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隱情
2024-08-12 03:07:17
作者: 烏衣
「欸,美女你是不懂,他們這些正式民警真是累的……」旁邊馬儒儒還想插話,被余安生在桌子底下用力一捅腰,當即反應過來乖乖閉嘴,余安生自己馬上遞上一副求教的神情,打算引著林鐘琴把話往下面講。
「怎麼就兩碼事了?沒編制會少錢嗎?你們護士不是有編嘛?」
林鐘琴一挑眉,開始大倒苦水:「我們這邊年輕護士哪有編?有編的都是以前那種考的事業單位,檔案在衛生局的老護士,她們那種有編的沒一個在臨床一線,平時既輕鬆又有錢,還隨時可以沖院領導發脾氣,反正也動不了她們,而我們這些年輕人都是合同制,好壓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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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制?那應該也是穩定的合同嘛。」
「穩定個屁!根本都不用開除,像我們現在這種搞法,大部分熬不到幾年就自動離開,都不用醫院趕。」
「這麼誇張?工資不是挺高的麼,怎麼還有人辭職?」旁邊馬儒儒疑惑問道,在他眼裡,護士也是他一個輔警夢寐以求的正式體面工作了,怎麼在這美女護士嘴裡卻棄如敝履。
林鐘琴冷笑一下:「高?那是拿命換的,一年有小半年睡不了好覺,每天面對各種壓力,年輕人都快熬不住了,現在我們醫院政策是一年實習,三年轉正,剛進來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還能在一線臨床熬一下,可這樣倒班的熬上幾年後留下來的能有幾個?都是被轉正的大餅吊著,有些熬不住,或者看懂情形的就調走或者辭職了,等熬到正式合同,那人也快三十了,還能在一線倒班麼?都是想方設法的找關係調輕鬆點的科室,實在沒關係調不動的還能熬夜麼?只有辭職,所以我們醫院每年要流動一大半,每年一個組裡都沒剩幾個熟面孔,」
余安生不動聲色的給她添了飲料,順著她繼續往下問。
「那流動這麼大,這麼累?我看也還有挺多人想來啊?」
林鐘琴鼻腔里哼了一身:「那肯定有人來啊,知道太苦太累,所以玩的是「寬進少留」,你想想我們這樣全省頂級的三甲大醫院,招護士卻只要大專就可以了,一般的大專衛校應屆小姑娘聽到我們醫院這麼大的牌子,再一聽收入這麼高,還不是烏泱泱的往裡面沖?每年不管走多少人,馬上就能補上,而這些應屆小姑娘衝進來,說加班就加班,說值夜就值夜,為了轉正,不管是重症還是傳染的敢往上沖,再每年淘汰一大批新人,搞得各個都有危機感,人人都老實,等過幾年被醫院壓榨夠了,她們也差不多老了,熬不住了,就只能像藥渣一樣自己離開。」
說這些時,林鐘琴帶著一肚子怨恨,眼神都滿是戾氣,完全不像她外表的那般文秀靜雅,聽她老氣橫秋的倒了半天苦水,余安生倒問她自己在附三搞了多久了,下一步怎麼打算,而這姑娘提到自己的事,就有些惆悵的低了低頭:「我就是這樣熬過來的,現在第五年了,雖然轉正,但也熬不住晚班了,就想找個人嫁了,把工作辭了。」
說這些時,林鐘琴有意無意的抬頭掃了余安生一眼,他洞若觀火,護士找警察是最常見的相親組合,這每年附三醫院都找城南分局搞聯誼,身邊就有幾位同志找的是她們醫院的護士,這林鐘琴也到了想結婚的年齡了,只是余安生心裡苦笑,暗想自己工資還不到她的一半,別說養活她了,自己都不夠,自己還真不在這漂亮護士的考量範圍之類。
余安生定了定神,不讓自己的思緒飄遠了,趕緊繞回了關鍵問題上。
「對了,那你們醫院醫生呢?他們收入應該可以吧,醫生待遇不是挺高的麼。」
「他們?那就複雜了,主要看有沒有編,這編內的編外就是兩個世界。」
「怎麼「兩個世界」法?」余安生伸直了腰,坐正了些。
「說了醫生很複雜,像我們醫院可以說是全省前三的綜合醫院,科室里,都是以一個個醫療組為單位開展工作,一個醫療組一般有一個副高以上為組長帶頭人,都是一個正高或副高帶一個團隊,而工作量效都是記在這種帶頭人頭上,科室獎金也是由這些帶頭人分配,同時,下面做事的還有一名主治醫生,再下面的最基層做事的就是一群沒編制的住院醫師,基本就是由合同制員工、研究生、住培生組成。」
「這麼複雜?」
「對啊,醫生的層級劃分很嚴的,一層層和金字塔一樣,有編制的一般很快就會升主治醫生,沒編制就是一輩子的基層住院醫師,和我們一樣,雖然有合同,輕易不會開除,但是工資就那個樣,餓不死吃不飽,也沒晉升機會,獎金還要看領導臉色,很多住院醫師四五十歲了還在基層寫病歷,就這樣熬一輩子,還要被很多拿了省優青、市傑青的三十歲左右的主治醫師呼來喝去,很悽慘的!」
余安生聽了個七七八八,他模糊的知道這「省優青」指的是「全省優秀青年基金項目」,估計是醫院內部一個提資歷、評職稱用的一個獎項,反正挺複雜的。
「那上次被殺的李谷呢、他是研究生吧,有編制嗎?」
林鐘琴說順了嘴,想也沒想的露出一絲輕視的神情:「研究生哪有什麼編制,他好像還是定向全科的研究生吧?那是最沒前途的,畢業後基本都定在一些偏遠縣鄉的醫院,都是最窮的學生才報的專業,當然咯,也是最不用花錢的,聽說是免學費,而且最近幾年怕沒人報名,高考還有降分政策。」
「那他現在不是在你們醫院嗎?工資高嗎?」
「那是現在讀研嘛,到時一畢業就要分出去的,工資就別說了,我聽說他們這些研究生每天沒日沒夜的撲臨床幹活,工資卻不到兩千,你想想這點錢在望州怎麼活?」
原來如此,余安生心裡算是搞明白李谷的背景了,加上之前知道的信息,這樣一名家境貧寒,前途困窘,為人孤僻的受害人畫像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看來這李谷被殺,和他的家庭背景、個人狀況也許有關係。
「他以前在你們醫院出名麼?」
余安生看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可林鐘琴這下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抬手舉起塑料杯,喝了一口飲料。
「出名,出什麼名啊?就一住院醫生唄,我又沒接觸過。」
余安生從她略顯閃爍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異樣,加上前面她說的「醫院怕死者家屬鬧」,心裡已經有了譜,看來李谷在死亡前應該有過什麼異狀,不然不會讓醫院對這樣一位無辜被殺的研究生如此忌憚。
想到事關重大,余安生心裡一急,頓時板起臉,語氣嚴肅的問道:「林護士,這件事挺重要的,希望你能和我們說點實話,李谷他之前在你們醫院有過什麼異樣嘛?這個很關鍵的。」
可林鐘琴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潑辣性子,被余安生這樣一激,她反而不買帳了,一雙秀眉頓時倒叱:「你是正式問我呢?還是查我呢?」
見兩人一下僵住,旁邊馬儒儒趕緊站起身:「姐,別激動,我們安生哥也就是問一下情況,你別生氣了。」
他一邊說,一邊拉住本要離席的林鐘琴,余安生見狀不妙,一下也回過神來,趕緊也上前勸住:「我錯了,林美女,不是什麼查不查的,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也是不希望這年輕人死的不明不白,其實現在這案子還沒點頭緒,我也想盡一份力而已,你如果知道點什麼,說出來也是一份功德嘛。」
余安生和馬儒儒兩人好說歹說,總算把林鐘琴勸回了對面座位上,又給她涮了兩碟蝦丸,就著眼前火鍋,余安生賠禮道歉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安撫住了這性子潑辣的姑娘。
又借著這機會,余安生把知道的李谷家的情況也添油加醋的向林鐘琴講了一段,說的是頗為煽情,重點落在同事間的那點兔死狐悲之情,也是想喚起這姑娘的心裡熱血,將醫院掩蓋的那部分情況說出來。
「其實真不是我不想說,只是院裡之前下過口頭通知,不得談論這次事件,我剛剛說的已經有點多了,還說的話我也怕挨處分……」
余安生暗罵這人都沒了,這院領導還在遮遮掩掩什麼?他乾脆借著火鍋熱氣上頭,一拍桌子道:「你自己都說了,這醫院壓榨人是吃骨頭不吐皮,你都不想做了,那你還怕什麼,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大不了不做了嘛。」
林鐘琴秀眼一眨:「我不上班了?那我幹什麼?」
「你不是想嫁人嘛!我幫你介紹,我們分局這麼多年輕帥氣的小伙子,都是公務員,國家都幫你政審體檢了,家世清白,身體也好,還有什麼擔心的?絕對幫你找個如意郎君!」
余安生這話本是半開玩笑半當真的,但他見林鐘琴這麼漂亮,真要介紹所里一堆光棍也搶著追,倒也不算騙她。
「哈哈,可以啊!不過我要求的條件挺高的!」
余安生擠眉弄眼:「沒問題,高矮胖瘦,一應俱全,都是鐵骨錚錚的好男兒。」
見他說的誇張,林鐘琴笑著回答:「又不是做範圍篩查,要這麼多種類幹什麼。」
笑完後,她又沉默了一下,略顯嚴肅的說道:「說真的,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院為什麼怕他家屬鬧,但你們必須替我保密哈?」
見好不容易露出曙光,余安生用力的點了點頭:「當然,我可以拿性命擔保。」
「那……其實,這個李谷以前就在院裡挺出名的,當時還鬧到院領導那裡去了。」
「啊?什麼事呢?」余安生湊近了些,近到連林鐘琴眼睫毛上的彎翹都能看清。
只見這姑娘低聲說道:「聽說好像是抑鬱症轉躁,上次把院長辦公室的玻璃門都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