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得假回家風雨欲來 「這妮……
2024-08-13 16:38:13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得知宋志遠回來,吳氏、張蘭溪和魏霜兒早早就在二門外等著了。
見宋志遠把馬韁繩扔給小廝,疾步走了過來,吳氏三人忙上前屈膝行禮:「恭喜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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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志遠驀地停下腳步:「大姐兒中選了?」
魏霜兒越眾而出,挽著宋志遠奉承道:「老爺,大姐兒中選了,以後就是豫王府女官了,咱們宋家一門兩個官兒,也算是宛州城數得著的人家了。」
張蘭溪也笑吟吟捧場:「是啊,大姐兒進入了皇家服役,老爺您也面上有光。」
吳氏板著臉,面無表情立在那裡,等著宋志遠尋她說話。
宋甜被選中進入豫王府做女官,勉強也算得上是件體面事,宋志遠好面子,估計要在家裡宴請賓客。
如今宋志遠是實職官員,來往交際的也都是官員了,男客自有宋志遠招待,難道官員家的女眷能讓張蘭溪這個小老婆出面招待?
還是得她這大老婆出面迎接待客。
她就等著宋志遠過來找她服軟。
宋志遠卻沒那麼歡喜,顯得心事重重。
若宋甜能在豫王府得寵還好,以後自有錦繡前程。
若只是做女官,雖然在本朝女官地位頗高,可往往需要服役到二十五六歲,到了那個年紀出來,也只能給人做續弦了。
他甩開魏霜兒,徑直進了二門,口中問道:「大姐兒呢?我去看看她。」
張蘭溪道:「大姐兒回了東偏院,正看著人收拾行李。」
宋志遠聽到那句「正看著人收拾行李」,心情更加低落,頭也不回往前走:「我去看看大姐兒。」
魏霜兒看著宋志遠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後,跺了跺腳,自回西偏院去了。
張蘭溪也扶著錦兒離開了。
吳氏看著空無一人的月亮門,恨得牙痒痒,思索著慢慢走回內院上房。
進了上房明間,吳氏這才吩咐元宵:「去看看夏師父用過晚飯沒有。」
法華庵那事之後,宋志遠不許王姑子上門來往,吳氏便和先前來往密切的蓮花庵夏姑子重新續上了交情,這幾日夏姑子帶了兩個徒弟在吳氏這裡的西廂房住著,白日陪吳氏說話,晚夕說唱佛曲,相處十分融洽。
元宵很快就領著夏姑子和兩個小姑子來了。
夏姑子戴著潔淨僧帽,披著茶褐袈裟,生得甚是高大健壯,只是有些溜肩,再加上眼睛過於靈活,顯得略有些猥瑣。
她一進門,就合掌問訊,稱呼吳氏「大菩薩」。
吳氏則稱呼她為夏師父,請她一同在螺鈿寶榻上坐下,吩咐元宵和剛買的小丫鬟七夕擺上茶點。
待元宵和七夕擺好茶點,吳氏就吩咐她們帶著兩個小姑子去外面玩。
待房裡只剩下夏姑子了,吳氏這才把自己的煩惱和夏姑子說了:「……前頭留下的這個妮子,真是攪家精,偏偏她爹偏心她,還想把家業都留給她。我還不到三十歲,還能為宋家誕下子嗣,老爺卻根本不進我的屋子……」
夏姑子安慰了吳氏半日。
吳氏心中不平,自言自語道:「這妮子如今要進豫王府做女官了,若是誰能把她這件事給攪黃了,我情願出三十兩銀子。」
夏姑子一聽,眼睛一亮,馬上有了一個主意。
她湊近吳氏:「大菩薩,貧尼倒是有一個主意……」
吳氏就等著這句話,當即看向夏姑子:「夏師父,您請說!」
夏姑子輕輕道:「豫王府是親王府邸,自有皇家體面,若是咱們暗中出錢,僱傭一群無賴扮作良民去豫王府喧鬧,揭露大姑娘是剋死親母的命格,大姑娘還能在豫王府做女官麼?」
吳氏這會兒病急亂投醫,顧不得多想,急急問道:「夏師父,事情能不能辦得機密些?」
夏姑子笑了,道:「大菩薩請放心,和咱們一點干係都沒有,誰能想到您呢!」
吳氏又細細問了問,親自起身拿了兩個五兩一錠的銀子出來:「這十兩是訂金,事成了,我再拿出剩餘的二十兩。」
夏姑子笑眯眯收了銀子:「大菩薩,您就放心吧,貧尼明日就去安排。」
東偏院裡靜悄悄的。
紫荊在房裡收拾行李。
宋甜正在和金姥姥說話。
她彎腰看著金姥姥懷裡抱的灰兔子,輕聲道:「這兔子果真是在服藥半個時辰後醒來的?」
金姥姥雙手攥著兔子耳朵,眼睛盯著宋甜的嘴唇,連連點頭:「我一直看著時辰,差不多就是半個時辰。」
宋甜伸手撥了撥兔子的三瓣嘴,細細觀察著,最後道:「再給我準備幾隻兔子,今晚我再試一試。」
她試的這種解藥,是先催吐,然後解毒,需要多次試驗才行。
兩人正說著話,大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宋甜直起身子:「有人來了。」
金姥姥把兔子放回了籠子裡,這才去應門。
過來的正是宋志遠。
宋志遠一進大門,就看見宋甜迎了上來,看著似乎比先前瘦了些,一時竟有些心疼:「怎麼瘦了?是不是豫王府的飯菜不好吃?」
宋甜理了理衣裙,走上前福了福:「爹爹,豫王府的飯菜比咱家可好太多了,咱家都是大魚大肉肘子豬頭的,油膩得很,豫王府的飯菜精緻清淡美味,更合我的胃口。」
宋志遠聞言,滿腔的心疼不翼而飛,悻悻道:「你不是最愛吃回鍋肉、炙羊肉、風乾雞和鹵鴿子麼?怎麼才去了豫王府幾日,就嫌棄家裡的大魚大肉了?」
院子裡掛著燈籠,宋甜就著燈籠光,發現宋志遠眼睛亮晶晶的,納悶道:「爹爹,你眼睛怎麼了?」
宋志遠這會兒也沒什麼離情別緒了,道:「剛才過來時,夾道里掛著燈籠,好多小蟲子在燈下飛,我眼睛被小蟲子迷著了。」
宋甜一心要繼續試驗解藥的藥效,直接開口問她爹:「爹爹,你還有事麼?」
宋志遠聽出了女兒的不耐煩,垂頭喪氣道:「我沒事。」
宋甜忙道:「我只在家呆三天,爹爹,你讓人去多換些一兩一錠的小銀錁子,我走的時候拿走,在豫王府花用著方便。」
宋志遠皺起了眉頭:「你見了爹爹,難道只想到要銀子麼?」
宋甜理直氣壯:「爹爹,你是宛州有名的富翁大戶,又是我親爹,我看到你自然就想到銀子了呀!」
宋志遠:「……」
他悻悻地甩了甩衣袖,扭頭就走。
宋甜在後面跟著他:「爹爹,太太這些日子有沒有月夜隔著牆焚香,憂心你中年無子,缺少墳前拜掃之人,祈禱上蒼護佑你身子康健,留心家業,早生子息?」
宋志遠:「……」
還真被宋甜說中了。
宋甜離家的第一夜,他晚上歸來,吳氏就搞了個牆內月下焚香祈禱,虧得宋甜提醒過他,宋志遠這才沒有中計。
如今因這事被宋甜調侃,宋志遠面子上到底下不來,「哼」了一聲,擺了擺衣袖,大步流星往前去了,口中道:「哎,真是煩人的小妮子!」
心中卻道:大姐兒到底聰明有見識,以後還是聽她的,少和別人的老婆勾搭,不再吃夜酒行夜路,不胡亂吃藥……
不過這樣的話,活著哪裡還有趣味?
也罷,人活一世,草木一生,得快活處就快活得了,何必想那麼多?
想到這裡,宋志遠又快活起來,回到書房坐下,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正要吩咐人去兌換小銀錁子,卻聽到宋榆在外面稟報導:「啟稟老爺,京城黃太尉府的田管家派人過來送信。」
宋志遠忙道:「快請進來!」
上次黃太尉經過宛州,宋志遠悄悄賄賂了太尉府的田管家,如今田管家常常與他書信來往,彼此甚是相得。
信使把信遞給宋志遠,便由宋榆領著洗漱用飯去了。
宋志遠展開信紙,細細讀了一遍,發現田管家一則詢問宋大姑娘參選豫王府女官的結果,二則提醒宋志遠,四月初三是黃太尉生辰,宋志遠若是想官運亨通,須得進京與黃太尉賀壽。
看罷田管家寄來的信,宋志遠心道:「看來黃太尉真是看中了我的大姐兒,想要大姐兒做他家侄媳婦。
不過既然閨女做了豫王府女官,那就不能再與黃太尉結兒女親家了,該進貢的銀子就少不了了,這次黃太尉生辰,準備一千兩銀子送禮,應該足夠豐厚了……
想到這裡,宋志遠只恨黃太尉不是女子。
若黃太尉是女子,他就能發揮自己最擅長的哄女子技能,把黃太尉哄得舒舒服服開開心心,對他痴心一片,這一千兩銀子自然就能省下來了,說不定他還能從黃太尉那裡得些好處……
嘆息之後,宋志遠吩咐宋竹:「準備筆墨紙硯,我要親自給田管家寫封回信。」
把回信交給信使之後,宋志遠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叫來生藥鋪的掌柜葛二郎,讓他明日一早帶了宋榆去銀號兌換二百個一兩重的小銀錁子。
葛二郎心細,問道:「老爺,既然是給大姑娘準備的,要不要在銀錁子上做個記號?」
宋志遠想了想,道:「尋個不顯眼的角落,鐫刻一個咱家的『宋』字,不要太顯眼,米粒大小就好。」
他家這個「宋」字,是宋志遠親自設計出來的,看著跟一朵花似的,與眾不同,專門刻印在宋家鋪子的招牌上和宋家的貨物上。
葛二郎答了聲「是」,自去安排這件事。
宋甜把她爹擠兌走之後,換了件寶藍窄袖衫子,系了條玄色布裙,讓金姥姥閂上院門,擼起袖子開始忙碌。
金姥姥養兔子的棚子裡掛著好幾個燈籠,亮堂堂的。
宋甜準備好三份不同的毒藥,分別餵三隻兔子服下,記錄罷反應,就和金姥姥紫荊餵三隻兔子服下同一解藥,然後開始觀察三隻兔子服藥後的反應。
忙碌到了子時,三隻兔子,只存活了兩隻。
宋甜一直在認真觀察記錄。
看來這種解藥還不夠完善,須得繼續試驗試煉,到了豫王府,她得想個法子說服陳尚宮,讓陳尚宮允許她繼續試驗。
清晨的豫王府,沉浸在靜寂之中。
昨日下午,豫王出發去了內鄉縣衛所,視察內鄉衛兵器鍛鍊所的情形,留下蔡長史管理王府外事,陳尚宮管理王府內院。
王爺不在王府,作為王府屬官之首的蔡長史依舊謹慎,到了點卯之時,就在承運殿偏殿內點卯。
掌管庶務的王府總管、掌管庫房的典寶、掌管膳廚的典廚、守門的門正門副,以及儀賓和教授,齊齊聚在承運殿偏殿,聽蔡長史訓話。
訓話完畢,眾人散去,各回各房,各司其職。
蔡長史目送眾人離去,在書案後坐了下來,先飲了一盞清茶,這才開始處理公務。
他剛看了一會兒公文,王府門副祁忠就來稟事:「啟稟蔡大人,外面來了一隊人,在王府正門外喧嚷,說什麼王府新選女官中有一位宋女官,命格極差,曾剋死其母,卻被選入王府,怕是有人要害王爺,他們這些民眾,正義感極強,實在是看不慣這種欺上瞞下的行為,因此過來舉報。」
蔡和春聞言,沉吟道:「遴選女官,可是陳尚宮的事……這些人想做什麼?」
祁忠是蔡和春的人,當即道:「陳尚宮仗著是端妃娘娘宮裡的老人兒,王爺也給她幾分面子,一向倚老賣老,若是能藉此事,讓陳尚宮難堪,倒也是一樁好事……」
蔡和春笑了,吩咐祁忠:「你派人去打探一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祁忠答了聲「是」,領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