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文】 印第安人和愛斯基摩人的圖畫文字[1]
2024-08-14 19:04:35
作者: 萬安倫
[德]利普斯
在圖畫文書中,北美印第安人的編年史(或稱「年終記事」)[2]是眾所周知的。它藉助於人物、動物和景物的繪畫,使其部落歷史上重要事件得以永久流傳。美國德拉瓦州的印第安人,在「白臉人到來以前時期」,有所謂「華拉姆奧盧姆」[3],意為「忠實於生活的繪畫」,用以記錄他們和其他部落的生活和冒險。我們在其鹿皮、衣服和帳篷上,可以發現畫著洪水、戰爭、食物豐收、煩惱和不幸以及他們民族歷史上重大事件的詳細故事。
圖畫記錄讀起來有時就像吸引人的報紙標題。例如,愛斯基摩人以十二個相連圖形記錄獵取海豹之事,就是非常生動的。如圖207所示,左邊第一個人是作者或儀式主持者,其右手指著自己,而其左手指的方向則表示事件的過程。在旁邊那個持槳者說明狩獵是乘獨木舟去的,其下的小人說明到達第一站所需要的時間(右手加於頭上表示睡覺,左手舉起一個手指表示一夜)。圓圈內有兩點的符號表示大家在第一站停留的情景:一個小島,上有兩座茅屋。島的右邊作者接著敘述,狩獵者所到第二站也是小島,但無人居住,在那裡人們睡了兩夜,故旁邊那個人舉起兩個手指。從這兒開始,故事進入高潮,人們看見兩個海豹。這是以下面那個人伸出右手兩個手指指著海豹圖形來表示的。獵人準備好投槍,但它們卻是被弓箭射中的。狩獵目的已經達到,人們能夠回到耐久的冬季住宅去了,倒數第二個圖形表示坐兩個人的獨木舟,槳向後划動,最後那個圖形便代表他們的雪屋。這樣就結束了獵取海豹的故事,它是由第一流「記者」記錄下來的。
但是,即使是這樣生動的圖畫記錄,仍具有幫助記憶性質,僅僅參與其事者和記得其事者,或者是聽到解釋過每個圖形的人,才能充分了解其意義。圖形如僅就所描繪對象來說,其解釋界限是很寬的,它們所傳達畫者的思想較之圖形本身,是更重要的因素。
圖207 愛斯基摩人圖畫文字
在大量使用圖畫記事地區,白人侵略者時常從中獲得好處。他們可以通過當地的人才來傳播基督教。墨西哥的天主教牧師為了便於傳教,把全部《教理問答》[4]畫在大幅布上,做禮拜時拿出來宣講。
本文節選自《事物的起源:簡明人類文化史》,[德]利普斯著,汪寧生譯,貴陽:貴州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232—234頁。
【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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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普斯(1895—1950),德國著名人類學家,長期擔任科隆大學人類學系系主任、教授,科隆民族學博物館負責人。1914年至1916年,他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利普斯在萊比錫學習法律、人文、經濟和心理學,並完成了他的博士學位。從1925年開始,他開始了在歐洲和美國的旅程。1926年到1933年,他任職於科隆大學。1926年,他與弗里茨·格萊布那合作,就原始民族部落的制度進行了調查,並在民族學和社會學方面成為他的私人助手。1934年,利普斯定居美國,任教於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對非洲及加拿大地區的印第安人進行長期調查。「二戰」後回到德國,在萊比錫大學任教,直到去世。萊比錫大學成立了以他命名的「利普斯民族學和比較法律社會學研究所」,對這位卓越的人類學家表示崇敬和紀念。
《事物的起源:簡明人類文化史》是作者利普斯所寫的一本關於文化人類學的普及性著作,自出版後,已被譯成多種文字,風行亞、歐、北美諸洲,在人類學著作中享有盛名。全書徵引大量民族志和考古學材料,探索各種生產活動、日用器具、社會制度和習俗的起源,內容涉及遠古人類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諸多方面,堪稱一部簡明的人類文化史。利普斯目光所探,遍及世界每個角落,他公正地指出,世界各民族對人類文化都曾做過貢獻;他通過對原始民族的一些美德的探索與分析,對「現代文明」的弊病予以解讀和透析,所得結論不乏警醒而富於情懷。《事物的起源:簡明人類文化史》摒除一般人類學著作冗長的說教和爭辯,搜集豐富的材料,依照各個問題的歷史發展順序,分別敘述,結構謹嚴,脈絡清晰;作者長於寫作,將含蓄而深奧的人類學觀點,娓娓道來,平易曉暢,風趣幽默。
選文部分以圖畫文字為切入點,展開了對人類文化史中圖形符號的使用和流傳的探討。作者利普斯還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愛斯基摩人獵取海豹的全過程。我們不難看出,在那個時期人們對於圖形符號的使用已經十分熟練,已經可以用不同的形態和細小的動作來表達複雜的時間、地點和情節,兼具欣賞性和功能性。就如同我們寫日記般,早期的圖畫記錄主要與生活、冒險以及早期人類生活中的重大事件有關,如洪水、戰爭、食物豐收等。但是圖畫文字的傳播也有著一定的局限性,對於圖畫的形態,傳播者和接受者之間要有一套共享的解釋規則,否則圖畫記事只能是自說自話,也即圖形所傳達的思想內容比其本身更為重要,事實上這也是在很多古文字及圖畫破譯中始終存在的問題。拋去這樣的缺點,圖畫文字的生動、易勾勒和記憶的特點,也使得它成為很多教派傳教的重要方式之一,在某種程度上,它提升了傳教的速度,加深了人們對教義精神的理解。選文位於作品的第九章《從信號鼓到報紙》中,作為一個承上啟下的部分,它是從聲音、信號到紙張出版中的過渡時期,也是使出版符號、內容和載體發生根本性變革的重要一環,作為一種全新的出版符號,圖畫文字本身就體現了一種傳承。
選文部分雖不長,但是它清晰地描述了圖畫文字作為一種出版符號的具體形態和價值,尤其是對於愛斯基摩人獵取海豹過程的描述,不僅有描述性的文字資料,還有著珍貴的圖片資料,對於我們研究從北美到北極圈附近早期人類出版符號有著很大的參考價值。在當今社會中,圖畫文字仍舊是一種重要的傳播符號,如2008年北京奧運的會徽「舞動的北京」,但是在當代社會中,也存在著人們更青睞於圖形、圖畫及圖片式的出版符號和出版形式而忽視文字的問題,而且正如作者在選文中所提到的那樣,由這些出版符號所產生的誤解和爭議也一直存在於當前的社會生活中,引人深思。此外,本章中關於其他出版載體和符號的描述也同樣具有史料價值,如北美的貝串、羊皮紙、古墨西哥人的經文等。《事物的起源:簡明人類文化史》作為一部生動易懂的文化史,是了解世界歷史不可或缺的材料,而選文及第九章《從信號鼓到報紙》是我們學習出版經典原著必不可少的內容。
(劉鈺菡)
[1] 題目為編者所擬。
[2] Garrick Mallery,「Pictographs of the North American Indians」,in Fourth Annual Report of the American Bureau of American Ethnology.(加里克·馬勒里:「北美印第安人的象形文字」在美國民族學局第四年度報告。)
[3] 北美印第安人阿爾貢金部落所採用的一種記事方法,以保存他們的神話和歷史,最初用約六寸長的木條,在上面繪紋記事,綑紮成束保存起來,後來進一步改成在木牌上燒痕、繪紋和刻缺,還刻畫一些象徵符號。
[4] 基督教各派教會對初信者傳授基本教義的簡易教材,以便於傳授本宗教義,並用作考核入教者信仰深度和教義知識程度的規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