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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陰陽五行是論證宇宙和諧思想的依據

2024-08-14 17:38:49 作者: 李宗桂

  陰陽五行理論是《黃帝內經》和《春秋繁露》論證天人感應、天地人相參的宇宙和諧思想的依據。在秦漢醫家看來,人體是一個和諧的整體,各種機能按陰陽五行的配置和特性而分別顯現。宇宙也是一個和諧整體,萬物依陰陽消長和五行轉換而興亡替代。天、地、人之間由於都有陰陽五行而相互貫通,具有通應關係,可以相參、相感。如果按類別和層次將其聯繫起來,就能找到天人之間的相互聯繫、相互制約的系統結構。在人與自然界這兩個系統中,各有陰陽五行,因而可以相參相應。《靈樞·通天》篇曰:「天地之間,六合之內,不離於五,人亦應之,非徒一陰一陽而已也。」《素問·陰陽離合論》說:「余聞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歲,人亦應之。」由於陰陽之氣互為根據,「陽根於陰,陰根於陽」,且互相交感,即所謂「陰陽相錯而變由生也」[213],才有事物的生變興衰。這種相感相應是聯結天、人的紐帶。按「取象比類」的方法,宇宙萬物是五行不同屬性的反映,人體臟腑、肢官經脈和形體情致都可納入自然界五大分類系統中。因此,《黃帝內經》將人體各組織器官、心理和生理現象與自然界的類似事物作了聯繫比較,把同人類密切相關的自然事物,諸如五味、五色、五化、五氣、五聲、五方、五季,與人的五志、五官、五體、五臟、五腑等各按其屬性歸入五行系統中。在此基礎上,醫家將天地萬物與人合為一體,利用天、人之間的某種自然感應,論證五行系統、經絡系統、藏象關係自身的內部聯繫,以及各系統彼此間的聯繫,從更高的層次去概括,並從事物相互間的動態平衡,去把握天人之間的內在聯繫及其系統調節。由於天、人之間具有通應關係,所以醫家可以分辨陰陽表里,按五行間生克乘侮的關係來辨病施治,控制轉變,以恢復整個系統的動態平衡,使人體和諧地存在於自然系統中。

  基於上述認識,秦漢醫家充分肯定人與自然的統一,自我心身的統一,邏輯地得出了「人與天地相應」[214]的結論。《黃帝內經》認為,人體病變與自然界的節候(天)和陰陽相關。「五藏應四時」[215],「五藏各以其時受病……人與天地相參……乘秋則肺先受邪,乘春則肝先受之,乘夏則心先受之,乘至陰則脾先受之。乘冬則腎先受之」[216]。《黃帝內經》還認為,天氣的寒溫影響人體血脈的運行:「天溫日明,則人血淖液而衛氣浮,故血易瀉,氣易行,天寒日陰,則人血凝泣而衛氣沉」,因此,治療也「必候日月星辰四時八正之氣」,「參伍相合而調之」[217],才能收到應有的效果。順此,它的結論是「人與天地相參也,與日月相應也」。應該說,這是《黃帝內經》天人相應論的理論基點。從實質上看,它是一種樸素的自然感應觀點。這種自然感應觀點是《黃帝內經》天、地、人相參的宇宙和諧思想的核心。構造這一核心並使之理論化的依據,正是陰陽五行學說。

  和秦漢醫家的思路相同,董仲舒繼承和發展了《呂氏春秋》「類同則召,氣同則合」的自然感應思想,運用陰陽五行理論,論證其天、地、人相參的「天人感應」思想。在董仲舒那裡,由於天、人、社會分具陰陽,故彼此在內在構成上,可以邏輯地聯繫起來,成為「物以類動」[218]相互感應的基礎。他說:「陰陽之氣,固可以類相損益也。……天地之陰氣起,而人之陰氣應之而起。人之陰氣起,而天之陰氣亦宜應之而起,其道一也。……故琴瑟報彈其宮,他宮自鳴而應之,此物之以類動者也。」[219]他還認為,「百物其去所與異,而從其所與同。故氣同則會,聲比則應,其驗皦然也……五音比而自鳴,非有神,其數然也。美事召美類,惡事召惡類,類之相應而起也」[220]。這表明,董仲舒是把事物的類同作為類感的基礎的。

  既然同類可以相感相動,而天、人同類(皆有陰陽,皆按五行運轉),故可以相感。董仲舒認為,「天亦有喜怒之氣,哀樂之心,與人相副。以類合之,天人一也」[221]。不僅天人情感同類,而且自然與政教同類,慶賞刑罰之類的政教措施,與春夏秋冬等自然節令同類,因而可以相感互動。天有喜怒哀樂之心,人有春、夏、秋、冬之氣這是「合類之謂也」[222]。可見,通過以類相和的方法,董仲舒溝通了天、人,使其相互感應,把自然擬人化,使人自然化,從而按照他設計的天人關係序列運轉,為其「以人隨君,以君隨天」的政治構想張目。

  在以類合之溝通天人的同時,董仲舒還用以數相偶的辦法,來增強天人互感的效應。他說:「求天數之微,莫若於人。人之身有四肢,每肢有三節,三四十二,十二節相持而形體立矣。天有四時,每時有三月,三四十二,十二月相受而歲數終矣。」[223]他還說:「唯人獨能偶天地。人有三百六十節,偶天之數也。形體骨肉,偶地之厚也。……天地之符,陰陽之副,常設於身。身猶天也,數與之相參,故命與之相連也。天以終歲之數成人之身,故小節三百六十六,副日數也;大節十二分,副月數也;內有五臟,副五行數也;外有四肢,副四時數也。……副數不可數者,副類皆當,同而副天,一也。」[224]

  正是通過這種以類合、以數偶的方法,董仲舒把自然與人事聯結了起來,把「美事召美類,惡事召惡類」的勸喻用於王者的政法決策上,為其王道政治理論作論證。

  

  從方法上看,陰陽五行是秦漢醫家和董仲舒進行類比和類推的基本條件。秦漢醫家認為,天、人皆有陰陽五行,依陰陽消長而盛衰,順五行之序而運轉,天、人同類,故可比類推理。「夫脈之小、大、滑、澀、浮、沉,可以指別;五藏之象,可以類推。」[225]聖人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類,化之冥冥」[226]。屠為脈者,「必以比類」[227]。實際上,《黃帝內經》用陰陽五行類分事物,察陰陽而辨病理,別五行而定治則,用四時節候配陰陽五行,將時令、方位、天人扭為一體,其基本方法就是類比和類推。亦正因此,《黃帝內經》認為明辨「比類」之理,行事「可以十全」;反之,「不引比類,是知不明也」[228]。

  在董仲舒那裡,運用陰陽五行進行類比和類推,是他建立其理論體系的根本方法。他在《玉杯》中說:「貫比而論是非,雖難悉得,其義一也。……《春秋》赴問數百,應問數千,同留經中,援比類,以發其端,卒無一妄言而得應於傳者。」他自己就廣泛運用了「伍其比,偶其類」[229]的方法。他利用陰陽五行來類分事物,以事物的類同為類感的基礎,由類感進而類推,說明凡同類則相感。由類推而將類感原理貫徹於天、地、人之間,以論證其以「天人感應」為核心的「天人合一」思想。這種類比和類推的方法,在董仲舒那裡收到了「覽其緒,屠其贅」[230]的作用。因此,他認為,「能以比貫類」是「大得之」[231]的。

  此外,類比和類推的方法,在董仲舒那裡,還是兩種按類別組織事物,使其從無序走向有序的方法;是由此及彼、由微知著的揭示事物類型及其相互關係的方法。它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事物的類型和相互關係,在剔除其荒誕內容和主觀性後,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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