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文】 圖書的收集
2024-08-14 19:06:12
作者: 萬安倫
[埃及]穆斯塔法·阿巴迪
托勒密時代,歷代國王都努力為其圖書館收集圖書。從公元前二世紀的《阿里斯提亞斯書信》[1]中,可以發現他們這種持續不懈的熱情的最早佐證。阿里斯提亞斯在信中說,「法萊雷奧斯的德米特里……如果可能的話,全世界所有的圖書;他盡其所能,購買和謄寫圖書,以實現國王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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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策斯在其中世紀的文本中,根據從古代一份資料獲得的信息,幾乎重複敘述了上述相同的內容,只是增加了兩個圖書館分別擁有藏書的具體細節。「宮外圖書館藏書42800冊;宮內圖書館藏書『混合類』40萬冊,『非混合類』90000冊。」將圖書分為混合類與非混合類可能表明一種分類方法:混合類圖書包括不止一部著作,非混合類圖書僅指單本著作。該文本還說,所藏圖書不僅包括希臘文,各國文字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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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勒密王朝[2]的統治者們希望他們的藏書具有世界性,不僅應有包羅希臘全部知識的圖書,而且最終應將世界各國的作品翻譯成希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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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堆積在亞歷山大圖書館的大批圖書和捲軸,如何處理呢?有關組織肯定採取了複雜的技巧。加倫為我們提供的零星信息,可對當時的做法有所發明。他提到希波克拉底《流行病學》第三卷有一種文本,文中charakterae的字樣就是所謂希波克拉底的簽名。該書本屬於錫德的姆奈蒙,他從潘菲利亞乘船到亞歷山大,隨身帶著該書。到亞歷山大後,按照國王的命令,該書被海關官員沒收。加倫在記載中證實,該書後來收入圖書館,標著「來自船上」和「錫德的姆奈蒙」等字樣。記載還說,「因為對於其他所有帶書而來的乘客,國王的助手往往先寫下乘客的姓名,然後再把書存入庫房(apothecae),而他們習慣於先把書在『某些建築物』中大量堆積起來,最後才送入圖書館使用」。
這段記事所載的內容很有啟發性,它說明「獲取書倉庫」設於「某些建築物」中,所有圖書和卷本存於其中。圖書管理員(hyperetae)在這裡開始進行登記和分類。登記工作要記錄書的出處,在此情況下是「來自船上」。其他情況將登記原出版地,然後是書主的姓名,如果知道的話。除了作者姓名,還要註明「修訂」或編輯該文本的學者姓名。前面已提到,分類過程即將書卷分為「混合類」(多卷本)與「非混合類」(單卷本)。最後,關於圖書的篇幅,要註明全書的行數。米南德在公元前三世紀後30年創作的《恨世者》紙莎草紙卷本末尾寫有書名及行數,可以作為早期的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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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圖書館藏書當然有不斷修訂的記錄或登記,還有詳細的書目幫助讀者尋找所需之書。但僅靠書目是不夠的,還需要必不可少的導讀人員。在浩瀚的書海中,人們需要一位知識廣博且精力無限的學者。卡利馬科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創作了《書目》一書。
我們有兩份資料對《書目》有所敘述,一是10世紀的,另一是12世紀的。10世紀的一份是《蘇伊達斯詞典》中的一個條目,文字如下:「卡利馬科斯編纂……每一學術領域著名學者名錄及其著作目錄,共120卷。」另一份是前面所述策策斯的文稿,策策斯在其中提到兩座圖書館的圖書冊數,並說卡利馬科斯「在他修訂(anorthosis)之後,對圖書作了一部《書目》」。後一份資料對《書目》記載十分簡單,大概該《書目》早已存在;而《蘇伊達斯詞典》中作為條目記載,說明它更像是一部文獻目錄,卡利馬科斯根據個人的判斷,對各個專業中當行出色的作者一一進行評述。
由於《書目》全書已不復存在,我們無法重現其總體編排,也無從得知卡利馬科斯對「每一學術領域」的分類方法。幸運的是,該書的若干殘篇保留了下來,從中可以得出一些推測。他採用的基本分類法是根據主題而定的,已知有下述類別:修辭、法律、史詩、悲劇、喜劇、抒情詩、歷史、醫學、數學、自然科學和雜類。在每一主題下,各有關作者以姓名字母為序:每一姓名之後,有一著作簡介以及對作品的評述。似乎《書目》一書很快成了以後此類著作的樣本,其影響甚至可追溯到中世紀。10世紀阿拉伯世界同樣傑出的作品,伊米·納迪姆的《索引》就是其中一例,幸運的是,該書完整無損地留存至今。
本文節選自《亞歷山大圖書館的興衰》,[埃]穆斯塔法·阿巴迪著,臧慧娟譯,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第63—69頁。
【導讀】
本書作者穆斯塔法·阿巴迪是埃及歷史學家,同時也是一位公共知識分子。作為亞歷山大大學名譽教授的他提議復興古老的亞歷山大圖書館,並參與這一項目的實踐。他曾批評埃及政府已經完成的某些方面使得重建的亞歷山大圖書館成為文化中心,而不是履行其作為世界級研究中心的承諾。他也是「尼羅河秩序」的接受者,埃及最高文化委員會、最高古物理事會的成員。他還是亞歷山大考古學會主席,並擔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顧問。穆斯塔法·阿巴迪在埃及和英國接受教育,擁有亞歷山大大學學士學位以及劍橋大學的特殊學士學位和博士學位,還有蒙特婁魁北克大學的榮譽博士學位。2017年2月13日在亞歷山大逝世,享年88歲。
《亞歷山大圖書館的興衰》主要介紹了亞歷山大圖書館從興起到消失的詳細情況,古埃及的亞歷山大圖書館是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圖書館,它存在了近80年,其藏書之多、對世界貢獻之大,是古代其他圖書館無法比擬的,這座圖書館是亞歷山大城中古希臘文化的代表性建築物之一。亞歷山大大帝在古埃及文明的土壤中播下了古希臘文明種子,長出了累累的碩果。
前332年,馬其頓王國亞歷山大大帝攻占埃及後,對地中海東南隅尼羅河三角洲西緣的拉庫提斯漁村進行了擴建,易名為亞歷山大城。由於該城位於亞、歐、非三大洲的交匯處,故很快成為東西方的貿易中心,也成為亞洲的古波斯文化、歐洲的古希臘文化、非洲的古埃及文化及其他古文化的交融地。在法拉雷烏斯的建議下,托勒密一世同意在亞歷山大王宮內修建圖書館。由於亞歷山大城的特殊地理位置,亞歷山大圖書館迅速成為當時的科學、文化、哲學、藝術與翻譯中心,世界各地的著名學者、研究者、哲學家、思想家不遠萬里,紛紛來到亞歷山大圖書館進行各種科研活動。作為皇家圖書館的亞歷山大圖書館也得到了統治者的重視,發展很快。到托勒密二世時期,它已經發展成為一個多功能中心,不僅是圖書館,也是科學院、博物館、翻譯中心、印刷出版社……古希臘的荷馬長詩《伊利亞特》就是在亞歷山大圖書館首次印刷出版的。不僅如此,「圖書館還翻譯出版了《摩西五經》,以及古希臘數學家歐幾里得、悲劇大師索福克勒斯、天文學家托勒密等許多著名學者的著作。」[3]
歷任亞歷山大圖書館館長大多是著名學者、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因此圖書館對藏書與圖書整理十分重視。在發展過程中,圖書館逐漸擴建為母館和子館,在管理者的辛勤耕耘下,還整理出圖書館編目供讀者查閱……
作為古代歷史上輝煌的一章,亞歷山大圖書館的誕生以及輝煌有著獨特的社會經濟背景,其管理制度以及出版印刷機制也值得今人研究利用。
亞歷山大圖書館是人類歷史上智慧成果的重要體現,它的存在,從另一角度反映著古代世界裡古希臘文明各個學科領域研究的極高水平。作為一座舉世聞名的古代文化中心,它的意義和價值是古代其他圖書館所無法比擬的。作為不同民族文化交流的融合物,這座圖書館吸引了歐洲、非洲、亞洲乃至世界各地的學者,使這座城市很快就成為東西方文化交融地,並對後世文化產生了深刻影響。
《亞歷山大圖書館的興衰》這本著作由埃及著名歷史學者根據自己對大量史料的整理研究而撰寫,選文中處處可見對於古代史書記載的引用,是談到亞歷山大圖書館這段歷史就不可繞過的一部經典。作者終其一生奉獻給亞歷山大圖書館前世今生的研究和建設,在對史料事實的篩選以及敘述上可以見證作者史學素養的高超。而且,在歷史事實的梳理和陳列之外,作者還詳細介紹了當時圖書館的管理機制以及出版制度,對今人的研究有著很大的幫助。
選文節選的是《亞歷山大圖書館的興衰》中圖書的收集這一章的部分內容,根據多種來源的資料,亞歷山大圖書館的藏書多達近百萬冊,藏書的來源覆蓋世界各地。亞歷山大圖書館的管理者對於浩如煙海的書目的管理井然有序:收集來的圖書先存放在某個倉庫里,圖書管理員在這裡對書目進行登記和分類。將圖書根據語言和卷數分類,分為混合類和非混合類,再進行登記。登記的款項包括書的出處、原出版地、書主的姓名、作者的姓名,還要註明修訂或編輯該文本的學者姓名,最後註明全書的行數。伴隨著圖書館的發展,還出現了專業的導讀人員以及對書目進行登記的專門人員,《書目》一書就是例子。
在當時的社會發展水平下,托勒密王朝的圖書館管理者對於圖書的編目、分類如此精細,依靠他們創立的圖書管理以及編目方法,維持著這樣一座龐大的圖書館的運轉,並且為後人數千年以後查證古籍的來源也提供了借鑑參考,有著極高的文化和歷史價值。儘管亞歷山大圖書館在歷史上由於火災灰飛煙滅,但是它留下的精神財富依然哺養著後人。
(韓瀟涵)
[1] 《阿里提斯亞斯書信》:大約公元前2世紀的亞歷山大猶太人聚居區的一個猶太作者編定的一部希臘文本。它勾畫了猶太人的聖經《摩西五經》在國王托勒密二世菲拉德爾夫斯的資助下譯成希臘文的背景。
[2] 托勒密王朝(前305—前30):或稱托勒密埃及王國。是在古代馬其頓君主亞歷山大大帝死後,其將軍托勒密一世所開創的一個王朝,統治埃及和周圍地區。
[3] 梁國詩:《亞歷山大圖書館》,載《阿拉伯世界》,19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