲定。其中最佳人選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是礙於種種不可明言的原因，無人點破此事，而萇離這道奏疏算是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萇離在奏疏中道：為避免此役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應派人前往東越加以安撫。由陛下提出迎一位東越公主入宮最好不過，至於前去求親的人選，那必是郭喬無疑。

  就是因為眾人顧忌著萇離在外領兵，所以才無人敢提此事，現下萇離自己提了出來。周鶴齡等人便再無顧慮，紛紛懇請陛下准妘都護所請。

  李稷當然知道，與東越聯姻是避免腹背受敵的最好辦法，而自己又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他更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此事，當然也包括綰綰，眼下自己再無搪塞過去的理由。那個為他傾盡所有的綰綰，在這種時候親筆上疏讓他納旁人入宮，若不是因為自己身處萬人之上，她根本就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李稷不知道綰綰是以怎樣的心情寫下這份奏疏的，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在綰綰心裡自己絕不是最重要的那個，可他能如何呢？

  「請陛下應妘都護所請。」

  群臣已在御階下跪倒一片，思緒萬千的李稷被這句齊聲請願給拉了回來。

  見李稷仍無鬆口的意思，如今任鴻臚寺少卿的郭喬終於不再沉默。「陛下，妘都護不顧已身親率大軍出征，是因為她深知陛下必能保她無後顧之憂。眼下包括妘都護在內數十萬將士正在浴血沙場，為國開疆拓土。陛下乃一國之君，妘都護可負，但在外征戰的將士不可負！」

  周鶴齡回頭看著言辭懇切的郭喬，此人是該教出一個能出將入相之人的。深吸一口氣後，周鶴齡再度開口。「陛下，如今妘都護統領西境大軍，為安西境將士之心，請陛下應妘都護所請。」

  這一次李稷沒有再等到一片附議之聲，就吐出了眾人期待的兩個字。「准奏。」緊接著又是兩個字，「退朝。」

  看著李稷離去的背影，周鶴齡暗自感慨道：先帝啊，有這麼一位兒媳，想來您不必擔心聖人的雄心壯志被溫柔鄉消磨殆盡了。

  朝堂之上的這一切萇離自是不會知道，當然她也無心知道，因為此時的她正忙著攻城拔寨。

  攻下武安之後，大軍立刻直撲安邑，這意味著他們離壽春更近了一步。

  攻城之前，即便是走過場也得派人去說幾句招降的場面話。

  不過這一次派去的人多加了一句話，都護大人給城內諸人一炷香的時間考慮，時間一過，即便你們再開城投降也休想活命。

  最終，安邑也沒能躲過屠城。

  鑑於在武安時，萇離因為城內還有活的家禽牲畜，便直接打了薛華一百軍棍。所以此次安邑屠城過後，城內能喘氣的確實一個不剩，下一座池州也是一樣的結果。

  連屠三城之後，終於有人開始認真思量戰前招安，橫城守軍最終是派人出城前來求和了。

  只可惜，求和並非是在香火熄滅之前送來，橫城還是沒能躲過屠城。不過此次屠城與以往不同，那些當初繳械等死的人，不僅全家得保，還有厚賞。

  就在同一日，有軍報傳來沮渠鴻分兵進駐安邑，以此來斷萇離的後路，同時主力向萇離奔來。

  聞得此消息萇離毫不慌亂，問道：「蘇將軍到何處了？」

  「回都護大人，蘇將軍緊隨沮渠鴻大軍之後，不過蘇將軍也分出一路兵馬，又將安邑圍了起來。」

  萇離莞爾道：「是時候該讓沮渠鴻開開眼了。」說著，將一道蠟封好的書信交到斥候的手上。「儘快交到蘇將軍手上。」

  即便知道身後有大軍來襲，萇離未曾放緩攻城拔寨的速度，為免軍心不穩，所以她封鎖了消息。在進攻代州時，對前來投降之人非但不殺，還有厚賞的態度愈發明顯，如此，攻打代州就比之前輕鬆不少。

  就在眾人皆以為萇離要繼續攻打陽泉時，她卻轉而向西，引得沮渠鴻進入彭城一帶的山地後，立即下令全軍調轉方向，同時派出一路大軍截斷西夏大軍南邊的退路，按照事前約定，蘇烈也派出一路兵馬同時截斷北路。至此，萇離所率大軍與蘇烈率領的援軍對沮渠鴻合圍之勢已然形成。

  不過被圍的西夏大軍並不慌亂，雙方大軍人數相當，眼前不過是昱朝大軍借地勢形成的合圍。按以往若無十倍於敵軍的兵馬，是不能打這種圍殲戰的，所以西夏大軍必能扭轉眼下劣勢。

  對此萇離自然有應對之策，合圍形成之後，她便將大軍交給蘇烈，換帥之事只有幾位高級將領知道，萇離還下令有膽敢泄露換帥者殺無赦。

  「現在雙方人數相當，據險以守，不知蘇將軍能在此困沮渠鴻十天半個月嗎？」萇離問道。

  蘇烈仔細看過眼前沙盤後，胸有成竹地道：「若西夏沒有援軍的話，二十天不成問題。若是有的話，半月不成問題。」

  「那就好。」萇離道：「眼下我便去為蘇將軍斷了後顧之憂。」

  「您是要直下壽春？！」

  「還有什麼比這更快結束戰事的辦法嗎？」

  「那您連屠三城就是為了這個？」

  「不錯。要圍住這三十餘萬人可是場硬仗，這實非我所長，所以我只能為餌，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將軍了。」萇離道：「只要能拿下壽春，那至於沿途繞開的重鎮，根本不足為懼。」

  「請都護大人放心，末將定不負您所託。」蘇烈道。

  如此萇離只帶了一萬輕騎，以及兩倍於人數的戰馬，趕往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