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綜合高中實施的主要做法與經驗

  （一）行政統籌出台政策，為綜合高中發展制訂框架，是綜合高中試點乃至發展的最重要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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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合高中試點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如果只是就其中一個或某個環節做出細微性調整，那麼綜合高中的改革很可能在行進過程中處處受阻。因此，未來對於綜合高中的一系列改革，必須做好「頂層設計」，從辦學、招生、課程、考試、評估等各方面做出全面調整，綜合高中的改革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在中職學校開設綜合高中（班），是江蘇省實施綜合高中的主要模式。其之所以能夠在江蘇省得到長期發展，主要受益於普通高校或高職院校面向中等職業學校的對口單招政策。儘管此政策的實施在江蘇省經歷了曲折的發展，但其展現了中職學校活力、促進了中高職教育的銜接、為中職學生搭建了向上發展的階梯。經過多輪的改革實踐，江蘇省已形成比較完善的文化與專業並重、知識與技能並重的課程及評價體系。

  2001年，浙江省教育廳制定《關於進一步完善和推廣綜合高中教育模式的意見》，成立由省教育廳廳長任組長的綜合高中改革領導小組，並發布了一系列與綜合高中改革和發展配套的政策和措施，這些政策支持在不同程度上推動著浙江省綜合高中的發展。同時，浙江省建立與省等級重點普通高中、省等級職業高中相配套的綜合高中評價制度：《浙江省等級重點綜合高中標準（試行）》，闡明了浙江省一、二、三級綜合高中的評定標準和評定辦法，並10個方面進行了詳細規定。此外，浙江省等級綜合高中與浙江省等級重點普通高中、浙江省等級職業高中在財政撥款等方面享受同等待遇。這一政策，在制度層面上將綜合高中的地位與普通高中、職業高中並列，有利於綜合高中的發展運行。

  為有效推進綜合高中的發展，廣西、重慶兩地的教育部門也出台了相應的管理保障措施。廣西為貫徹落實國家和廣西教育規劃綱要，落實對綜合高中的實施計劃，於2011年制訂了《廣西綜合高中試點工作實施指導意見（徵求意見稿）》，並下發了《關於徵求對〈廣西綜合高中試點工作實施指導意見（徵求意見稿）〉意見的通知》。意見稿對綜合高中的辦學模式、招生和學籍管理、課程管理、師資隊伍要求、綜合高中的具體管理等問題都有細緻的敘述和規定。而相關的其他政策文件在招生計劃、錄取等方面，也為綜合高中學生的升學等提供了政策上的便利條件，如《關於我區2015年高等職業院校單獨考試招生試點工作的通知》等。2012年，重慶市頒布了《重慶市教育委員會關於開展綜合高中試點工作的通知》，對綜合高中的辦學模式、課程教學、招生和學籍管理、考試就業、教師隊伍、收費和資助等問題都做出具體的規定，以使綜合高中的試點管理工作一開始就有據可循，以清晰可行的條例儘可能規避試點工作可能出現的亂象。

  就現有的實踐來看，有實施的制度框架做基礎，未必能保障綜合高中試點穩步推進，但沒有這樣一套比較完善的制度框架做基礎，綜合高中的試點肯定不可能持續下去。雖然國家對綜合高中有明確的傾向性意見，但地方的實施政策依然非常重要。

  （二）先試點後推廣，是推動綜合高中改革發展的共同做法

  以上調研的四省市區無一例外地走了「先試點後推廣」的路子。就已有材料來看，沒有一個地方是通過新建綜合高中來探索實施的。雖然不同省份試點各有不同，但都是選擇現有學校來進行試點，則是共同的。可見，以試點來探索逐步完善綜合高中的辦學模式，還是比較可取的一種實施方式。

  浙江的試點最為「激進」，參與學校多，試點模式多；江蘇的試點較為穩妥，參與試點的學校類型也全覆蓋；廣西和重慶的試點比較審慎，參與學校數比較少，重慶只有普通高中這一種類型的學校參與。而從推進的情況看，浙江「叫停」的態度最堅決。看來，綜合高中試點本身也有許多問題值得研究。

  廣西與重慶兩地對綜合高中的探索有一點相類似：對綜合高中的實施一開始並不是立刻大面積推廣和鋪開，而是選擇小部分學校進行試點。畢竟綜合高中相對於普通高中和職業高中，是一種新鮮事物，具有一定的實驗性質。尤其在綜合高中在全國還處於爭議、發展前景不明朗、其他省市綜合高中的成功例子還比較稀少的情況下，小範圍的試點無疑減少了高中教育改革的風險。

  廣西於2011年實施綜合高中的試點工作，試點學校只有6所，廣西是所有試點省份中參與學校最少的，但參與試點的學校類型較多，且布點比較分散。重慶市在2012年頒布了《重慶市教育委員會關於開展綜合高中試點工作的通知》（渝教基〔2012〕72號）後，試點工作很快進入實質性階段。同年9月，重慶市22所普通高中學校被納入內綜合高中的試點學校的範圍。重慶市的普通高中試點工作有三個特點。一是試點工作是重慶市綜合高中實施「兩步走」中的第一步，有明確的時間表和階段性任務。重慶市綜合高中的試點時間為2012年9月至2015年7月，此段時間的主要任務是積累經驗，為2015年8月起重慶市綜合高中「兩步走」中的第二步，即推廣階段打好基礎。根據《重慶市教育委員會關於開展綜合高中試點工作的通知》的精神，重慶市綜合高中推廣階段的任務為「制訂重慶綜合高中發展規劃，全面推廣綜合高中試點經驗，支持國家、重慶市扶貧開發工作重點區縣和其他有條件的區縣，建設一批適應當地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的綜合高中，整體推進普通高中多樣化建設」；二是試點範圍較廣，試點學校基本遍及重慶市的各區縣；三是試點學校全部是普通高中。與綜合高中試點的先行者浙江省相比，廣西和重慶的特點是相當明顯的。浙江省在綜合高中試點方面的步子邁得比較早也比較大，僅在2004年其綜合高中發展高峰期前後，就有230所左右的普通高中或職業高中改辦為綜合高中，僅從數據上，我們可以看出廣西和重慶教育部門對綜合高中試點的審慎態度。當然，重慶的試點可能更顯積極穩妥，有「韌勁」。

  （三）準確研判學生發展需求，適應當地社會經濟發展需要，是綜合高中順利發展的必要條件

  開設綜合高中，從根本上說，是一種高中教育模式的改革，在促使高中多樣化發展與特色化發展的同時，培養更適應現代社會發展需要的普職融通的人才。為了促進普職融通，培養具有比較紮實的普通文化基礎知識的基礎性人才和有一定專業知識以及比較熟練的職業技能的應用性人才，江蘇省曾在試辦綜合高中過程中試行過「分段與分流」相結合的多種模式。而延續至今的在中職學校實行綜合高中的模式，其實質是一種雙軌制模式，即以中職學校為主體、內部兼辦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的模式，但這並非完全意義上的綜合高中。與以前的分段培養、多次分流有所不同，這種模式是在學生入校時，就根據全省中考中招的批次和學生的申報意向，將學生分入以對口升學為主的綜合高中部（在部分中職學校也稱為「對口單招部」）或以職業教育為主的專業系部，學校則按照不同的軌道進行分類培養。原則上，學生在校期間不再進行分流，普通文化課程與職業教育課程貫穿所有學生的學習過程，並按照不同的培養類型進行不同比例的設置。

  中職學校試點綜合高中的課程設置，以兼顧學生的文化基礎教育和職業能力的培養為基本點，以對口單招的需要及具體的考試科目為設計依據，主要開設文化基礎課程、專業課程和實踐課程三類。通常學生在第一學年以學習普通高中的課程為主（部分學校在實踐中會同時開設少量的專業基礎理論課程），第二、第三學年以學習語、數、外三門文化課和專業理論、專業技能課程為主，以開設相應的實踐類課程為輔。其中，專業課程的教學內容和教學要求，要按照省教育廳頒發的對口單招考試大綱確定，實踐課程則重點安排學生參加職業資格認證、職業技能鑑定和必需的實驗、實習、社會實踐活動等。

  這種以升學要求為依據進行的課程體系設置，其意在通過「以考促學」的方式提升中職辦學質量、推動中高職的銜接，但同時也容易帶來「為考而教」的實踐傾向，使招考方式和內容成為影響中職學校課程實施的核心要素。為此，江蘇省在對口單招的招考方式上進行了多次改革，1999年從原有的推薦考試、推薦保送改為「3+2模式」，2003年改用「3+X+Y」模式，2008年又對「3+X+Y」模式進行了大幅度的調整。通過加強專業技能考試分值的權重、細化專業技能考試內容，設立14個專業聯合考試委員會、招生院校全程參與對口單招等一系列舉措，強化中高等職業教育一體化的概念，改變一直以來因過於重視文化考試、忽視技能考試而無法彰顯中職生優勢的局面。對口升學招考方式的變革，帶動了中職學校內綜合高中課程的優化，在按照4∶3∶3的比例開設文化基礎、專業理論、專業技能課程的基礎上，將課程實施的重點轉向全面加強學生職業技能的培養，著力於實現向高職院校輸送優質生源的辦學目標。

  除了不斷優化調整對口單招的招生模式，江蘇省還將促進中高職緊密銜接提上了工作日程，一系列推動課程銜接的措施陸續出台。「比如，高校落實單招班級『三單獨』，即單獨編班、單獨招生、單獨評價；加強單招班級的課程改革，建設對口單招班級課程體系；加強單招班級的課改指導，成立專業教學指導工作組，探索對口單招形式的高職人才培養體系」[20]。這意味著對口單招政策不僅給中職學校學生提供了一個升學的渠道，而且學生後續的發展已成為改革所關注的對象。正如江蘇省教育廳原廳長沈健所言，「對口單招的生源與普通高中生源的培養模式不同，優勢也不同。我們試圖引導高校區別培養他們，並形成中高職一以貫之的職業教育人才培養體系，最終培養出更多企業好用、社會認可、國家急需的各層次技術技能型人才」[21]。

  廣西、重慶的教育部門也力圖賦予綜合高中更多的社會意義。如果認真考究廣西6所綜合高中試點學校的情況，那麼我們可以發現一個共性，即這些試點學校所在地全部為縣一級的行政區域，這種有意把綜合高中試點學校避開地市級以上學校的做法初看起來似乎有點令人納悶，因為其與《面向21世紀教育振興行動計劃》中提出的鼓勵在「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嘗試綜合高中試點的精神相悖，也與我國大多數省份傾向把綜合高中設置在較發達地區的做法相反。廣西為什麼要反其道而行之，把綜合高中試點放置在經濟發展相對較為落後的縣一級學校呢？其實道理很簡單。之前，國家和大多數省份多把綜合高中設置在經濟發達地區，考慮的是這些地區可能需要更多的普職融通型人才，而普職融通型人才正是綜合高中的人才培養目標。經濟發達地區的綜合高中作為新生事物，面臨著普通高中和職業高中的強勁競爭，在對對口人才的社會需求相對強烈的情況下，有可能在夾縫中更容易生存下去，從而發展壯大。而廣西把綜合高中試點首先定位在較落後的地區，是有著自己的現實考量的，即在廣西一些經濟社會發展較落後的地區，無論普通學校還是一般職業學校都面臨著一定的發展困境。這體現在招生比較困難，師資不足，教育資源緊缺。這些地區的普通學校的升學率不高，培養的畢業生因為缺乏職業技能，畢業後找工作時屢屢碰壁；這些地區的職業學校，只培養技能也使職業學校畢業生的文化素養不高，而且升學之路的渺茫也使部分學生和家長失望。因此，在經濟相對落後地區，廣西實施綜合高中試點，有著整合地區教育資源，使綜合高中實現人才培養多樣化，以更好地適應地區現狀的多重考慮。我們研究和舉辦綜合高中的眼光不應僅局限於發達地區與城市，落後地區和農村的綜合高中雖然面臨地域與招生政策種種不利因素，但「農村綜合高中可以使知識教育與職業教育有機結合，在緩解就業壓力、積累人力資本的同時促進農村經濟的發展」[22]。同時，在經濟欠發達地區舉辦綜合高中的好處可以加強宏觀調控，抑制「普高熱」，擴大教學規模的同時提高教學質量與效益，因此有學者疾呼在經濟欠發達地區應及早試辦綜合高中。[23]

  （四）學校自發主動探索，推進人才培養模式多樣化，是綜合高中發展內在動力

  雖然目前廣西和重慶兩地進入政府政策文件中綜合高中試點學校名單中的學校不多，但實際上一些沒有被冠以「綜合高中」帽子的學校，尤其是職業學校，出於對學校發展的長遠考慮、學生畢業出路的壓力和社會大環境的推動，在實際辦學中，開始自發探索其人才培養的最佳方式。在本次調研考察中，廣西南寧第四職業學校和重慶市女子職業高級中學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些學校的人才培養目標，以及針對人才培養目標所進行的內部管理制度的制定、課程設置、畢業生去向等種種措施，已經出現了一些綜合高中的辦學影子，主要體現在以下兩點。

  第一，畢業生升學比例高。廣西南寧第四職業學校創辦於1965年，這是一所公辦的自治區級重點中職學校和自治區級示範性中職學校，開設有市場營銷、現代物流管理等12個專業，其中汽修、學前教育、籃球運動、服裝這四個專業是該校的優勢專業，也是自治區示範性專業和南寧市骨幹專業。作為一所職業學校，廣西南寧第四職業學校與一般職業學校不同，前者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很高的升學率。據該校校長介紹，近幾年，每年廣西南寧第四職業學校畢業生考上本、專科院校的升學率在80%左右。學生升學有以下兩種形式。一種是免考推薦生。免考推薦生範圍有限、人數不多，主要針對該校強勢專業——學前教育專業的學生，由學校根據該專業畢業生總數的10%的比率，直接推薦到廣西師範大學、梧州學院等3所自治區內本科院校的相近專業就讀。另一種是升學考試。在升學考試中，畢業生既可以直接參加國家組織的升學考試，又可以參加升學率更高的高職院校聯考，尤其是該校與七八所學校進行高一級辦學的入學考試。

  重慶市女子職業高級中學的辦學歷史可追溯到1909年，1981年興辦的職業教育是首批國家級重點中等職業學校。該校擁有美容護理部、旅遊專業部、學前教育部、財經專業部四大專業教學部門。雖然該校升學率不及廣西南寧第四職業學校，但畢業生升學仍舊受到學校領導層的高度重視，升學也是學生比較熱衷的一條出路。在升學方式方面，畢業生直接參加高一級學校的考試或者聯考。該校部分專業可與一些學校的相近專業對接，畢業生在升學中具有一定優勢。例如，該校美容美髮專業的五年一貫制可以與重慶市科技學院對接，學前教育專業可與重慶第二師範學院對接等。

  第二，對課程設置進行有益探索。一是推行中高職銜接的課程設置，課程實施分為3個學段。有3年全在本校修讀的課程設計，也有實行「3+2」「3+4」教學模式的課程設計；二是推行升學與就業區分的課程設置。無論廣西南寧第四職業學校還是重慶市女子職業高級中學，總體而言其畢業生有三種去向：直接就業、升入職教高校就讀、升入普通高校就讀（主要是學前教育類、藝術類與體育類專業的學生）。這兩所學校會在前一兩年為同一專業學生提供統一課程，最後一年根據三類學生的需求，分別提供相應的適切課程。例如，重慶市女子職業高級中學會為有意報考普通高校的藝體學生，提供針對性的應考課程和普高教材，以提升其報考的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