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和諧

2024-08-14 17:55:33 作者: 蔣孔陽

  畢達哥拉斯學派不僅認為數是萬物的本原,而且還認為對立也是萬物的本原。

  一 和諧來自對立

  亞里士多德記載,畢達哥拉斯學派中的另一些人說有十對本原:「有限—無限、奇—偶、一—多、右—左、雄—雌、靜—動、直—曲、明—暗、善—惡、正方—長方」,並明確規定它們是相反的東西;「『相反』是事物的本原」[23]。

  根據這一派的見解,作為「相反」的「對立」導致和諧。公元1世紀時期畢達哥拉斯學派哲學家和數學家尼各馬科在他的《算術引論》中,就記載下菲羅勞斯的這種觀點:

  和諧總是來自對立,因為和諧是不同因素的統一,以及是相反的因素的協調。[24]

  尼各馬科又不指名提到另一些早期畢達哥拉斯學派的成員,也有相類似的觀點:

  一般地說,和諧起於差異的對立,因為「和諧是雜多的統一,不協調因素的協調」(引斐安的話),畢達哥拉斯學派(柏拉圖往往沿用他們的學說)也說:音樂是對立因素的和諧的統一,把雜多導致統一,把不協調導致協調。[25]

  畢達哥拉斯學派雖然不是最早論述有關對立問題的哲學家,但是認為萬物的本原是一對對的對立的,卻是從他們開始的,並進而認為由於一對對的對立的因素,或相反的因素導致和諧統一、協調。表明他們的美學思想中含有辯證法的因素。他們正是以這種辯證的觀點來探討從個人到國家乃至整個宇宙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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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世紀時的柏拉圖主義者士麥拿的忒昂(Theon of Smyrna)在他那部專門討論算術、音樂和諧理論以及天文學的著作中就談到,畢達哥拉斯學派稱音樂是對立的和諧,是對立事物的統一和相互鬥爭因素的調和。因為,他們不僅要求節奏和旋律,而且要求宇宙的整個系統都要依賴音樂,而音樂的目標就是統一與和諧。神使相互鬥爭的因素達到和諧。實際上,這正是神運用音樂和醫學的最大的目的,即使那些敵對的事物達到和解。正像畢達哥拉斯學派所說的那樣,音樂是自然中諸多事物統一的基礎,是世界上最好事物的基礎。作為一個法則,音樂在宇宙中採用了和諧的形態,在國家中採用了合乎法律的政府形式,在家庭生活中採用了通情達理的方式。它帶來了一致與統一。因此,體現和諧與統一的音樂,具有無比巨大的重要作用:

  他們(畢達哥拉斯學派)說音樂知識的作用與運用,把自身展露在人的四個方面:在靈魂中,在肉體中,在家庭中,在國家中。因為這些事物都需要和諧與統一。[26]

  而柏拉圖在許多方面是追隨這個學派的。[27]

  二 宇宙諧音

  畢達哥拉斯學派通過對數,特別是對音樂的研究,發現和諧(諧音)是由一定的數的比例構成的。他們將這種思想運用到天體上,認為各天體之間的距離,也是按這種數學比例的,因而整個宇宙是一個大的和諧,是一個和諧的秩序井然的宇宙。

  「和諧」這個範疇在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哲學—美學中占有重要地位。在音樂中是意指將不同音調結合調和在一起,就構成音階,而基本的音程是和簡單的數的比例相一致的。他們使用「和諧」這個範疇,主要是指一定的數的比例關係。他們從研究中發現,凡是符合某種數的比率的,就是和諧,就能產生美感的效果。「黃金分割」(5∶8或1∶1.618),很可能是由畢達哥拉斯學派最先發現的,「和諧」是畢達哥拉斯學派的美學和倫理價值觀念中的一個重要範疇。

  「科斯摩斯」,原意指「秩序」或「好的秩序」,到公元前5世紀初期時已有「世界秩序」或「宇宙」的含義了。[28]

  早期畢達哥拉斯學派在其天文學、宇宙學、音樂的研究中,將「和諧」與「科斯摩斯」結合起來,從而提出宇宙諧音問題。他們將天體的運動秩序比作音樂的諧音。豎琴的琴弦由於粗細長短不同,但都由於合乎一定的數的比例,所以能夠發出悅耳的和諧音調。同樣的,天空中的各個星體,由於大小和運動速度不同,也都由於合乎一定的數的比率,所以也能產生出和諧的音調,這就是和諧的諧音。公元2世紀時的亞歷山大,曾對畢達哥拉斯學派的這種宇宙諧音說,有如下明確的記載:

  因為圍繞宇宙中心運動的各個天體之間的距離,都是有一定的數的比率的,有的天體運行得快些,有的慢些;運動得比較慢的天體發出深沉的音調,比較快的發出高昂的音調;而這些和距離成比率的音調,就結合成為和諧的聲音。所以他們說數是這種諧音的起源,由此,他們自然而然地斷定數是天體和宇宙的本原。他們說,太陽和地球的距離是月亮和地球的距離的兩倍,金星是三倍,水星是四倍,每個個別的天體都處於一定的比率;天體的運行是和諧的,距離越大的天體運動得越快,距離越小運動得越慢,各居間的天體按照它們環行的大小成比率地運行。基於事物和數之間的這種相似性,他們設想存在的事物既是由數構成的,同時它們自身也就是數。[29]

  畢達哥拉斯學派還進而指出:八度音程的比率是2,五度音程的比率是3〖〗2,四度音程的比率是4〖〗3。[30]他們還對我們人類之所以聽不見這種宇宙諧音作出了如下的解釋:「我們沒有聽到過這種諧音,因為我們從兒童時代起就是和這種諧音一起生長的。」[31]所以聽而不聞。

  亞里士多德當時對畢達哥拉斯學派的這種宇宙諧音說持懷疑的態度:「難以說明的是,我們竟聽不到這種聲音。」但他並沒有對此持徹底否定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還接受了該學派的這種解釋:從我們出生時候起,在我們耳朵里的這種聲音,就是靜止分辨不清,因為,聲音和靜止是相對的,所以難以分辨。亞里士多德並以鐵匠由於習慣於聽打鐵聲,因此以久聽而不聞來作出補充的解釋:「人所遇到的這種情況,正是鐵匠所遇到的,他們習慣於打鐵的聲音,因而這種聲音對他們來說是無所謂的。」[32]

  由此足以表明,畢達哥拉斯學派由於將數的比率、比例與宇宙天體的運行同其發出的諧音聯繫在一起,所以這種宇宙諧音說就具有審美含義,因而他們的天文學說和宇宙學學說就具有美學的性質。亞里士多德就深刻地揭示了這種特徵:「他們認為數的元素就是萬物的元素,認為整個宇宙就是一個諧音,也就是數。」[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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