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024-08-12 00:51:02
作者: 明小十
五階的石鋼藍魄獸有三顆頭顱, 兩顆是南宮焰斬落的,最後一顆是容夙施展四季刀法砍下的。
那一刀驚天動地,觀者只覺如秋風掃落葉, 道盡荒涼肅殺,無端讓人心生涼意和懼意,他們都知道那隻妖獸死於容夙的手上。
所以當容夙走上前用匕首割開妖獸屍體的外層時,圍在石鋼藍魄獸屍體旁的修士都自覺退開。
有的臉上帶著幾分遺憾, 他們原先還覺得容夙不會在乎妖獸屍體。畢竟她能和南宮族大小姐一道, 應該出身不凡的。
這個認知很快被容夙用實際動作顛覆了。
沒有多麼繁複華麗的手法, 容夙面無表情,拿著匕首的手卻很穩, 手一揚一落,哪怕死了以後依然堅不可摧的妖獸屍體頃刻間被割成一塊塊的。
她的動作很流暢,用力時指骨發白。
她的手指修長, 手臂到手掌間的線條流暢, 帶有一種原始的力量感, 襯著面無表情的臉,莫名呈現出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
四周修士大都出身卑微,一路摸爬滾打混到現在,此時一眼就能看出容夙刀刀致命, 執刀切開的都是妖獸防禦薄弱、易切割的地方,以點破面,龐大的妖獸屍體很快歸類鋪開。
那不是世族子弟能擁有的能耐, 那是只有殺了很多妖獸、熟悉很多妖獸弱點的修士才能做到的。
修行界裡殺妖獸最多的,自然是散修。
而散修殺妖獸自然是為了妖獸的屍體, 因此他們很懂怎樣用最少的時間、最小的力氣做最多的事情,得最大的利益。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 容夙切割妖獸屍體時有血濺在她臉上、脖子上,她眉都不皺一下,手上的動作不帶一絲猶豫。
世族子弟從來不會如此。
四周修士的目光瞬間很複雜,有的看著看著就帶上了幾分崇敬,甚至邊看邊模仿著容夙的動作,發現用她的動作切割妖獸屍體,真的能輕鬆很多。
容夙很快將石鋼藍魄獸的屍體收拾好了。她看向不遠處那顆被黑刀砍下的頭顱,手起刀落,堅硬的頭顱徹底碎開。她手一伸,再收回來時掌心多了一顆紅如沐血的獸魄。
跟沉魂淵內得到的那顆很相似,都亮如日月,只是那枚是海洋般的深藍,這顆紅到像血染上去的,比天上朝霞還要閃亮。
但說是用血染上去的,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
容夙看著一地血泊,唇微抿,將手裡紅寶石般的獸魄舉了舉,日光照耀里,反射出的光芒璀璨耀眼。
因著沉魂淵那次經歷,容夙知道獸魄能用來當煉器師煉器的材料,能當陣修結陣的陣符,也能震懾低階妖獸,總之作用五花八門,只看修士怎麼用。
當然,也能拿來當做飾品。
但那些對容夙來說都不重要,她只關心手裡這顆紅寶石般的獸魄能換多少實用的寶物。
她想著那些寶物,唇揚了揚,接著感覺到遠處有一道目光正看著她手裡的獸魄,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據說和南宮焰認識的藍衣少年。
他微昂著頭,目光看著她掌心裡的獸魄,眉梢眼角有一絲喜意,接著緩緩向她走來了。
容夙垂眸,直視著少年看來的目光,聽到他開口了:「這顆獸魄不錯,正適合拿來送給南宮姐姐,本少爺要了。」
他的聲音輕飄飄,雙手垂在後面,居高臨下望著容夙的頭頂,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正等著容夙將他要的東西呈上去。
容夙不習慣仰望別人,聽到藍衣少年的話後也有些想笑。
她揮手將一部分妖獸屍體裝進黑色儲物袋裡,站起來後迎著少年的目光,順手將紅寶石般的獸魄也丟進去了。
「你——」藍衣少年勃然大怒,「你難道以為本少爺會白要你的獸魄嗎?」
似乎是顧及到什麼,他一揮袖子,目光里多出幾分施捨,手一揚,一枚湛藍的儲物戒丟向容夙:「本少爺拿這儲物戒跟你換那顆獸魄。」
容夙面無表情,沒有擡手去接那儲物戒,儲物戒掉在了地面上,「當」一聲響後滾了滾,被血泊蓋住了。
藍衣少年面上的表情越發憤怒了,眸里甚至生出一點殺意:「你什麼意思?」
他幾乎咬牙切齒:「難道你以為你跟著南宮姐姐,本少爺便不能殺你?」
他都從青山那裡問清楚了,這黑衣刀修不過是正陽宗小小的內門弟子,只是因為南宮焰看上她的長相,她才有幸跟隨在南宮焰身邊。
正陽宗小小的內門弟子,能有多少見識?
藍衣少年想到先前驚天動地的那一刀,眼神微沉,手不禁握住了腰間一柄流光溢彩的刀。
他也是修刀道的。
什麼意思?
容夙擡頭,果不其然看到藍衣少年眼神冰冷,周身都是世族威嚴被冒犯的不悅。
世族子弟就這麼聽不得拒絕的話麼?
容夙面無表情,以嘶啞的聲音回答道:「我不換。」
所有世族子弟的生意,她都不想做,更別說是這樣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世族子弟。
「你不換?」藍衣少年一怔,想了想,眉一挑,面上的表情變成了譏誚和高傲:「你不換,莫不是也打著把那顆獸魄送給南宮姐姐的算盤,想以此討南宮姐姐歡心?」
他一笑,不屑的意味溢於言表,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情都說著容夙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容夙無語,饒是她自認很能看得懂世族子弟的心思和做派,此時還是因藍衣少年的理所當然和腦迴路驚訝不已。
但藍衣少年很快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思想的參差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
他向前踏出一步,拔出了腰間那柄流光溢彩的刀,刀尖指向了容夙,說道:「這樣吧,本少爺看你也是刀修,你拔刀跟本少爺打一架,那顆獸魄就由你送給南宮姐姐,不然就歸本少爺。」
容夙驚訝極了。
她看藍衣少年的眼神變了變,剛要開口,藍衣少年繼續說道:「直接施展你先前殺妖獸的那一招刀法,不然你不會是本少爺的對手。」
說著,他看向了容夙手裡的黑刀,眼神里有不屑,也有算計。
容夙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看著他拿刀的手微晃,看著他眉宇間那抹貪婪和自負,一瞬間看穿了他所有的算計。
要獸魄是假,送給南宮焰討南宮焰歡心是假,看不起她才是真,看不起還驚艷於她殺妖獸那一刀的肅殺凜冽也是真。
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從她這裡得到她那一刀的施展方法。
他看不起自己只是正陽宗內門弟子的身份,也不認為她能接觸到多麼絕世的刀法,卻還要高高在上,打著獸魄和南宮焰的名義,試圖從她這裡偷師。
果然是世族子弟該有的反應和手段,只是這手段很拙劣,他的表演也很生硬。
容夙自然而然想到了南宮焰。
如果是南宮焰,她根本不會這麼招搖,只會不動聲色,徐徐圖之。如果是南宮焰,她具體會怎麼做呢?
容夙一瞬間有些失神,回神時剛好看到藍衣少年的刀刺過來了。
他的刀很華麗,流光溢彩來自於刀上鑲嵌的寶石,刀法也很華而不實。
跟南宮焰華麗但藏致命殺意的劍法不同,藍衣少年的刀法在容夙看來稀鬆平常,跟繡花枕頭沒什麼兩樣。
她甚至只打眼一看就能看出哪裡有破綻、往哪裡揮出一刀就能輕輕鬆鬆穿透他的刀法,直接刺進他的心口,結束他的性命,但藍衣少年的修為比她高。
而且容夙先前受了傷,丹藥不過才回復了體內幾分靈氣,她現在還不具備還手的能力。她被妖獸抓傷的肩膀還酸痛著,只一擡手就已經痛到不行。
她只能匆匆舉起左手的黑色匕首,堪堪擋住藍衣少年刺來的刀,但身形卻因那股衝擊力無法再保持平衡,跌進了血泊里。
四周有修士看到了,有修士打算上前,被同伴拉住了:「你想去幹什麼?」
「當然是救人,那黑衣刀修殺了那隻妖獸,相當於救了無憂十九城,現在她還受著傷,怎麼能是那人的對手?」
「那你能是那藍衣少年的對手?那少年看著有知微境的修為,你能打得過他?」
在場修士不少,但一個知微境修為的修士都沒有,大部分修士的修為比容夙還要低,而且他們也都受傷不輕。
「而且那藍衣少年一看就知道是世族子弟,你想得罪世族?」同伴聲音嚴肅。
那人神情遲疑:「那、那我們就不管她了?」
沒有人回答,只有少年穿破半空的刀聲。
他眼神凌厲,刀尖對準了容夙的心口。
如果不能學到眼前人那一招驚天動地的刀法,那麼就殺了她!
不過一個正陽宗內門弟子,哪裡配擁有比他還出彩的刀法和本領?不過一個正陽宗內門弟子,死便死了,誰會為她出頭?
刀聲凜冽。
容夙倒在地上擡頭,能看到那柄刀的刀刃很銳利冰涼,卻不是殺戮和屍體堆出來的銳利冰涼,只是人為造出來的刀本身的冰涼。
算得上是一柄好刀,假如它能去了那些華而不實的寶石。
她快要死在這柄刀下了麼?
容夙睜著眼睛,第一時間想到了生死結。
她死了,南宮焰也要死。
南宮焰死了,不說藍衣少年的家族如何,起碼他肯定是要被憤怒的紫田殺死的。
容夙想到他的結局,笑了一聲,手卻攥得緊緊的。
她還是很不想死啊!
世族高高在上,憑什麼就這樣隨意決定別人的生死呢?
容夙的眼睛紅透了,她很想出刀劈死眼前的人,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眼看著那柄刀要刺進容夙的心口,一抹紫影掠過。
容夙看到紫田踏空來到她面前,直接一腳踹出,直將那藍衣少年踹到吐血,接著看向她,在看到她性命無憂時,面上神情才微微放鬆。
藍衣少年也跌進血泊里了,但除了吐血外,他沒有受什麼傷。他很快坐起來了,眼裡滿滿殺意和憤怒,直接喊出聲:「你竟敢對本少爺動手?」
他看向來人,看到是紫田時一愣,因為他知道那是南宮焰的人。雖然名義上只是僕從,但紫田很早以前就跟著南宮焰了,很得南宮焰看重。
紫田看到容夙性命無憂,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出手是重了些,畢竟世族子弟的秉性她也很懂。
但她回眸看了看躺在血泊里眼睛通紅的容夙,再想想先前驚天動地的那一刀,以及對小姐的保護,面上沒有多少表情,只回道:「小姐的人,除了小姐誰都不能動。」
「如果本少爺一定要動呢?」藍衣少年面上一陣驚疑不定,知道自己大概低估了那刀修在南宮焰那裡的地位,許是南宮焰還沒玩盡興。
但他向來心高氣傲,怎麼能忍受這種折辱呢?他看向容夙的眼神很冷。
「那便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紫田聲音堅定。要動小姐,就要先殺了她。有生死結在,容夙的性命就是小姐的性命。
「紫田姑娘,我不會動你。」藍衣少年面容冰冷。雖然紫田踹了他,但他還是不敢殺了紫田。他認為身為手下的紫田一定比身為玩物的容夙重要很多。
因此他說道:「彭老,殺了那黑衣刀修。」
藍衣少年的後面應聲出現一道黑影。
紫田臉色一變,知道那是保護藍衣少年的強者,就跟小姐身邊的程老和南九一樣。她不會是那黑影的對手。
黑影一閃,無視紫田的存在直撲容夙而去。
紫田大驚失色,剛打算說出生死結的存在。
半空「嘭」得一聲,繼藍衣少年之後,那位彭老也被誰一腳踹進了血泊,甚至把藍衣少年砸到了。
紫田一怔,和血泊里的容夙一起擡眸,看到南九面無表情的一張臉,黑衣迎風飄飄。
她看了看紫田和容夙,慢慢出聲了:「小姐的人,只有小姐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