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文】 古粟特文信札(Ⅱ號)
2024-08-14 18:59:06
作者: 萬安倫
佚名
尊貴的卡那可克(Kanakk)家族的領主瓦扎可克[1],那耐·締合瓦之子,奉仁慈的上帝的旨意,派遣她的僕人那耐·萬達克,屈膝向你們表示敬意,一千、一萬個祝福送給你們。先生們,對我來說,能看到你們從疾病中解脫出來並得到快樂,那將是我最大的安慰;先生們,當我聽到你們貴體安康的消息時,我想我本人也很快樂!
酒泉的阿馬特·薩可(Arma″sach)先生平安無事,姑藏的阿薩可(Arsach)也平安無事。先生們,自從粟特[2]人初次走出「內地」[例如中國]已經三年了。我讓高特木·薩可(Ghotam″sach)安家定居,他平安無恙。而現在他已經走了……而且再沒有來自那裡的人了,因而,我必須寫信告訴你們有關進「內地」的粟特人的情況,他們所到的國家及經歷了怎樣的遭遇。先生們,據他們說,最後一位皇帝從洛陽逃走,由於饑荒,城市和宮廷遭到火災,宮殿被焚燒,城市被毀。洛陽已不是昔日的洛陽,鄴城已經不是昨日的鄴城!此外……遠到鄴城,這些所謂的匈奴人,昨天還受制於君王!先生們,我們不知道,其他中國人是否有能力把匈奴人趕出中國,趕出長安,或者他們把國家置於一邊。(……在……那裡)來自撒馬爾罕的上百個自由民……在……有四十人。先生們,(……是……)三年了,從(……來)自「內地」……
從敦煌一直到金城……亞麻布銷路很好,幾乎每個人都改換了原來的布衣或毛織衣物……
先生們,至於居住在從金城到敦煌地區的我們,只要僅僅維持……生活,我們沒有親屬,年老而且面臨死亡。如果情況不是如此糟糕,我不準備寫信告訴你們有關我們所面臨的情況。先生們,如果我告訴你們中國遇到的每件事,「不幸」二字遠不能言表:從那裡,你得不到利益。先生們,自從我派遣薩扎哈然克(Saghrak)和法尼額·這哈特(Farn″aghat)「入內」已經八年了,然而,我收到來自那裡的答覆已有三年。他們健安……但是如今,近來不幸發生後,我沒有得到他們的任何消息。此外,四年前,我派遣了另外一位名叫阿提可胡·瓦達克(Artikhu″v andak)的人。當商隊離開姑藏的時候,瓦可胡沙可克(Wakhushakk)……在那裡,而當他們到達洛陽的時候……那裡的印度人和粟特人都死於饑荒。我派那思岩(Na syan)去敦煌,他「出外」(例如,離開中國),接著進入敦煌,但是,現在他已經離開了,沒徵得我的允許,他曾收到一筆巨大的報償,後來遭到打擊而死於……
瓦扎可克領主,我對你的權威抱有最大的希望!杜合如瓦斯普·萬達克(Dhruw asp″v andak)之子潘薩可克(Pesakk)保存著……我的金幣,並且,他把這部分錢存起來,沒有轉帳,你應該掌握這部分錢……從現在開始封存,沒有我的許可……杜合如瓦斯普·萬達克……
那耐·締合瓦領主,你應該提醒瓦扎可克,他應該收回這筆款,然後,你們二人同時對這筆存款進行清算,如果瓦扎可克去掌管這些錢,你應該把利息加進本金里,再把它轉存在另一個帳戶,然後把這兩份資金都交給瓦扎可克。如果你覺(得)瓦扎可克掌管這筆錢不合適的話,那麼,你應該把這筆錢交給你認為合適的人,因要這筆錢可能產生效益。看哪裡有孤兒……如果他成人,能獨立生活,而且除了這些錢外,他沒有任何心愿,那麼,那耐·締合瓦,當聽到塔庫特離開人世去見上帝的時候,上帝和我父親的靈魂將會保佑你!再就是當塔克黑塞可·萬達克長大成人的時候,給他娶一位妻子,不要讓他離開你……當你需要現金的時候,那麼你可從所有錢中取1000或2000斯貸特(staters,古代希臘的金幣單位)。
萬·熱茲馬克(Wanrazmak)給我向敦煌寄了32個麝香囊,麝香囊歸塔庫特所有,因此,他可能會把它們遞送給你。當你得到這些麝香囊時,請把它分成五份,三份歸塔克黑塞可·萬達克,一份給潘薩可克拿,你拿一份。
這封信寫於車思·斯萬(Chirthswan)領主13年,塔各合米開(Taghmich)月。
本文節選自期刊《考古與文物》2003年第5期,[美]安妮特·L.朱麗安娜、[美]朱迪思·A.萊莉著,蘇銀梅譯,第76—77頁。
【導讀】
這封信札最早由斯坦因發現。斯坦因(1862—1943),英國人,世界著名的考古學家、地理學家、藝術家、預言家和探險家,曾經遊歷多國,特別是在我國新疆和甘肅地區探險時間最長,對敦煌莫高窟的壁畫和敦煌遺產有著深入的研究,曾經開闢國際敦煌學,是國際敦煌學的開山鼻祖。他是印度和中亞地區所藏敦煌文物的主要搜集者,也是對敦煌文化最早公布和研究者。他寫的大部分著作都與吐蕃有關,從1900年開始到1931年,他曾四次來到中亞地區進行探險和考察,特別是對新疆和甘肅的考察最為頻繁,這篇文章正是他在考察新疆時意外發現的一份古札,裡面記載了非常有價值的文字,並且它的信紙也是當時最為稀有的。這一份古札被分為兩個代碼,分別是一號和二號,本文是二號信札,一號信扎已經找不到蹤跡了,在研究時,都是參考二號信札進行的,因此這一份信札是極其珍貴的文物。
古粟特文信札是一份信件,文字被認為是粟特文(粟特地區,今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境內,一種古伊朗人所說的語言),這種文字在世界上是極其稀有的,能夠保存下來的更是寥寥無幾。這種文字也不同於我們現在所知道的古文字,在今天看來應該是當時粟特地區的一種民族語言,並且應用比較少,這也是這份信札的價值所在。斯坦因對克什米爾古文字也有研究,曾編著過克什米爾梵文校注,並且他也對伊斯蘭教和佛教文字有深入的研究,因此根據他的判斷,這份信札是世界上失傳的粟特文字,並且是一份十分珍貴的紙張記載。內容是當時粟特地區一位商人寫給國王的信,向國王闡述自己的所見所聞。文章一共包括六條信的內容和最後一條信的結尾,格式與現代信的格式基本相同,並且還有信封的存在,只是在文章中無法展示出來。古粟特文信札的年代是公元313年,這個時期中國處於西晉末期的混亂年代,古信札也是在運往西方的途中丟失(有人猜測是被當時的有關部門所沒收)。這封信札記述著這位商人從洛陽到西亞這一段路上所經歷的城市和看到的物品,記錄著敦煌、酒泉、蘭州和樓蘭古城,裡面有許多關於商業活動、日用品及絲織物等的記載,一共兩封信札,現在只剩下這一封珍貴的文物被存放在大英博物館內。
研究古粟特文信札的目的更多的是從信札本身而言的,這份信札是一份珍貴的文物,並且它的材質也不是當時使用的蔡侯紙,而是一種非常特有的昂貴紙張(有研究者稱這種紙就是當時的撒馬爾罕紙),研究這一份信札的意義也可以推斷當時中國造紙術的技術水平和西傳的經過。因為這份信札是在新疆發現的,也可以說明當時新疆已經開始出現紙張,並且造紙術也得到應用,同時也可以說明,當時的新疆是中原技術傳播和紙張西傳的中轉站。信札上的古粟特文字也對我們研究新疆民族文字和古梵文體系具有重要的意義,這篇文章的另外一種意義也是對新疆當時出版符號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這份失傳的信札本身的價值遠遠超過其內容的價值,無論是對於我們研究出版載體還是出版符號都有重要的意義。
(李宜飛)
[1] 瓦扎可克:古伊朗地區當時部落的一位領主,也是文章中商人的收信人。
[2] 粟特:位於古代中亞,是著名的西域古國之一,當時的首都是撒馬爾罕,這一地區的人們信仰伊斯蘭敎,其文字和語言也是今天特有的粟特文,有著著名的撒馬爾罕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