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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閎中肆外與史筆飛動

2024-08-14 18:54:04 作者: 瞿林東著

  史文表述要達到美的要求,一是要明確這個要求的標準,二是要了解史家是怎樣朝著這些要求去努力的。前者上文已經闡述,這裡來闡述後者:閎中肆外和史筆飛動。閎中肆外,是關於史家對史事的積累與抒發的關係;史筆飛動,是關於史家對史事的「體驗」與「重塑」的關係。

  章學誠在評價明人歸有光時寫道:

  然歸氏之文,氣體清矣,而按其中之所得,則亦不可強索。故余嘗書識其後,以為先生所以砥柱中流者,特以文從字順,不汩沒於流俗,而於古人所謂閎中肆外,言以聲其心之所得,則未之聞爾。然亦不得不稱為彼時之豪傑矣。[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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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章學誠肯定了歸有光在文章上的「文從字順,不汩沒於流俗」的樸實文風;但指出了他對古人提出的閎中肆外的作文境界並不了解。章學誠說的「古人」,是指唐代韓愈。韓愈作《進學解》,有「閎其中而肆其外」[83]之說,講的是作文要求:內容充實、豐富,而文筆發揮盡致。章學誠在《文理》中發展了韓愈的這一思想,全篇闡說閎中肆外在各方面的要求,於文於史,都可以參考。

  章學誠說:「言以聲其心之所得。」這句話是抓住了閎中肆外的本質的。換句話說,只有心有所得,方可言之於聲。他批評有些人學習司馬遷的《史記》,只學其皮毛,「而於古人深際,未之有見」。由於自己心中無所得,這樣學習的結果,「遂不免於浮滑,而開後人以描摩淺陋之習」。《史記》寫人物,寫戰爭,寫場面,都寫得好,一個重要原因,是司馬遷熟悉歷史人物,也有戰爭知識,對所寫的一些歷史場面作過深入的研究。這就是所謂「心之所得」。關於這一點,從「太史公曰」和《太史公自序》里可以看得很清楚。章學誠說的要見到「古人深際」,就是這個意思。

  按章學誠的意思,要做到閎中肆外,必須在幾個方面下功夫。

  立言之要,在於有物。章學誠說:「古人著為文章,皆本於中之所見,初非好為炳炳烺烺,如錦工繡女之矜誇采色已也。」又說:「富貴公子,雖醉夢中不能作寒酸求乞語;疾痛患難之人,雖置之絲竹華宴之場,不能易其呻吟而作歡笑。此聲之所以肖其心,而文之所以不能彼此相易,各自成家者也。」章學誠不懂得唯物辯證法,但是他論「立言之要,在於有物」,認為不同地位、境遇的人,都逃脫不了「聲之所以肖其心」的普遍法則,似乎已經包含著一點「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思想」的朦朧的認識。正是從這個認識出發,他才可能提出「言以聲其心之所得」的命題,主張著書作文,一定要言之有物。如果「舍己之所求而摩古人之形似」,那就是偕老之婦亦學杞梁之妻而悲號,朝堂大臣亦學屈原自沉汨羅而作楚怨,感把事情弄顛倒了。

  學問為立言之主,文章為明道之具。這是講學問跟文章的關係。章學誠認為:「求自得於學問,固為文之根本;求無病於文章,亦為學之發揮。」學問是文章的根本,文章是學問的發揮;沒有學問,無以立言,沒有文章,無以明道。學問是主要的,但也不能不講文章,然而重視文章並不就是追求文辭。他說:「古人論文,多言讀書養氣之功,博古通經之要,親師近友之益,取材求助之方,則其道矣。至於論及文辭工拙,則舉隅反三,稱情比類,如陸機《文賦》、劉勰《文心雕龍》、鍾嶸《詩品》,或偶舉精字善句,或品評全篇得失,令觀之者得意文中,會心言外,其於文辭思過半矣。」可見,文章的提高,主要是在上述「功」、「要」、「益」、「方」幾方面著力,文辭則是第二位的。只有閎其中,才能肆於外。

  不應以古人無窮之書,而拘於一時有限之心手。章學誠說:「學文之事,可授受者規矩方圓,其不可授受者心營意造。」所謂規矩方圓,是指作文的一般原則,如上面講到的「立言之要,在於有物」、「學問為立言之主,文章為明道之具」即是。所謂心營意造,是指「摘記為書,標識為類」,它們本是後人「一時心之所會,未必出於其書之本然」,只可自志,不可授受,「蓋恐以古人無窮之書,而拘於一時有限之心手也」。他舉例說:「比如懷人見月而思,月豈必主遠懷!久客聽雨而悲,雨豈必有愁況!然而月下之懷,雨中之感,豈非天地至文!而欲以此感此懷藏為秘密,或欲嘉惠後學,以謂凡對明月與聽霖雨,必須用此悲感方可領略,則適當良友乍逢及新婚宴爾之人,必不信矣。」章學誠進而論到文章的「法度」,他說:「時文當知法度,古文亦當知有法度。時文法度顯而易言,古文法度隱而難喻,能熟於古文,當自得之。執古文而示人以法度,則文章變化,非一成之文所能限也。」因此,這種法度,對不知法度的人來說,不是不可作為參考的。但若把它視為秘訣,那就十分有害,「如啼笑之有收縱,歌哭之有抑揚,必欲揭以示人,人反拘而不得歌哭啼笑之至情矣」。總之,在章學誠看來,學文之事,在規矩方圓上應當學習前人的經驗,但在具體做法上則不應為古人所拘,而要進行新的創造。

  歷史是運動的,歷史人物、歷史事件是在運動中發展的。歷史撰述應當把這些運動表現出來。在這個問題上,梁啓超所論甚為中肯。他強調要把歷史寫得「飛動」起來,才能感動人。他說:「事本飛動而文章呆板,人將不願看,就看亦昏昏欲睡。事本呆板而文章生動,便字字都活躍紙上,使看的人要哭便哭,要笑便笑。……歷史家如無此種技術,那就不行了。司馬光作《資治通鑑》,畢沅作《續資治通鑑》,同是一般體裁。前者看去百讀不厭,後者讀一二次便不願再讀了。光書筆最飛動,如赤壁之戰、淝水之戰、劉裕在京口起事、平姚秦、北齊北周沙苑之戰、魏孝文帝遷都洛陽,事實不過爾爾,而看去令人感動。」[84]史筆「飛動」,尤適於記述大的歷史場面,特別是大的戰爭場面。梁啓超說的「事實不過爾爾,而看去令人感動」,這正是史文表述在美學上的感染力量。一般來說,歷史撰述只要表現了歷史的真實面貌或接近於真實的面貌,那麼它就能給讀者以警戒,以啟迪,以智慧,以鼓舞。但是,這在很大程度上又同史文表述有密切的關係。

  [1] 《尚書》譯文,采自王世舜譯註,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89~190頁。

  [2] 班固:《漢書》卷六十二《司馬遷傳》,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735頁。

  [3] 杜佑:《通典》卷三十一《職官十三·王侯總敘》,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849頁。

  [4] 杜佑:《通典》卷一百八十五《邊防一·邊防序》,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4979頁。

  [5] 杜佑:《通典》卷十三《選舉一·選舉序》,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308頁。

  [6] 司馬光:《資治通鑑》卷末《進書表》,胡三省注,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608頁。

  [7] 吳兢:《貞觀政要》卷二《任賢》,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33頁。

  [8] 《左傳·成公十四年》,楊伯峻春秋左傳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870頁。

  [9] 司馬遷:《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1944頁。

  [10] 參見《孟子》卷八《離婁下》,楊伯峻譯註,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192頁。

  [11] 《左傳·宣公二年》,楊伯峻春秋左傳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663頁。

  [12] 《論語》第三《八佾》,楊伯峻譯註,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6頁。

  [13] 《孟子》卷六《滕文公下》,楊伯峻譯註,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155頁。

  [14] 司馬遷:《史記》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3319~3320頁。

  [15] 劉知幾:《史通》卷十四《惑經》,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381頁。

  [16] 袁枚:《隨園詩話》卷三「四十七」,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第87頁。

  [17] 章學誠:《文史通義》卷三《文德》,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60頁。

  [18] 章學誠:《文史通義》卷五《婦學》,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496頁。

  [19]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九《與邵二雲論修宋史書》,《章學誠遺書》,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81頁。

  [20] 章學誠:《文史通義》卷三《史德》,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57頁。章學誠指出,劉知幾之論才、學、識未盡其理,有兩點是不確切的,多年來不曾得到辯證。第一,劉知幾關於才、學、識的思想,並不限於辭采、記誦、擊斷,這從《史通》一書可以得到明證。第二,劉知幾沒有說過「有學無識,如愚估操金」的話。《舊唐書·劉子玄傳》原文是:「夫有學而無才,亦猶有良田百頃,黃金滿籯,而使愚者營生,終不能致於貨殖者矣。」《新唐書·劉子玄傳》簡化為:「夫有學無才,猶愚賈操金,不能殖貨。」但二書所記都是「有學無才」而非「有學無識」,章學誠顯然是據《新唐書》轉錄而又誤錄一字,以致失之毫釐而差之千里。因為從上引章學誠的話來看,他所謂未盡其理者,正是針對「史識」而發,這當然就冤枉了劉知幾。以上兩點,應當是為劉知幾辯護的。不過,有趣的是,章學誠從並非完全正確的引證中,卻闡說了正確的理論,可謂幸矣。而他明確地提出以「史德」來豐富「史識」的內涵,並進而以「史德」來補充劉知幾的「史才三長」論,畢竟顯示了他的卓識。

  [21] 章學誠:《文史通義》卷三《史德》,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06~207頁。

  [22] 劉昫等:《舊唐書》卷一百二《劉子玄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3173頁。

  [23]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九《家書二》,《章學誠遺書》,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92頁。

  [24] 章學誠:《章氏遺書外編》卷十六《和州志一·志隅自序》,《章學誠遺書》,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552頁。

  [25] 《左傳·宣公二年》,楊伯峻春秋左傳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663頁。

  [26] 劉知幾:《史通》卷四《序例》,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81頁。

  [27] 司馬遷:《史記》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3296頁。

  [28] 范曄:《獄中與諸甥侄書》,《宋書》卷六十九《范曄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830頁。

  [29] 劉知幾:《史通》卷十《自敘》,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71頁。

  [30] 劉知幾:《史通》卷七《鑑識》,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89頁。

  [31] 劉知幾:《史通》卷十《辨職》,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64頁。

  [32]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九《春秋·總論》,第117頁。參見卷十《左傳一》「杜預序」、「僖公」、「宣公」,卷十一《左傳二》「總論」、「襄公二」等條。

  [33]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十九《史記一·本紀》,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266頁。

  [34]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十九《史記一·本紀》、卷三十六《隋書一·帝紀》,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266、533頁。

  [35]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二十三《漢書三·列傳》,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333頁。

  [36]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三十八《唐書一·帝紀》,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559頁。

  [37]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三十九《唐書二·表》,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576頁。

  [38]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二十一《漢書一·表》,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304頁。

  [39] 葉適:《習學記言序目》卷二十《史記二·自序》,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296頁。

  [40] 參見章學誠:《文史通義》卷四《釋通》,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45~351頁。

  [41] 《左傳·宣公二年》,楊伯峻春秋左傳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663頁。

  [42] 參見《左傳·襄公二十五年》,楊伯峻春秋左傳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1099頁。

  [43] 劉勰:《文心雕龍》第十六《史傳》,周振甫譯註,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172頁。

  [44] 令狐德棻等:《周書》卷三十八《柳虬傳》,北京:中華書局,1971年,第681頁。

  [45] 王溥:《唐會要》卷六十四《史館下·史館雜錄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306頁。

  [46] 劉知幾:《史通》卷七《直書》,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79頁。

  [47] 劉知幾:《史通》卷七《曲筆》,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85頁。

  [48] 劉知幾:《史通》卷二十《忤時》,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556頁。

  [49] 韓愈:《韓昌黎全集》外集卷二《答劉秀才論史書》,上海:世界書局,1935年,第486頁。

  [50] 柳宗元:《柳河東集》卷三十一《與韓愈論史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499頁。

  [51] 劉知幾:《史通》卷七《直書》,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80頁。

  [52] 《論語》第三《八佾》,楊伯峻譯註,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6頁。

  [53] 《論語》第十五《衛靈公》,楊伯峻譯註,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167頁。

  [54] 《春秋穀梁傳·桓公五年》,十三經註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347頁。

  [55] 《春秋穀梁傳·莊公七年》,十三經註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382頁。

  [56] 劉知幾:《史通》卷十三《疑古》,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352頁。

  [57] 劉知幾:《史通》卷十《自敘》,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71頁。

  [58] 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序,北京:商務印書館,1958年,第1頁。

  [59] 《論語》第十五《衛靈公》,楊伯峻譯註,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167頁。

  [60] 吳縝:《新唐書糾謬》卷首《新唐書糾謬序》,叢書集成初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3頁。

  [61] 范曄:《後漢書》卷四十上《班彪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325頁。

  [62] 班固:《漢書》卷六十二《司馬遷傳》後論,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738頁。

  [63] 董誥等:《全唐文》卷六百三十四,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9400頁。

  [64] 王溥:《唐會要》卷六十四《史館下·史館雜錄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315頁。

  [65] 參見錢大昕:《新唐書糾謬跋》,《新唐書糾謬》卷末,叢書集成初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2頁。

  [66] 參見裴松之:《上三國志注表》,《三國志》卷末,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1471頁。

  [67] 范曄:《後漢書》卷四十上《班彪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325頁。

  [68] 沈約:《宋書》卷六十九《范曄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830頁。

  [69] 洪邁:《容齋隨筆》卷十五「范曄作史」,《容齋隨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191頁。

  [70] 宋濂等:《元史》卷末《纂修元史凡例》,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4676頁。

  [71] 參見白壽彝:《司馬遷寓論斷於序事》,載《北京師範大學學報》1961年第4期。

  [72] 范曄:《後漢書》卷四十上《班彪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325頁。

  [73] 班固:《漢書》卷六十二《司馬遷傳》後論,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738頁。

  [74] 范曄:《後漢書》卷四十上《班彪傳》後論,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386頁。

  [75] 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二《陳壽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137頁。

  [76] 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二後論,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159頁。

  [77] 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二《干寶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150頁。

  [78] 吳縝:《新唐書糾謬》卷首《新唐書糾謬序》,叢書集成初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3頁。

  [79] 劉知幾:《史通》卷六《言語》,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39頁。

  [80] 參見劉知幾:《史通》卷六《敘事》,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56~158頁。

  [81] 劉知幾:《史通》卷六《敘事》,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61~162頁。

  [82] 參見章學誠:《文史通義》卷三《文理》,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67~268頁。

  [83] 韓愈:《韓昌黎集》卷十二《進學解》,北京:商務印書館,1958年,第78頁。

  [84] 梁啓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年,第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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