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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蕭子顯和《南齊書》

2024-08-15 17:18:45 作者: 瞿林東著

  沈約同時代人中有不少史學家,《齊書》撰者蕭子顯是其中留下了著作的史家。

  蕭子顯(487—537年),字景陽,南朝南蘭陵(今江蘇武進西北)人,是齊高帝蕭道成的孫子。他十幾歲時,蕭齊被蕭梁所取代。梁武帝蕭衍的父親蕭順之是蕭道成的族弟,蕭子顯是比蕭衍晚一輩的人,但他們很早就分支了。在梁朝,蕭子顯以自己的才華、風度和談吐的出眾,始終受到梁武帝的禮遇和信任,官至吏部尚書,後出為吳興太守。子顯善為詩賦,頗好辭藻。沈約讀了他的《鴻序賦》,盛讚它是:「可謂得明道之高致,蓋《幽通》之流也。」這是說他有班固之才。梁武帝讀了他的詩也說「可謂才子」。但蕭子顯的主要成就還在於史學。他一生寫了五部史書:《後漢書》一百卷,《晉史草》三十卷,《齊書》六十卷,《普通北伐記》五卷,《貴儉傳》三十卷。他同沈約一樣,很重視東漢以來的歷史。這些著述除《齊書》外都亡佚了。

  

  蕭子顯撰《齊書》是得到梁武帝的同意的。據劉知幾說,他撰《齊書》是在天監年間(502—519年),也就是在蕭子顯三十一二歲以前。後人為區別蕭子顯《齊書》和唐初李百藥《齊書》,稱前者為《南齊書》、後者為《北齊書》。蕭子顯撰《南齊書》,可以參考的文獻資料還是不少的。早在齊明帝時,檀超和江淹奉詔修本朝史,他們制訂了齊史的體例,但沒有完成修撰工作。此外,還有熊襄的《齊紀》、吳均的《齊春秋》和江淹的《齊史》十志。蕭子顯的撰述,在體例上「本(檀)超、(江)淹之舊而小變之」,在內容上兼采諸家成果,著成《南齊書》六十卷。它包括帝紀八卷,除追敘蕭道成在劉宋末年的政治活動外,主要記蕭齊皇朝(479—502年)的二十三年間的史事。志八篇十一卷,或上承劉宋,或起自蕭齊,斷限明快,但內容單薄。列傳四十卷,改前史循吏、良吏為《良政傳》,佞幸、恩幸為《幸臣傳》,文苑為《文學傳》,隱逸為《高逸傳》;而以《魏虜傳》記北魏史事,這在性質上同於《宋書·索虜傳》。另有《序錄》一卷,已佚。全書今存五十九卷。蕭子顯作為齊的宗室、梁的寵臣,所以他在《南齊書》中一方面要為蕭道成回護,一方面又要替蕭衍掩飾。他寫宋、齊之際的歷史,當然不能直接寫出蕭道成的篡奪之事,只能閃爍其詞,微露痕跡;他寫齊、梁之際的歷史,則用很多篇幅揭露齊主惡跡,以說明蕭衍代齊的合理。這是他作為齊之子孫、梁之臣子的苦心,也反映出他在史學上的局限。

  《南齊書》部帙不大,包含的年代又很短,竟然也撰有八志,確乎難得,這包含了江淹首創之功。其中,《禮》、《樂》、《州郡》、《百官》、《輿服》等略述蕭齊一代的典章制度和民俗風情,頗多參考。而《天文》、《祥瑞》、《五行》等則竭力宣揚天人感應和星占、讖語、夢寐的靈驗,甚至不惜編造出崔靈運「夢天帝謂己曰:『蕭道成是我第十九子,我去年已授其天子位。』」這樣的謊言,來證明齊之代宋實屬天意。這使《南齊書》在歷史觀上帶著濃厚的唯心主義色彩。

  《南齊書》的一些列傳的寫法,顯示了蕭子顯在歷史表述上的才華。如:他於《褚淵傳》,先寫褚淵在宋明帝時受到信任,而在宋明帝臨死時,則寫他也參與「謀廢立」,違背宋明帝的旨意;於《王晏傳》,先敘其與齊高帝、齊武帝的密切關係,繼而寫其在齊武帝死後也參與「謀廢立」的事;於《蕭諶傳》,先說其受到齊武帝、鬱林王的信賴,後寫其在協助齊明帝奪取鬱林王皇位的政變中竟然領兵充當前驅;於《蕭坦之傳》,先烘托其受到鬱林王的特殊信任,以至「得入內見皇后」,後寫他成了廢鬱林王而擁立明帝的關鍵人物;等等。蕭子顯在寫這些事件和人物時,都不直接發表議論,而是通過前後史事的對比來揭示人物的品格。清代史家趙翼評論說:「此數傳皆同一用意,不著一議,而其人品自見,亦良史也。」[172]但在神秘思想的籠罩之下,蕭子顯的史才不免給人一種蒼白的印象。

  蕭子顯和沈約在他們撰寫的史書中都著力宣揚神秘思想,一方面固然有「天人感應」思想的歷史影響,另一方面也跟梁武帝時佛教大盛的社會影響有直接關係。梁武帝是南朝統治者佞佛的突出代表,他廣建僧寺,甚至「曾設齋會,自以身施同泰寺為奴,其朝臣三表不許,於是內外百官共斂珍寶而贖之」[173]。臣下奏表上書都稱為「皇帝菩薩」。正當大江南北被僧寺香菸瀰漫在神秘的迷霧之中時,生活在齊、梁之際的無神論思想家范縝(約450—約510年),於天監六年(507年)發表了不朽的《神滅論》,向佛教經論挑戰,從而震動了顯貴和佛壇。梁武帝為此下詔,令大僧正法雲出面邀集朝貴、宗親及名僧六十四人,與范縝辯難,企圖使范縝屈服。但范縝「辯摧眾口,日服千人」[174],始終沒有在理論上退卻,並表示決不「賣論取官」。在這場對范縝的「圍剿」中,沈約先後寫了《答釋法雲書難范縝〈神滅論〉》、《神不滅論》、《難范縝〈神滅論〉》等文[175],申言「神本不滅,久所服膺,神滅之談,良用駭惕」。年輕的蕭子顯未與是役,但他在二十八年後即中大通七年(535年),以酣暢的筆墨、陶醉的心情寫出了《御講摩訶般若經序》的長文,歌頌梁武帝講經的盛況:「長筵亘陛,冠冕千群,充堂溢霤,僧侶山積,對別殿而重肩,環高廊而接坐,錐立不容,荊刺無地。承法雨之通潤,悅甘露而忘歸;如百川之赴巨海,類眾星之仰日月。」[176]自皇太子、王侯以下,聽講的中外僧俗竟達三十多萬人。沈、蕭的神秘思想和唯心史觀,都可以從這裡得到更進一步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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