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024-08-12 00:50:46 作者: 明小十

  再次推門而出, 外面日光明媚,又是一日好時光。

  容夙緩緩走出,環顧四周一眼, 持刀慢慢走出南明大殿、南明峰。

  雖然龍形面具修復好了她身上的劍傷,但她還是在屋內待了半個多個月才出來,這半個月她也沒有再去練刀了。

  有了南宮焰那一出,容夙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不會在南明殿和南明峰練刀了, 她不想再被南宮焰刺上一劍, 雖然之後能得到一枚火紅色丹藥, 但痛感是實打實的。

  因而她現在打算去那座內門任務堂所在的凌雲峰,去練武場練練刀, 再去內門藏書閣看看典籍、學學刀法武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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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以她內門弟子現在擁有的貢獻點看不了多少部,但總比待在南明峰面對南宮焰好得多。

  凌雲峰的練武場很大很廣闊,而且隔一段距離還設置有山石組成的分隔線, 隔成許多片空地, 很適合內門弟子用來練劍練刀之類的。

  容夙漫不經心看了一眼身後, 一步踏上練武場,走過很長一段距離後才看四周環境,最後選定了一處三面有山石環繞、沒有人在的一片空地,她打算在這裡練刀。

  但還不等她拔/出刀來, 數道嘈雜的聲音直接打破此地的寂靜。

  容夙皺眉,心裡有些不悅,提著刀打算換個地方, 後面打罵、嘲諷的聲音卻讓她腳步一頓。

  「跑啊,怎麼不跑了?內門就這麼大, 你以為你跑得掉麼?」

  「哼!今日你要麼加入我們四劍堂,以後按時上交所有貢獻點和三階靈石, 要麼我們拿走你儲物袋裡所有的東西,再重重打你一頓,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選什麼?」

  這樣的語調和內容,容夙再熟悉不過了,因為正陽宗外門也是這樣的。而四劍堂,約莫是哪個內門弟子拉攏起來的組織,一般這樣的組織都會壓迫欺負新晉的內門弟子。

  容夙想了一會,卻沒有要過去看看的打算,因為那些和現在的她沒關係。

  她是從開元境九重直接跳到通玄境六重的,後面還有南宮焰,沒有誰敢逼她加入哪個組織,然後拿走她的貢獻點和三階靈石。

  她不是正常晉升內門的,自然不知道新來的內門弟子會經歷什麼,但以後也不用知道了。

  容夙收回目光,看著自己持刀的手,打算再走一段距離換個地方,然後她聽到了後面一道屬於青年虛弱的聲音:「我兩樣都不選。」

  嘖,很有種的回答。但這樣的話不是出自顧劍安之口,而來自於王小虎,容夙不由有些驚訝。

  她一瞬間改變了主意,向後走了幾步,沒有刻意掩飾身形,目光穿過山石和樹的枝葉,看清了衝突發生的幾位主人公。

  站著的幾人都穿一襲正陽宗的白色內門弟子服,有的拿劍有的拿刀,目光輕蔑、神情囂張,左肩的位置繡有四柄劍的圖紋,估計就是所謂四劍堂的標誌了。

  地面上趴著一個人,本來應該也是穿白色弟子服的,但是此時那身白衣沾滿了灰塵和鮮血,哪裡還看得清原來的顏色?

  青年面容英俊,眉目間有怨恨和不甘心,哪裡還有半點憨厚老實的模樣,但他的確是王小虎,是外門跟隨她幾年的王小虎。

  那幾人聽到王小虎這樣的回答,哪裡還會手下留情,動手的動手,動腳的動腳,還有的拿劍在王小虎的背上刺字,眼神滿是玩味。

  正陽宗內門的規矩和外門不太一樣,因此內門弟子的性命得到了保障。他們不能殺了王小虎,但本質上還是強的打弱的,所以那些人是真往死里打,打得很重很痛。

  王小虎低著頭雙手緊握,整個人縮成一團,只懷裡死死藏著一個白色的儲物袋,裡面裝著十幾枚三階靈石、內門弟子的一應東西和身份玉牌。

  那幾人認定王小虎逃不掉也反抗不了,因而並不急著拿走他的儲物袋,只越來越隨意地踢打著他,看他在泥土裡不堪又無助,笑容得意極了。

  容夙默默看著這一幕,心神難得有些恍惚。漸漸地,那幾張放聲大笑的面容都變成了王小虎的模樣,而地面上趴著挨打的人成為了曾經的她。

  她曾經也是這樣過來的。

  二十歲以開元境的修為從妖獸擂台活著晉升成外門弟子,這樣的修為比新外門弟子好一點,但沒有好太多。

  她還是要獻一件寶物給外門第一,她當時一無所有,只能拿命去水裡火里賭一次,所幸她賭贏了,外門第一拿到了東西後沒有再為難她。

  但外門不只有外門第一,還有外門第二、外門第三,當時的外門第一也和容夙不一樣,沒有規定過了外門第一的關後能安然無恙三個月。

  所以容夙只能拿刀反抗,打得過的打,打不過的就只能認栽,任由他們拿走她所有的東西。

  那時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慶幸自己臉上有刀疤他們看不上,她的黑刀太破他們也不要。

  當時帶人打她的人就有王小虎。

  後來她一步步往上爬,一刀殺了外門第一、打敗外門第二第三後,她成了新的外門第一,王小虎也自覺跪在她面前懺悔認錯,說以後任她驅使。

  打人者人恆打之,王小虎會有今日太正常了,只是看他護著儲物袋眼裡都是怨恨的樣子,容夙又覺得有些不正常。

  大約是她看得太久,又或者是她的目光太有穿透力,那幾人很快發現她了。

  容夙看到其中一人的劍動了動,估計是想刺過來的,但在感應到她通玄境六重的修為後動作一僵,最後一動不動了。

  容夙也一動不動。僵持了一會,地面上趴著的王小虎也迷惑地擡頭,看見是容夙時眼睛縮了一下,接著亮起了些許星光:「老大救命!」

  說著,他趁那幾人不注意,以很快的速度起身踢開最近的一人,滿懷希望地跑向容夙。

  半路摔了一跤後,他大概是不能爬起來了,於是以手撐地死命爬到容夙身邊。

  手肘在地面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他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容夙的鞋子,眼裡都是希冀,「老大救我,我以後還是你的手下,願為你效犬馬之勞。」

  「王小虎,你不要命了!」被他踢了一腳的人大怒,拿著手裡的刀直接刺了過來,刀刃上反射的光像極了那晚南宮焰的劍光。

  容夙皺眉,不見她有多餘的動作,黑刀帶鞘破開虛空,持刀的右手握成拳,直接將來人轟了出去。

  「你——」那人倒在地上噴了一口血,面上陰晴不定,「我們是四劍堂的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閒事,把王小虎交出來。」

  容夙沒有回答,她會出手完全是身體本能,見不得比她弱的人在她面前動刀,至於四劍堂和王小虎——

  她低頭,王小虎眼睛裡填滿了哀求。

  她不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在她還沒有成為正陽宗的弟子前,在她還沒踏足修行道前,她似乎也曾這樣哀求過很多人。

  結果自然是哀求無用,別人想做什麼時,不管怎麼哀求都是多餘。她從此不願意再哀求誰,卻不曾想到有一天也能成為被人哀求的對象。

  她的刀只要拔/出來,也能救別人。

  但她練刀並不是想救人的,而是想殺/人的。

  所以容夙並不是很想管這些事,她沉默著剛打算走開,那幾人再次出聲了,聲音里沒有先前的小心謹慎,只有滿滿的囂張不屑:「你確定你真想和四劍堂為敵嗎?」

  這話說的,好像跟四劍堂為敵就是和整座天地為敵似的,容夙來了興致,「四劍堂,很厲害嗎?」

  那幾人聽到她的話,左右看看,然後放聲大笑:「大哥,你看這人,她竟然不知道四劍堂?這也太荒謬了吧。」

  「是啊,還通玄境六重呢!指不定是哪個小地方出來的土包子,撞大運了才有通玄境六重的修為。」

  他們笑得放肆,容夙卻是抿了抿唇,心想她和南宮焰之間發生的種種,難道算是撞大運麼?那這大運誰愛要誰要好了,反正她是很不想要。

  許久,他們笑夠了,迎上容夙冷靜自持的目光,才輕蔑一笑,然後出聲解釋給她聽:「土包子,聽好了,四劍堂是正陽宗內門最強的組織。」

  「還有,你知道四劍堂的兩位正堂主是誰嗎?」

  「你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的,我們四劍堂的兩位堂主,大堂主是關俊良,二堂主是關俊才,他們都是正陽宗的真傳弟子,而且是十大真傳之二。」

  「現在你覺得四劍堂厲害不厲害?」那幾人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面上滿滿得意和猖狂。

  但他們確實有猖狂的理由,因為正陽宗只有十大真傳,四劍堂如果擁有兩位真傳撐腰,確實算得上了不起。

  容夙自然是知道這兩位真傳弟子的。

  關俊良、關俊才,此二人是一對雙胞胎兄弟,都是修煉劍道的,但天賦異稟,不但能右手使劍,而且左手也能舞得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他們兄弟二人心意相通,對敵時兩人齊上遠勝單打獨鬥,結成的劍陣更是威力翻倍,聽說他們便是以此躋身十大真傳之列的。

  兩人四劍,這應該就是四劍堂名字的由來了。

  容夙想著,不由又看了看地面上趴著的王小虎,沒有說話。

  那幾人將容夙的沉默當做膽怯,面上神情越發囂張了,「還有啊,我們四劍堂的大堂主和二堂主都是為少宗主做事的。你要是和四劍堂作對,就是和正陽宗的少宗主作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正陽宗少宗主。

  容夙一下想起了白衣高傲的青年,想起高台上南宮焰倒在她懷裡時青年的憤怒嫉妒,想起正陽大殿內宮裝美人口中所謂的最高位置。

  正陽宗宗主和南宮焰都說,她在正陽宗所能爬上的最高位置,就是少宗主的位置。

  而她既然要往上爬,自然是越高越好。何況拜南宮焰所賜,她早就和那位少宗主為敵了。

  容夙因而心裡有了決定,她握緊手上的黑刀,聲音淡淡:「此人我保了,你們要是不同意,就上來打一場。」

  她說出這句話後,地面上的王小虎顯然鬆了一口氣,而對面的那幾人則彼此對望幾眼,最後一擁而上了。

  不過通玄境六重而已,他們中雖然修為最高的就通玄境五重,但他們有五個人,沒道理打不過眼前這人的,畢竟她怎麼也不能是什麼越階而戰的天才。

  但容夙從來不會是那種能以常理度之的人,因此她甚至連刀都沒有出鞘。

  只刀鞘向上一擋,眼神微沉,先擋掉那些刺來的刀劍後,腳步一踏,整個人凌空踏起,雙腿再一迴旋,挨個踢過那幾人的胸膛,而後利落站定,過程短到不能再短。

  「嘭」得幾聲響,那幾人挨個被容夙踢倒在地,並沒有吐血,但灰頭土臉的看著略顯狼狽。

  容夙沒有出全力,但那幾人也沒有,他們一擁而上,心裡是存了輕視的,因此容夙才能贏得半點不吃力、乾淨利落。

  此時他們也還有再戰之力,但他們看看容夙手裡不起眼的黑刀,再看看容夙眉宇間那股陰沉肅殺,終於明白這是一個狠角色,殺/人不眨眼那種。

  所以他們最後只丟下一句「你完了,四劍堂記住你了」後,灰溜溜跑遠了。

  容夙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低頭看向趴在地面上血染白衣的王小虎,想了想開口問:「為何不加入四劍堂?」

  王小虎睜著眼睛有些迷惑。

  容夙說得更直接了:「你才通玄境一重,應該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抵抗一整座四劍堂,按照你的性格,應該不會蠢到去做自不量力的選擇。」

  王小虎沉默,良久才回答道:「老大大概不知道,我曾經有個兄長是內門弟子,他就是四劍堂的成員,後來一次歷練遇到危險,被同伴推出去擋刀死掉了。」

  「所以呢?」容夙不懂王小虎想說什麼。

  就算他兄長被四劍堂的人害死了又如何,他若要報仇,應該不露聲色養精蓄銳。他如果不想報仇只想往上爬,加入四劍堂也是個明智之舉。

  「我確實不是想報仇。」王小虎苦笑一聲。像他們這樣的人,死了就死了,報不報仇意義不大。

  「但我看不到四劍堂內有一點希望。」他說。

  四劍堂,內門第一組織是不假,但正陽宗乃至修行界都是弱肉強食的,四劍堂能好到哪裡去?

  按照那幾人說的,加入四劍堂,他不僅要上交儲物袋和所有貢獻點,還要當牛做馬去給四劍堂幹活,然後慢慢修煉,直到修為上去後地位才有提升,之後再去這樣對待新的內門弟子,循環往復。

  「我不願意加入四劍堂,哪怕被打到重傷也不願意,反正他們也不能真打死我。」王小虎最後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語調說道。

  容夙忍不住反問:「你在外門不是這樣的。而且,你現在怎麼不裝憨厚老實了?」

  自在她面前下跪懺悔後,王小虎似乎換了一副面孔,整天不是傻笑就是發呆,生怕她想起從前挨打的事情,一刀殺了他。

  「因為老大和四劍堂不一樣。」容夙雖然經常板著臉,但一般情況不會動手。而且,正陽宗外門在她成為外門第一後,其實無形中變了很多。

  王小虎想到這裡有些失神,接著道:「至於不裝憨厚老實,其實現在也沒什麼用了,老大早知道我是什麼人的。」

  說完後,他艱難地從儲物袋裡摸出一枚丹藥服下,盤膝而坐開始調息。

  「你以後還跟著我?」容夙想到少宗主,想到四劍堂,再看看王小虎,雖然心性不予置評,但此人行事和手段都算可以,省了她解決瑣事的時間。

  「是。」王小虎擡頭看著容夙,眼神真誠:「您救了我,我從此願為老大效犬馬之勞。」

  容夙點了點頭,她並不相信也不在意王小虎的真心或假意,她只要這人能用、用得順手就行。

  看王小虎一時半會也調息不好,她沒有了耐心,只淡淡丟了一句「有事傳音給我」後就走遠了。

  她打算去再找個地方練刀。

  因此並沒有看到後面王小虎擡起的眼眸里多了一點和以前不太一樣的亮光,雖然看到了容夙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練刀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容夙將黑刀舞得生風,許久後才收刀歸鞘,打算去內門藏書閣看看,一回頭發現王小虎站在遠處看著她,看到她回頭眼睛亮了亮。

  容夙目光微動,聲音淡淡:「有事?」

  「有,是關於顧劍安的。」王小虎聲音響亮,聽著像是外傷好全了,「顧劍安此時就在不遠處的地方被四劍堂的那幾人打,估計和前幾日的我差不多,老大要不要去看看?」

  顧劍安。

  容夙眼眸微動,看王小虎面上表情有些變化,聲音多出一絲驚訝:「你很想我去看看?」

  王小虎呼吸一緊,正想著回答的話。容夙卻沒有追問到底,她揮了一下刀,漆黑的眼睛看著前方,聲音輕輕:「走吧。」

  她擡腳隨王小虎繞過曲折的山石堆疊的路徑,最後在一座波光粼粼的圓湖旁看到了顧劍安。

  那裡有大樹,有綠草地,有觀湖的亭台,而一襲白衣的顧劍安此時正以劍撐地,在幾人的圍攻下有些難以招架。

  那幾人容夙也很熟悉,正是前幾日圍毆王小虎、被她幾腳踢翻的幾人,拍去灰塵,看著還是體面威武的四劍堂成員,面上輕蔑神情依然不變。

  但容夙關心的不是這個,她關心的是顧劍安的修為,竟然是通玄境二重,而王小虎也不過通玄境一重。

  她問王小虎:「外門第一是你?」

  「是的。」王小虎摸摸腦袋有些不自在,生怕容夙不滿,忙解釋道:「我當時拿到了很多玉牌,一直在烈陽地窟某個地方等老大來取,但後來卻知道老大被南宮族的人帶走了,就……」

  這很正常,早在容夙意料之中。她不解的是,既然外門第一是王小虎,王小虎是服了三階破境丹才到的通玄境一重,那麼顧劍安呢?烈陽地窟里他只有開元境八重的修為的。

  王小虎似乎能感知到容夙的不解,解釋說道:「是這樣的老大,顧劍安似乎是在烈陽地窟里有什麼機緣,反正他出來後就閉關修行,再見到他時他已經成了內門弟子了。」

  比起他用了三階破境丹才突破到通玄境一重,顧劍安不僅修為比他高,所用時間還比他短。

  該說不愧是天道之子麼?被天道眷顧的天之驕子不能以常理揣度。她如果沒有石室那一出,只怕現在也要被顧劍安踩在腳下。

  容夙想著想著,想到了別的東西上面。比如那座「桃花源」般的洞天福地,後來她才知道那是程老的生死幻境,那裡本來是顧劍安先發現的。

  如果她沒有跟隨顧劍安而至,那就不會發現石室,不會和南宮焰糾纏不清,不會有現在通玄境六重的修為。

  那麼踏足石室的人或許會是顧劍安?龍形面具原先的主人也應該是顧劍安?

  容夙垂眸,腦海里想到了在外門藏書閣時,小光球曾說顧劍安以後得罪南宮族,是那位其貌不揚的灰衣老者護住的。

  那所謂的得罪——她在心裡陳列著知道的東西,似乎真能將前後因果都相連起來,小光球口中的世界線,隱約也能窺見一二。

  「嘭!」一聲巨響驚醒了容夙。

  她擡眸看去,正看到顧劍安橫劍盪開一人,沒有餘力應對剩下的人,胸膛被誰一腳重重踢到,整個人都倒飛出去,摔在地面上激盪起迷濛塵土,灰頭土臉的,哪裡還有白衣沉穩的風采?

  就算他是天道之子,現在也是很弱小的天道之子。

  容夙心裡壓抑的情緒去了幾分,饒有興致地看著顧劍安趴在地面上挨打,和前幾日的王小虎如出一轍。

  身邊王小虎的聲音有些著急:「老大,你不出手救他嗎?」

  容夙不由回頭,在看到王小虎幾乎掩飾不住的著急時,目光微動,心想顧劍安還真是了不起,能讓以前只想殺他的王小虎如此關心他,這也是天道之子獨有的親和力嗎?

  似乎是看出她的嘲諷,王小虎低著頭解釋了一句:「烈陽地窟一行,我從顧劍安身上,見到和學到了一些東西。」

  他原先不覺得恃強凌弱有什麼不對,但顧劍安後來比他強了,卻沒有那麼做,反而在妖獸殺來的時候還能挺身而出,進而救了他和很多外門弟子。

  王小虎還是不以為意的,但他看到、想著顧劍安那一刻的身影和拿劍不退的手,不能說沒有一點觸動,所以因為那點觸動,他想他或許能做出一些改變。

  所以他才能對四劍堂的幾人說那樣的話,畢竟他現在是內門弟子了,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有天差地別,他想試著靠別的方式往上爬,然後就遇到了容夙。

  容夙看著他臉上那抹迷糊和複雜,垂眸不語,只看著顧劍安被打到頭破血流,許久才低低說道:「你很希望我出手救他?」

  王小虎沒回答,或許是看到容夙面上的陰鬱表情而不敢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經告訴了容夙答案。

  眼前這個曾經帶人在外門恃強凌弱、進了內門被別人打到重傷的青年,不但對顧劍安沒有一點嫉妒不滿,還很希望顧劍安能得救。

  她不由笑了一聲,聲音輕飄飄:「那你去問問顧劍安,如果我出手救了他,他以後願不願意效忠我?」

  王小虎一怔,沒有立即去問,想來是他心裡早知道答案。顧劍安和他不一樣,他不因四劍堂屈服,自然也不會因四劍堂向容夙這個曾經的外門第一屈服。

  容夙於是又笑了一聲,聲音滿是不解和反問:「所以你要我出手再得罪四劍堂一次,去救一個對我無用的人?我什麼時候成了大善人了?」

  王小虎沉默不語。

  所以容夙最後還是沒有出手,但顧劍安還是得救了,出手的是一個白衣清冷的女子。

  「你們在做什麼?」那女子自遠處而來,只低喝一聲,那幾人便大驚失色,有的著急收劍收刀,有的低著頭聲音恭敬喊道「蘇真傳」,有的則觀望四周打算開溜了。

  顧劍安還趴在地面上狼狽不堪,感覺那幾人沒再打後擡頭,看見女子的面容時一呆,低低喊了聲「蘇師姐」。

  蘇師姐看著顧劍安悽慘的模樣皺眉,伸手去扶他,四劍堂的那幾人見狀忙溜走了,蘇師姐扶完顧劍安後看不到人,顯而易見有些懊惱。

  容夙站在不遠處打量著白衣女子,心裡約莫知道了她的身份。

  能以真傳稱呼的只有正陽宗十大真傳弟子。而這十位弟子裡面,正如姓雲的只有雲步秋一個,姓蘇的也只有蘇明雁一個,眼前的白衣女子應該就是蘇明雁了。

  白衣清冷,眉眼含雪,腰系美玉,眼前人看著跟凡俗二十多歲的女子差不多,樣貌和氣質卻非凡俗女子能比,此時正拿手扶著顧劍安的手臂,半點不嫌棄他染上的鮮血和泥土。

  容夙回頭看看王小虎,青年面上有放鬆的神色,估計是欣慰於顧劍安沒有被打死或者打成重傷。

  他調息了幾日,外傷看著已經無礙了。

  但前幾日他跟顧劍安一樣倒在地上任人欺/凌的時候,怎麼就沒有一個蘇明雁出來相救呢?所以蘇明雁是只救天道之子,還是只有天道之子才能有這樣的待遇呢?

  容夙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的笑聲不大,但這裡很靜,所以那名叫蘇明雁的白衣女子聽到了,她擡眼看了過來。

  看清楚容夙的面容後,蘇明雁似乎怔了怔,然後她看顧劍安撐劍能自己站穩,鬆開顧劍安的手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容夙面前站定。

  容夙有些驚訝,她不明白蘇明雁走來她面前做什麼,想了想還是雙手一搭行了個很敷衍的禮:「見過蘇真傳。」

  蘇明雁不在意容夙行禮還是不行禮,她在意的似乎是別的東西。她正擡眸很認真地看著容夙的臉,像是有很多疑惑要問,但最後只問了最重要的一點:「你一直在這裡?」

  容夙挑眉,她似乎知道這位看上去纖塵不染如仙子般的女子想問什麼了,準確來說應該是質問。

  「是。」她聲音淡淡回答道。

  「你有通玄境六重的修為,輕輕鬆鬆就能打敗那幾人,但是你不出手,就眼睜睜看著顧劍安被打?看你的同門被打到頭破血流,你也無動於衷?」

  蘇明雁越說越激動,她的聲音里多出了很多情緒。

  風吹起她散在肩膀處的長髮,不染纖塵的仙子似乎擡腳踏進了凡俗煙火,清冷而滿懷正義感,襯著身後灼灼日光,一時間耀眼無比。

  容夙看著她的臉,看著她含雪般冰涼的眉眼,看著她立在日光里挺直如樹的身姿,不由又有些想笑。

  但她抿唇忍住了,只低聲說道:「蘇真傳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就一定能打敗那幾人呢?」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能以一敵幾、越階而戰的。雖然容夙真的能不費吹灰之力打敗那幾人。

  「還有,我的同門被打到頭破血流,那打他的人是誰?」容夙表情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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