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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關於天人關係之認識上的突出進步

2024-08-15 17:24:00 作者: 瞿林東著

  魏晉南北朝隋唐時期的史學,在思想領域方面異常活躍,不論是對歷史的認識還是對史學的認識,都提出了許多新問題。關於對史學的認識,有南朝梁人劉勰所撰《文心雕龍·史傳》篇,是討論史學問題較早的專文,這樣的專文在唐代逐漸多了起來;盛唐時劉知幾所著《史通》,是討論史學問題最早的系統著作,它在中國史學發展上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關於對歷史的認識,情況要複雜得多。這是一個大變動的時代,也是一個大發展的時代,許多重大歷史問題提到了當時的政治家、思想家、史學家面前,在激烈的思想鬥爭中推動了歷史思想的進步。其中以關於神滅論、興亡論、封建論、民族論、人物論、帝王論這六個方面的問題的討論和辯難尤為重要。

  針對佛教的盛行和有神論思想的泛濫,南朝齊、梁之際的無神論思想家范縝曾與齊竟陵王蕭子良作不信因果的辯難,認為富貴貧賤,純屬偶然,非命中注定。其後,他又著《神滅論》,指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不得相異也。」此論一出,「朝野喧譁」。齊竟陵王蕭子良發動僧俗名流數十人與之辯難而終不能屈,於是「子良使王融謂之曰:『神滅既自非理,而卿堅執之,恐傷名教。以卿之大美,何患不至中書郎,而故乖剌如此,可便毀棄之。』縝大笑曰:『使范縝賣論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書郎耶!』」[10]在有礙「名教」的壓力和高官顯位的誘惑面前,范縝顯示出了理論上的堅定信念。有神無神,有佛無佛,是當時思想領域的大論爭。在這個論爭中,史學家也是壁壘分明的。略早於范縝的范曄,「常謂死者神滅,欲著《無鬼論》」,認為「天下決無佛鬼」[11]。而與范縝同時的沈約,在梁武帝發動「王公朝貴」六十餘人撰文圍攻范縝時,連續寫出了《神不滅論》、《難范縝〈神滅論〉》等文[12],申言「神本不滅,久所服膺;神滅之談,良用駭惕」。這種思想上的分野,也反映在他們所撰的史書當中。

  把無神論思想真正推進到歷史思想領域的,是唐代文學家、思想家、史論家柳宗元。柳宗元的無神論思想的一個明顯特徵,是要把久已存在的「天命」論從對歷史的認識和解釋中驅趕出去。他在《天說》一文中,批評了「天可賞罰」的論點,認為:「天地,大果窳也;元氣,大癰痔也;陰陽,大草木也。其烏能賞功而罰禍乎!功者自功,禍者自禍,欲望其賞罰者大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謬矣。」[13]天地、元氣、陰陽都是沒有意志的物質,怎麼能賞功罰禍呢。他的《天對》一文,回答了屈原《天問》中提出的許多歷史問題,認為朝代的興亡、人事的成敗,都跟昏昧無知的「天」毫無關係[14]。柳宗元堅持「天人相分」的理論,指出:「夫聖人之為心也,必有道而已矣。非於神也,蓋於人也。」[15]「聖人之道,不窮異以為神,不引天以為高,利於人,備於事,如斯而已矣。」[16]這是用跟人事相聯繫的「道」排斥了「神」和「天」在歷史中的作用。他直言不諱地指出:「古之所以言天者,蓋以愚蚩蚩者耳,非為聰明睿智者設也。」[17]柳宗元在所著《非國語》六十七篇中,約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是批評人們在「天人之際」認識上的錯誤,認為史家用「天命」、夢寐、卜筮、童謠來解釋歷史,都是不足取的[18]。在這裡,他的無神論思想也反映出更鮮明的歷史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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