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

  眾所周知，鄴州眾多守將之中最能征善戰的二位，如今都被派去征伐吐蕃，加之萇離重傷的消息不脛而走。所以斥候回報，西夏境有重兵集結，顯然是大舉來犯之勢，也成了意料中事。又經過一番打探，除卻原本駐守邊境的守軍，西夏增兵二十萬於兩國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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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軍情傳來之後，最不淡定的人是周成珺，與之相反，萇離倒是淡定得很。「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話果然沒錯。就知道西夏斷不會馳援吐蕃，而是衝著我傾巢出動。所以，此役何晏必能大勝。」

  「都護大人，雖然鄴州還有守軍共計十五萬。西夏有三十萬人馬，咱們該向長安馳援了。」

  「周刺史確定咱們向長安求援來得及？」萇離反問道。

  周成珺一時語塞。

  萇離道：「我之前說過的，有些人該拉出來祭旗了。」

  「下官這就去安排。」

  「當然我也會給其他人一個表忠心的機會。」說著萇離拿出了虎符。

  周成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聖人竟會把此物交給萇離，此刻他正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

  同一日，李稷也已結束詔令祭拜，正在返回長安途中。

  從昭陵返回大明宮，玄武門是必經之路。出發之時，李稷就已收到消息，齊王在此設了埋伏。得知此事時，李稷不免感慨萬千，當初父皇就是在此射殺兄弟，今日自己也要在此手足相殘，原來這世間真有輪迴。

  看著代表天子身份的六駕馬車被萬箭穿過，立於城牆上李秩內心不免狂喜，就算老十有金鐘罩也不能活著走下馬車。

  這時，上前查看的人突然喊道：「王爺。裡面穿著赭黃袍服之人，並非聖人！」

  幾乎就在同時，李稷的聲音從李秩身後傳來。「二哥今日的準頭可是差了些呢。」

  頃刻之間，攻守之勢易也，李秩成了被團團圍住的那個。

  「並非是我準頭不好，而是你過於狡詐。」李秩的處變不驚，讓李稷心生幾分敬意。

  「二哥，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認輸？」李秩冷笑一聲道：「我若有此心，早在你將崔王兩家踢出朝堂的時候，就該交出兵權，而不是等到如今。」

  「倒也未必。二哥年紀不輕，從昭陵返回途中不慎墜馬，重傷難治。從此不問朝政，頤養天年也無不可。」李稷面無表情地道。

  「看來你還記得父皇臨終時的囑託，不到萬不得已，斷不可手足相殘。」

  「那是自然。我還記得幼時第一次張弓搭箭，是二哥教的。」這是李稷記憶里最後的手足之情。

  「你若能好好做你的混世魔王，我原是可以一直照顧你的。」李秩冷言冷語道：「只可惜父皇不給你這個機會，硬生生給了你嫡子的身份。」

  「看來二哥只想照顧我，卻至死不願給我照顧你的機會。」李稷笑道。

  「老十，你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你自是會顧念父皇的囑託，可你女人是個什麼貨色，你自己心裡有數。是她要我死，還是你要我死，根本毫無區別。」

  被說中心事的李稷毫無慍色，反而笑得坦蕩。「二哥既知此事，那為何還要去招惹她呢？惹不起，總要躲得起不是？」

  「據我所知，你這艷福也享得不省心吧？」李秩譏諷道。

  電光火石之間，在李稷身後僅幾步的遠的地方，忽有一人從懷中掏出柄匕首，縱身向他撲來！

  李稷根本不為所動，而是繼續說笑。「正因如此，這艷福二哥不是也沒享上嘛。」

  就在李稷說笑的同時，有一聲極為不滿的冷哼從李稷身後傳來，是阿渃！只見她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以劍身擋住那人的刀尖的同時，劍尖以毒蛇咬人般的速度，直刺那人手腕。有不少人已經認出，這是萇離曾與執失善光切磋時用的那把軟劍。

  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在匕首落地的同時，那人身上已被刺入數劍。

  收回軟劍後，阿渃道：「齊王殿下，連我都知道行軍打仗用陰謀詭計，不該拿來治國。您除了在軍中有所建樹以外，於政務之上您可有拿得出手的政績？天下之主的位置，的確不該是您惦記的東西。」

  「你是那個……」齊王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女扮男裝之人是當初跟在萇離身邊的那個丫頭片子。

  阿渃按著規矩對齊王行禮如儀。「妾見過齊王殿下。」

  「阿渃，你跟你阿姐學壞了。前幾天送人家那麼大一頂綠帽子，今日不但謹守規矩還好一番說教，人前人後兩幅面孔不是好習慣。」看著李秩因為憤怒已然扭曲的面孔，李稷的心情很是愉悅。「二哥，我得說跟你說清楚。前幾日的事情真不是我乾的，全是這位裴夫人的手筆。」

  阿渃無不哀怨地看了李稷一眼，然後道：「齊王殿下，往日您可沒少給我阿姐送東西，阿姐收不收是其次，但您的心意是萬萬不能辜負的，所以妾才精心給您備下了厚禮，不知您是否鍾意？」

  「你！」齊王幾乎被氣得吐血。

  李稷沒心情再耗下去。「齊王殿下今日不慎從馬上跌落摔成重傷，需好好靜養才是。」

  眾人立刻會意，開始與齊王身邊的死士進行最後一搏，勝負已定的事情，李稷沒有心情圍觀，轉身就要離去。

  阿渃想起萇離的囑託。「陛下，妾能給阿姐送個信嗎？她可等著您平安的消息呢。」

  「你還有能比八百里加急快的東西？」李稷起了幾分好奇。

  「有。」說著，阿渃從袖中拿出一隻類似爆竹的東西，對著天空拉下邊上的一截繩子。

  隨即，一束即便在白天看來都異常顯眼的焰火快速升上天空。在眾人視線的盡頭，很快又升起一道同樣的焰火。

  「紅蓮業火？」在場大多數人都不曾想到齊王居然認得長生門的東西。「你究竟是何人？！」

  面對齊王的質問，阿渃回身俏皮一笑，「你猜。」然後繼續追李稷而去。

  直至下了城樓，阿渃才明白過來。「陛下，您早就知道您身邊有齊王的暗樁吧？」

  李稷頭也不回地道：「不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是等著你阿姐回來打斷你的腿嗎？」

  這姐夫真不錯！阿渃對於李稷的所有不滿，在這一刻煙消雲散。「謝過姐夫！」

  李稷已經翻身上馬。「如今再跟著我就不合適了，回去等著裴宥平安歸來吧。」

  萇離是在三日後的夜裡收到消息的。彼時，她正在妘氏祠堂內。

  「娘……娘子！」桑梓突然出現，氣喘吁吁地道：「塵……塵埃落定！」

  「知道了。」萇離並未回頭，仍舊定定跪於妘氏列祖列宗靈位之前。「把門關上，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