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08-14 18:47:37
作者: 瞿林東著
中國以往的史學,正是中國現今史學的起點。從歷史學自身的發展來看,史學只有在批判繼承中才能創新,才能發展。在世界文化交往日益密切的二十一世紀,批判地借鑑外國史學積極成果,固然是發展中國史學重要的條件;而批判地繼承中國史學的優秀遺產,更是發展當今中國史學所必不可少的前提。中國史學史表明:史學的發展,一則取決於時代提供的條件,二則取決於對以往史學的批判繼承。這是一個基本規律。章學誠在論述中國歷史著作的體裁與思想的發展脈絡時指出:
《尚書》一變而為左氏之《春秋》,《尚書》無成法而左氏有定例,以緯經也。左氏一變而為史遷之紀傳,左氏依年月而遷書分類例,以搜逸也。遷書一變而為班氏之斷代,遷書通變化,而班氏守繩墨,以示包括也。就形貌而言,遷書遠異左氏,而班史近同遷書,蓋左氏體直,自為編年之祖,而馬、班曲備,皆為紀傳之祖也。推精微而言,則遷書之去左氏也近,而班史之去遷書也遠。蓋遷書體圓用神,多得《尚書》之遺;班氏體方用智,多得《官禮》之意也。[10]
這段話表明:有的史書在體裁上變化很大,而在思想上則前後相承;有的史書在體裁上前後相承,而在思想上則相去甚遠。可見在批判繼承中會有種種不同的情況出現,但批判繼承前人的成果,則是史學發展中的共同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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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學誠在論述通史撰述的發展時又說:
……總古今之學術,而紀傳一規乎史遷,鄭樵《通志》作焉。統前史之書志,而撰述取法乎《官禮》,杜佑《通典》作焉。合紀傳之互文,而編次總括乎荀、袁,司馬光《資治通鑑》作焉。匯公私之述作,而銓錄略仿乎孔、蕭,裴潾《太和通選》作焉。此四子者,或存正史之規,或正編年之的,或以典故為紀綱,或以詞章存文獻,史部之通,於斯為極盛也。[11]
這裡看得十分清楚:通史撰述出現這種「極盛」的局面,正是在繼承前人的成果上並且有所創新,才能取得的。
毋庸置疑,中國史學在經歷了近代化趨勢和科學化道路之後,批判繼承古代史學的優秀遺產仍然是十分必要的,這是中國史學發展之連續性的體現,也是中國史學發展之民族化的要求。這就是說,在思想資料、表現形式、概念範疇等方面,以往史學的歷程,正是未來史學的基石。這就是過去的中國史學對於今日的中國史學之價值所在。
以上這些話,或許可以說明中國史學對於世界文明和中國文明的意義,對於當代社會和當代史學的價值。
[1] [法]伏爾泰:《風俗論》上冊,梁守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第73~75頁。
[2] [德]黑格爾:《歷史哲學》,王造時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56年,第161頁。
[3] 以上引文均見[英]李約瑟:《中國科學技術史》第一卷《導論》,袁翰青等譯,北京:科學出版社,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74、75、77頁。
[4] 參見白壽彝主編:《中國通史》第一卷《導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356~358頁。
[5] 《周易》卷八《繫辭下》,十三經註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89頁。
[6] 劉知幾:《史通》卷十一《史官建制》,浦起龍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81頁。
[7] 龔自珍:《龔定庵全集類編》卷五「尊史」,夏田藍編,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1991年,第93頁。
[8] 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自序》,《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6頁。
[9] 班固:《漢書》卷六十二《司馬遷傳》,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735頁。
[10] 章學誠:《文史通義》卷一《書教下》,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48頁。
[11] 章學誠:《文史通義》卷四《釋通》,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34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