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024-08-12 00:50:55
作者: 明小十
沉魂淵外此時正是日出東方, 容夙擡頭望上去能看到朝霞萬里,正陽山脈的清晨很靜。
她沒有再多看,踏步間很快回了正陽宗。
正陽宗的山門依然莊嚴肅穆, 在容夙看來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四周弟子看來,目光因她黑衣不堪的模樣微微變化。
容夙半點沒在意,直奔凌雲峰內門任務堂而去, 直直將那枚閃爍亮光的獸魄拍在白衣弟子面前的長方形盤裡, 唇角微揚, 聲音嘶啞卻得意:「這位師兄,獸魄在此。」
或許是因為她拍的聲音太大, 內門任務堂里的許多弟子都看了過來,在看清容夙臉上的刀疤後,目光都玩味了幾分。
因為南宮焰的原因, 幾乎正陽宗內的所有弟子都知道了容夙, 他們或許不認識容夙, 卻都知道容夙臉上有刀疤。
那名坐在長方桌前負責內門弟子任務分類的白衣弟子一驚,站起來後看著盤裡那枚染著血和灰但亮晶晶的獸魄,臉上一陣驚疑不定。
他想不到容夙還能從沉魂淵內活著回來,更想不到容夙真能殺了魔獸拿到獸魄回來。
難道是南宮小姐又給了什麼東西把容夙的修為堆上去了麼?他查探容夙的修為, 發現還是通玄境六重。
但通玄境六重的修為怎麼能殺死結有獸魄的魔獸呢?
白衣弟子直接排除別人殺了給容夙的可能,因為獸魄價值不菲,不會有人能將它送人。
而南宮小姐既然能坐視不管容夙進沉魂淵, 就不會再多此一舉幫她拿到獸魄。畢竟世族子弟的性格他也很清楚。
所以獸魄真是容夙自己憑藉實力拿到的?
那白衣弟子看著容夙黑衣上凝結成塊的血和泥土,目光微閃, 面上多出一抹熱情的笑容:「不敢當師兄的稱呼,該我喚您師姐才是。」
他說著, 左手拿了一個玉盤端上來,將上面的東西都拿給容夙:「這是五百枚三階靈石,五瓶三階丹藥。」
「鑑於這枚獸魄純淨無比,內門任務堂再予你一顆寒精砂,當做額外獎勵。」
「哦,還有一千五百貢獻點。」白衣弟子拿出弟子木牌,和容夙腰間的木牌碰了碰,流光一閃,上面的數字從「二十」變成了「一千五百二十」。
容夙看向白衣弟子,見他臉上都是討好,眸里暗光一閃,那股肅殺蕭瑟的殺意稍稍收斂,說道:「那就麻煩師弟了。」
原來少宗主也沒有想像中那般地位無雙,只是拿回一枚獸魄,白衣弟子的態度判若兩人,果然還是實力最重要。
白衣弟子沒想到容夙真叫了師弟,按照修為來算,他通玄境七重,自然比容夙高,但容夙都能殺了沉魂淵內結有獸魄的魔獸,打起來他估計不是容夙對手。
因而他臉上笑容只一滯,接著笑得越加熱情:「不麻煩不麻煩,能為容夙師姐服務,是小弟的榮幸。」
容夙接了那些東西,那這件事情就算揭過去了。不然少宗主不怕一個能越階而戰的內門弟子,他得罪了容夙又打不過她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
只是那五百貢獻點——白衣弟子看著容夙瀟灑離去的背影肉痛不已,接連念了幾聲「破財消災」才能釋懷。
容夙卻沒有立即離開內門任務堂,她自大殿的左側走到大殿右側,在看到石壁懸掛著的一塊木牌上四個字時目光一凝,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周圍有弟子看到了容夙的目光,或許是想借容夙討好南宮焰的原因,有一人走了過來和容夙搭話:「那是招收弟子的任務,容夙師姐有興趣?」
招收弟子。
容夙看了那弟子一眼,雖然沒有回答,但眼神里都是感興趣。
那弟子索性將知道的都將容夙說了:「正陽宗內門弟子除卻宗門長老、主峰執事收的,只由外門弟子晉升而來。」
「但正陽宗的外門弟子卻不同,除了雜役弟子通過妖獸擂台、散修自行拜山門外,還有許多途徑。但即便這樣,正陽宗外門弟子的數量還是遠遠不夠的。」
正陽宗外門弟子地位最卑微,數量卻需要最多,這是宗門借大浪淘沙的方式來選擇弟子。關乎一宗存亡,自然外門弟子越多越好。
反正就算再多,也會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消耗掉,比如烈陽地窟,再比如沉魂淵。
「因此宗門隔一段時間就需要招收一次外門弟子。」
那弟子說著,指著石壁上空著的地方道:「容夙師姐請看,那裡掛的是早被其他人拿去的招收弟子所在木牌,那些都是正陽宗屬地內最繁華富庶的地方。」
那弟子沒有說得很清楚,容夙卻足以知道他的意思。
繁華富庶之地,自然寶物有很多,以正陽宗修士的身份去招收弟子,不愁拿不到好處。
而剩下的地方貧苦淒清,便是去了也沒有多少好處,只會白費時間,當然沒有弟子願意去。
她剛從沉魂淵回來,經歷一番苦戰,應該閉關修煉、感悟道境的。
容夙想著,卻向前踏出一步,看向那石壁。
除卻她先前看到的那塊木牌外,石壁上還掛著兩塊木牌,都是招收外門弟子的任務完成地所在。
負責管理木牌的白衣弟子看容夙走近了,忙道:「這位師姐,如果要領取招收弟子的任務,請在盤裡抽一支簽,簽上是您任務所在的地方。」
「只是剩下的地方都比較偏僻,師姐請想清楚,抽了簽便不能不去。」
容夙低眸,看著盤裡三支簽,有些想笑,笑既然都是抽籤來決定地方,怎麼會只剩了偏僻的地方?但想想內門任務堂的做派,她又覺得不是不能理解。
但她真要去招收外門弟子嗎?
那弟子剛才說了,哪怕每一個地方最少都有十多個外門弟子做瑣事,內門弟子只負責控制場面,但即便有宗門的靈舟,來回至少也要三個月。
她要浪費掉這三個月的時間嗎?
容夙擡頭看向石壁,目光直直看著最初吸引她心神的四個字,再看看旁邊的兩塊木牌,伸手從盤裡拿出一支簽。
她緩緩翻過竹籤,低眸看著那四個漆黑的小字,唇微揚,收了竹籤離開任務堂了。
這是接受任務的意思。
白衣弟子走向石壁,將其中一塊木牌拿掉。
木牌製作得很粗糙,只上面四個字筆走龍蛇,寫得頗為壯觀:東川皇城。
南明峰,南明大殿裡。
南宮焰端坐在玉座上,面前正站著黑衣的南九。
容夙回了正陽宗後,南九安排了別人去跟著容夙,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來見了南宮焰,她要將沉魂淵內發生的事情第一時間稟報給自家小姐。
「小姐,那容夙她……」南九開始滔滔不絕,看得旁邊服侍的紫田目瞪口呆,因為她印象里南九大人最是沉默寡言。
許久,南九終於說完了,她呼出一口氣,聲音很認真,做了最後的總結:「小姐,容夙此人深不可測,小姐一定不能不防。」
紫田一驚,第一反應是去看南宮焰面前的青玉案,還好那上面只有一堆玉簡,並沒有什麼不耐摔的東西。
南宮焰卻沒有像紫田擔心的那樣掀桌子發脾氣,她依然端坐著,聽完南九的講述後唇角微揚,眼裡神色深深,半晌才低喃了一聲:「有意思。」
容夙越是心思多城府深,她收服起來才會越有意思,越有成就感。
哪怕只是聽南九講,南宮焰都能想像得到黑衣刀修做那些事、說那些話時面上的表情,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開始興奮起來了。
自她殺了那些人、坐上南宮族大小姐之位後,她很久不曾這樣興奮了。
南九顯然無法理解自家小姐的興奮,她只覺得小姐和容夙果然都是一類人,是她無法理解的人,接著繼續道:「那個顧妍妍,小姐有何打算?」
她的意思是要不要派人把顧妍妍抓來,收為己用或者殺掉什麼的。
「不必。」南宮焰搖頭。
南九不解。
「玲瓏寶體、丹田儲物、神秘前輩,這應該是中州某位老傢伙的行事風格,與我們無關,不理會便是。」南宮焰的聲音清冽,說完後直接站了起來,往大殿外面去了。
容夙從內門任務堂出來,想了想還是去了內門藏書閣一趟,不是去看刀法,而是去了第三層,在那裡用掉了五百貢獻點看完一部厚厚的典籍,才回了南明峰。
月上樹梢,月光如水,容夙沿著南明峰的一條小道走向自己的屋子,然後在後殿外的一條必經之路上看到了一抹黑影。
月華流轉,黑影隨容夙走近逐漸清晰。
她的面容精緻美麗,那襲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衣穿在她身上,有一種只屬於黑暗的魅惑和危險,和容夙的肅然陰沉完全不一樣。
她是南宮焰。
容夙看出那人的身份後心一驚,第一反應是去摸自己的左肩,雖然劍傷已經被龍形面具修復好了,但一看到南宮焰,她覺得那裡似乎開始疼了。
容夙的第二反應是去看天上的月亮,依稀回想起當時也是這樣一個月夜,也是這樣一個月下風采無雙的絕麗佳人,然後佳人刺了她一劍,恩威並施。
容夙的第三/反應是去看南宮焰的手,她兩手空空,並沒有看見那柄美麗鋒銳的華麗長劍。她於是才稍稍放心。
南宮焰被容夙的反應逗笑了,她直接笑出了聲音。
月色朦朧,美人含笑,容夙只有滿心驚訝不解,她皺緊了眉頭,沒有先說話的打算,而是立在原地頗安靜地等待南宮焰笑完。
半晌,南宮焰笑完了,她伸手拍拍容夙的肩膀,說道:「你放心,只要你懂事一點,本小姐自然不會為難你。」
懂事一點?那什麼算懂事一點呢?是單膝跪地口呼「小姐威武」,還是俯首稱臣獻上生死結的解法呢?
容夙心裡嗤笑一聲,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剛從沉魂淵出來,又在藏書閣看了一天的書,她累極,只想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一會,結果偏偏遇到了南宮焰。
容夙心裡厭煩不已,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多少帶了一絲不耐煩。
南宮焰自然不會看不出來,她臉上表情一暗,澄澈眸子裡含了幾分銳利,直接道:「你接了新的宗門任務?」
容夙點頭:「是。」
「你不知道做事前應該先稟告本小姐麼?」南宮焰搭在容夙肩膀上的手一沉,近距離看著容夙,眼裡有掠過的寒光。
容夙擡頭對上南宮焰的眼神,聲音平緩有力:「我不知道正陽宗還有這樣一項規定。」
果然還是容夙。
她怎麼會因為容夙見了她的反應就覺得容夙變了呢?
南宮焰看著面前刀修的臉,再看看她握緊了黑刀的手,唇一揚,面上多出一抹淡笑,雖然在容夙看來是皮笑肉不笑。
「聽說你要去的地方是東川皇城?」南宮焰緊盯著容夙的眼睛,發現她聽到這四個字時眼神不受控制地縮了縮。
「本小姐曾叫紫田查過你,據說你來自東川皇城。」南宮焰笑容加深,「所以你這算是衣錦還鄉麼?」
衣錦還鄉。
容夙出聲了,「原來南宮小姐管這叫衣錦還鄉啊。」
南宮焰一怔,順著容夙的目光看去,發現她的衣服又破又髒,還帶著血,只是因為黑夜和黑衣的原因看不太出來。
南宮焰的臉瞬間就變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到自己原本白皙手掌心多出灰塵和一點濕潤,她臉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容夙看到了,她想原來南宮焰也是極愛潔的人,接著便有些想笑,笑南宮焰先前竟然是沒發現麼?她還以為這位世族大小姐不拘小節呢。
南宮焰很快沒了和容夙搭話的興致,她會在這裡等容夙,也不過是想看看東川皇城對容夙的影響。
畢竟容夙身上的秘密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南宮衛回稟了她在內門任務堂的反應,再加上容夙此時的反應,南宮焰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對容夙道:「東川皇城招收弟子一事,本小姐和你一起去。」
一起去?
容夙驚訝不已,心說那是正陽宗的任務,去的還是那樣一個偏僻貧苦的地方,南宮焰一個堂堂世族大小姐跟著去算怎麼回事?
但南宮焰說完就走了,黑夜裡她穿黑衣,那道背影卻沒有被黑暗消融,走出一種高傲橫行的架勢。
南宮焰不是來徵求她同意的,只是以上位者的姿態順路來通知她一聲。容夙看著那背影如是想。
所以南宮焰怎麼想到要去東川皇城的?是因為她麼?只能是因為她了。
東川皇城。
容夙念著這四個字,過往一幕幕如流水淌過,她攥緊了手掌,默默回了自己的屋子。
就算南宮焰去了又能如何呢?她想知道的東西不會有一絲和東川皇城有關。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來自東川皇城,也休想得到任何一點有用的東西。
因為她本就無用。
翌日天明,容夙推開屋門走了出來。
經過一夜休息,她精神大好,加上換了一襲乾淨整潔的衣服,站在陽光里頗有幾分春光明媚的模樣。
東川皇城招收弟子的任務需要先去凌雲峰廣場集合,再乘坐宗門的工具前往。
容夙走出後殿,眸光深深看了看南明大殿上那方華麗玉座,然後直接走了。
她直接去了凌雲峰廣場,半點沒有要叫南宮焰的意思,畢竟南宮焰說要一起去那是南宮焰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
凌雲峰廣場此時的人並不多,但也不算少,一共幾百多人,二十多個是內門弟子,剩下的則是外門弟子。
接著容夙看到了一道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身影,她穿著一襲鮮艷亮眼的紅衣,長發微甩,站在隊伍的最前方,是雲步秋。
從那些弟子的議論聲中,容夙得知雲步秋是負責此次正陽宗招收弟子所有地方的執掌人。
這還跟少宗主的奪位有一定的關係。雲步秋要當少宗主,除開自身實力和宗主肯定外,還需要有自己的班底,比如那位少宗主身後就有關俊良、關俊才兩位真傳弟子跟隨。
所以雲步秋從那位少宗主手裡搶來招收弟子的總任務,是在為自己的未來鋪路,也因此才有那麼多內門弟子先後接了任務,除了拿好處外,也有討好雲步秋的意思。
因而正陽宗這次的手筆很大。
一隻一隻的飛舟懸在凌雲峰廣場上,用來當完成宗門任務的弟子的乘坐工具,按照所去地方的繁華程度由外到內排列著,看著頗為壯觀。
哪怕是內門弟子,如果出身不夠高,平時也很少接觸到飛舟這樣的東西,因此那些弟子帶著興奮爭先恐後沖向飛舟。
容夙站在原地擡頭看去,發現掛著「東川」二字旗幟的飛舟很小很破舊,正懸在廣場的角落裡,已經有幾個外門弟子順著架梯爬了上去。
容夙不在意這些,去東川皇城也不貪圖那完成任務的三百貢獻點。事實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那任務的原因,臉上表情淡淡,看那架梯一眼,就要登上去。
架梯卻「嘭」得一聲被誰收起來了。
容夙擡頭,看見一個身穿白衣弟子服、面容一般的少年面含冷笑,居高臨下以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容夙,說道:「呀,容夙師姐,架梯剛好壞了,要不然你爬繩索上來吧。」
他說著,放下一根粗繩,自飛舟上一直垂到地面。
那應該就是此次和她一起負責東川皇城招收弟子任務的另外一個內門弟子,通玄境五重的修為,能抽到東川皇城,顯然地位並不高。
容夙皺眉,站在那裡沒有立即動,她在思索上面那少年因為什麼原因針對她。
其他接了任務的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都登上所屬的飛舟了,只剩容夙一個人還站在原地,顯得她很多餘。
那些飛舟上都刻著一樣的陣法,估計只能同時驅動,弟子們都看向了容夙,目光幸災樂禍。
飛舟的架梯被先上去的白衣少年收起來了,容夙如果要上去,只能爬繩索,但繩索在半空沒有著力點,容夙要上飛舟只會很狼狽。
他們覺得很有趣,都以一種看熱鬧的目光看著容夙,想知道這位因為貌丑被世族大小姐看上的修士會怎麼做,是乖乖借繩索爬上飛舟供人取樂,還是回峰跟世族大小姐告狀?
想著想著,便有人笑出了聲音。
「那容夙怎麼還不動?莫不是要回去跟南宮大小姐告狀了?」
「多半是了,誰讓人家生得丑有靠山呢?」
「唉!早知道還能有這種好事,我也忍痛在自己臉上割幾刀了。」
「你想割幾刀?沒有用的,只有她那種實力太弱被人割傷的才能丑成那樣,你自己割你下得了手?」那弟子笑聲響亮。
因為容夙臉上的刀疤很深,只有實力太弱打不過、被別人割傷的可能,畢竟誰沒事會往自己臉上動刀呢?那該多疼啊。
他們說著,都鬨笑了起來。
反正法不責眾,就算容夙真跟那位世族大小姐告狀,就算世族大小姐真會為容夙出頭,那也不能罰他們這麼多人吧。
他們只是在宗門廣場上笑笑而已,又沒觸犯宗規。
立在最大最上面一隻飛舟上的雲步秋聽見了那些弟子的笑聲,也看見了站在原地低著頭的容夙。
她知道東川飛舟上那位白衣少年不是受了誰的指使,只是看不起和嫉妒容夙攀上世族,以及怨恨她抽中東川皇城而已。
容夙如果不接那任務,那東川皇城這樣的地方就會因為沒有內門弟子去而取消任務,他雖然前面抽中,但湊不齊人就不用去了。
這不是容夙的問題。
作為此次任務的執掌人,雲步秋應該出聲制止的,但她低頭看著廣場上右手持刀的黑衣女子,接著想到初見南宮焰的驚艷和心動,最後一個字都沒有說。
她自然不認為南宮焰那樣的人物真能看上容夙,也不認為南宮焰會為容夙出頭。既然這樣,一個小小的內門弟子,折辱便折辱了。
容夙沉默很久,擡頭看著飛舟上那白衣少年,持刀的手緊了緊,接著向前踏出一步,伸手扯住了那根垂地的粗繩。
就在她打算向上爬的時候,天空一聲清鳴,鋪天蓋地的黑影擋住了所有的日光,凌駕於所有飛舟之上。
「容夙,上來!」女子的聲音清冽,自所有人的頭頂傳來。
容夙和在場的所有弟子一樣擡頭,看見了一艘足以稱得上廣闊震撼的飛艇,它幾乎和凌雲峰的廣場一樣大,懸於所有人頭頂帶來一種大山般的壓迫感。
風不斷吹刮著,飛艇兩側揚起的黑帆迎風飄揚,襯著鑲嵌著的明珠寶石,說不出的震撼人心,那是正陽宗都不具備的恢宏壯觀,只有世族二字才配得上。
而南宮焰就坐在飛艇最前方,面前擺著一張古樸典雅的玉案,她懶懶靠坐在厚厚軟墊里,手裡端著一隻玉晶杯,唇微揚,笑容璀璨還要勝過天邊旭日。
「隆」得一聲,穿紫衣的紫田擡手,屬於飛艇的壯麗無比的架梯延伸到容夙腳下。
「南宮小姐,容夙她要去的是東川皇城。」雲步秋站在飛舟里仰頭看向南宮焰,眼裡神情莫名。
「本小姐知道,本小姐此行的目的就是東川。」南宮焰漫不經心飲了一口酒,對東川飛舟里的弟子道:「到東川皇城後,你們跟容夙匯合就行。容夙不坐那裡,她和本小姐一起去。」
說完,南宮焰俯視著打量了飛舟幾眼,忍不住低喃了一聲。
她聲音並不算很大,但不知為何,哪怕有飛艇隆隆的聲音,所有弟子還是聽得很清楚。
南宮焰說的是:「這麼破的飛舟也能坐人,不會半路摔死吧。」
白衣少年的臉瞬間就黑了,他很想反駁,但不管是因為南宮焰世族大小姐的地位,還是因為飛艇的壯麗廣闊,他都不敢也不能說什麼。
南宮焰顯然不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麼不對,她的目光緩緩掠過那些飛舟,眼神滿是嫌棄,接著漫不經心看向容夙,重複了一遍:「容夙,上來。」
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聚集在容夙身上了,只是跟先前的幸災樂禍、鄙夷不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些人此時眼裡都是羨慕嫉妒、驚訝震撼。
迎著那些眼神,容夙鬆開手上的粗繩,也鬆開手裡緊握著的黑刀,擡腳一步一步順著架梯走了上去。
她看到了東川飛舟里黑著臉的白衣少年,也看到了紅衣亮眼但皺著眉的雲步秋,最後看見了唇角含笑、攬盡日華光彩的南宮焰。
「隆」一聲,架梯被紫田收回來了,飛艇的門關上了,裡面看得到外面,外面卻看不到裡面。
雲步秋的心情複雜無比,她看了很久,才施法驅動飛舟,一隻一隻飛舟自飛艇的黑影下飛了出去。
飛艇內,南宮焰一口飲盡杯中酒,看著外面飛起的飛舟,聲音含笑:「紫田。」
「是,小姐。」紫田的聲音也有些興奮。
她看容夙一眼,手掌一翻,飛艇隨她的動作開始騰空,巨大的氣流因飛艇的衝擊而逆襲亂撞,直震得那些飛舟東倒西歪。
「轟」得一聲,飛艇飛上天了。
容夙站在門那裡,不由自主低眸往下看,除卻繚繞的雲霧外,還能看到那些飛舟因逆亂的氣流開始在半空翻滾。
摔落是不至於摔落的,只是那些飛舟裡面的人卻很難再保持平衡,連同雲步秋在內,都在舟里滾了幾番,最後摔了個狗吃屎。
他們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看著飛艇衝上雲霄,凌駕所有人頭頂。
雲霄之上,飛艇最前面那面紅黑相間的旗幟格外顯眼,「南宮」二字飄揚在風裡,大氣又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