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通史、地方史和民族史
2024-08-15 17:19:56
作者: 瞿林東著
第一節 通史撰述不斷增多的趨勢
一、南北朝時期的通史撰述——《科錄》和《通史》
自司馬遷、班固以下,至唐初劉知幾止,六七百年間,中國史學有了長足的發展。從歷史編纂來看,這個發展有兩點是很突出的,一是史書種類的增多,一是朝代史的撰述風靡一時。這從《隋書·經籍志》史部所著錄的十三類史書中,看得很清楚。而在這幾百年中,史學家的通史撰述則寥若晨星,司馬遷的「通古今之變」的撰述思想,好像已經被大多數史學家遺忘了似的。隋朝陸從典曾經執行一個宏大的撰述計劃,即「續司馬遷《史記》迄於隋」,可惜他沒有把書寫完就被免職了[1]。其間值得提到的只有兩部書。一部是北魏元暉召集史家崔鴻等所撰的《科錄》二百七十卷,凡「百家要事,以類相從」,「上起伏羲,迄於晉、宋,凡十四代」[2]。另一部書是南朝梁武帝命吳均等所著的《通史》六百卷,上起「三皇」,下迄齊、梁[3]。這兩部書,是司馬遷以下至唐初劉知幾時,後者所能見到的規模較大的通史撰述[4]。
然而,劉知幾對這兩部通史的評價都不高。他批評《通史》說:
其書自秦以上,皆以《史記》為本,而別采他說,以廣異聞;至兩漢已還,則全錄當時紀傳,而上下通達,臭味相依……大抵其體皆如《史記》,其所為異者,唯無表而已。
這說明,《通史》是紀傳體通史。至於《科錄》,劉知幾認為:「其編次多依仿《通史》,而取其行事尤相似者,共為一科,故以《科錄》為號。」他進而指出,這兩部書的共同特點是「蕪累尤深,遂使學者寧習本書而怠窺新錄」[5]。劉知幾對《通史》和《科錄》的批評是否恰當,已不可深考,但他對通史撰述多有微詞,則是顯而易見的。他批評《史記》:「疆宇遼闊,年月遐長,而分以紀傳,散以書表。每論家國一政,而胡、越相懸;敘君臣一時,而參、商是隔。此其為體之失者也。」他甚至認為撰述通史是「勞而無功」的事情。反之,他對斷代為史的《漢書》則給予很高的評價,認為:「如《漢書》者,究西都之首末,窮劉氏之廢興,包舉一代,撰成一書。言皆精練,事甚該密,故學者尋討,易為其功。」[6]劉知幾還把歷代史書分為六家,認為:《尚書》、《春秋》、《國語》、《史記》等四家「其體久廢」,現在還能「祖述」的,只有《左傳》和《漢書》兩家了。他指的是斷代的編年史和斷代的紀傳史。由此,劉知幾進而斷言:「班、荀二體,角力爭先,欲廢其一,固亦難矣。後來作者,不出二途。」[7]班,是指班固和他的紀傳體朝代史《漢書》;荀,是指荀悅和他的編年體朝代史《漢紀》。在劉知幾看來,班、荀二體的斷代為史是大有發展前途的;至於通史之作,那是「述者所宜深戒」的[8]。
誠然,劉知幾的這些看法,是他根據對當時史學發展情況所做的概括而提出來的,因而不能說他的這些看法是沒有道理的。但劉知幾的論點卻有明顯的片面性,即他在充分肯定班、荀二家斷代為史的成就,展望班、荀二體的前景的時候,忽略了以至否定了撰述通史的重要性。有一點是必須肯定的,這就是劉知幾的《史通》一書對史書體裁、體例方面的許多問題,有不少獨到的見解和深入的探索;但是,他對司馬遷提出的「通古今之變」的撰述思想,卻沒有作認真的思考,這就妨礙了他有可能在通史撰述方面也提出一些有益的見解。
這裡,劉知幾提出了一個問題:通史撰述有沒有廣闊的前途?撰述通史是不是「勞而無功,述者所宜深戒」的?對此,中唐和晚唐的史學家們首先做出了回答。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