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024-08-12 00:50:45
作者: 明小十
「所以你真不出刀?」南宮焰的眼睛裡有月光, 有劍光,也有寒光。
容夙沒說話,只以沉默作答。
南宮焰笑了, 她擡眸迎上容夙的眼睛,手腕輕擡,那柄長劍隨之而動。
月光漸淡,遠處重山外依稀可見一縷微白, 那柄長劍破空穿透光影而至。
而女子紅裙飛舞, 身姿遊走間道盡婉約驚艷, 如光如影,幾個呼吸間已經離容夙很近了。
她的長劍正指容夙的心口, 她的眼裡一片寒光肅殺,她的唇角上揚,她拿劍的手穩如泰山, 破空聲急促而凜冽。
似乎是真正生死攸關的瞬間, 但容夙還是沒有動作。
她的左手緊緊握住黑刀的刀鞘, 右手握成拳,鼻尖嗅到屬於南宮焰身上的幽香後,竟然還能想:世族子弟果然是喜怒無常,一切行為都由心情來支配的。
但她不能出刀, 不管是因為南宮焰口中的助興二字,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她都不想在此時出刀, 她的刀不是輕易拔/出的。
她練了那麼久的刀,不是為了在這樣一個美麗月夜, 為某個容顏傾世的世族大小姐而舞的,她不願意。
所以容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睜眼看著南宮焰的長劍須臾間刺至眼前,看著南宮焰手腕一翻,半點沒有收斂,只唇角微抿,腳步向左踏了一步。
嗤——
那柄劍直直刺進了她的身體,只偏離了心口一點點,是不致死卻算得上重傷的一劍。
容夙一瞬間痛得面色慘白,止不住低低嘶了一聲,唇角有溢出的鮮血,但她依然站得很穩很直,低眸看清了長劍的全貌。
那是一柄極好的劍,劍長約莫三尺,劍刃如冽冽清泉,周身白如霜雪。
劍柄處一隻鳳凰正展翅翺翔,紅如沐血,和劍身形成極強的對比,此時被南宮焰白皙的五指握住,透出一股凜冽肅殺來,顯得格外震撼。
「容夙,本小姐的驚鴻劍法如何?」南宮焰在容夙面前立定,隔著一柄劍的距離,她臉上沒有笑容,隻眼睛里多出一抹玩味。
然後在容夙黑沉沉的眼神里,她彎了彎唇,直接拔/出了刺入容夙肩膀的長劍,帶出飛濺的點點鮮血,灑在如水地面上只剩觸目驚心。
容夙痛到不行,身體裡的力氣失了大半,搖搖晃晃就要倒地,被南宮焰伸手扶住了。
她的手搭住容夙的手臂,支撐住容夙大半個身軀,眼睫細長,眼神頗認真,正等著容夙的回答。
容夙垂眸,半晌才答道:「很好。南宮小姐舞劍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遠看如仙子漫步,近觀似舞者翩躚,很有觀賞性。」
「你說本小姐的劍法華而不實麼?」南宮焰笑了一聲,鬆開容夙的手臂,任由她半跪著以刀撐地,半晌才再開口了:
「容夙,本小姐再告訴你最後一遍,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想著違抗本小姐的任何命令。」
她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個血紅的小瓷瓶丟在容夙的腳邊,聲音逐漸遠去:「至於你說你不飲酒,還是練練吧,本小姐身邊從來不留不會飲酒的人。」
容夙擡頭時,只看得到南宮焰隨日光漸亮逐漸遠去的背影和一縷被風吹起的火紅裙擺,紅得像是用血染上去的。
她低頭拿起那火紅小瓷瓶,開了封口後看見了一枚同樣紅如血的丹藥。
容夙不認識這枚丹藥,但湊近一聞卻能聞到一股很熟悉的丹味,和她還在囚牢里遍體鱗傷,南宮焰解她衣服前以唇相渡的那枚丹藥一模一樣。
她的一身傷痕,都在服了南宮焰的那枚丹藥後消弭於無形,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到完好無損的地步。
所以這才是打一棒子給一甜棗,這才是世族大小姐震懾宵小、收攏人心、恩威並施的手段啊!
她真的給自己招惹了一個很難搞的敵人。
容夙低嘆一聲,並沒有服用那枚丹藥,而是認真把小瓷瓶收在內門弟子白色的儲物袋裡,然後用刀撐住地面,一步一步挪著回了屋子。
遠處有青衣男子青山看著容夙狼狽不堪卻又堅韌不拔的身影,眼眸微動,不自覺去看身邊的小姐。
小姐面無表情,看了容夙很久,然後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明明沒有什麼表情,青山卻覺得自家小姐是在嘆息,嘆息容夙竟然敢和她結生死結。不然的話,以容夙的性格和小姐的處事,說不定真會收她當隨侍左右的近衛。
但嘆息是南宮焰的事,和容夙沒有什麼關係,容夙現在很累很痛,挪回到自己屋子裡的時候,她只覺去了大半條命。
南宮焰的劍太高級了,所以被那柄劍刺上一劍要嚴重過被別的劍刺上十劍。
容夙有那麼一瞬間痛到以為自己要死了,但她又不想服用那枚丹藥,她想把那枚丹藥留著當做危難時候的自保手段。
當然有南宮焰和南宮衛在,她應該也不會真正陷入生死攸關的地步了,但她並不想完全放任自己的性命在別人手上。
所以她咬緊牙關挪到屋子裡時大汗淋漓,一襲黑衣不但被血潤濕,還被汗浸透,容夙直接脫了黑衣丟掉,再拿了一身新的出來。
反正紫田給了她大約幾百還是上千件衣服,什麼顏色款式都有,就算容夙只穿黑色衣服,也夠穿很長一段時間了。
但穿衣服前先要處理傷口。
容夙從破舊的儲物袋裡拿出屬於外門弟子的劣質藥散,再從地面上撕了一截布團咬住,擡手直接把藥散倒在傷口上,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良久,確定血止住後,容夙才丟了嘴裡咬到不成樣子的布團,慢慢穿上衣服,整個人脫力般靠坐在床榻下,怔怔看著窗外面日光明朗的風景失神。
又是很久,容夙才將目光將外面移回來,低頭看著腰間兩個儲物袋。
一個是白色的,很新,一看就知道沒用過幾次,裡面只裝著內門弟子的身份玉牌和一些任務堂給的東西,還有紫田給的很多新衣服。
一個是黑色的,破舊不堪,到處有刀痕劍勁激盪的痕跡,一看就知道身經百戰,裡面有容夙外門第一的所有戰利品。
容夙打算把舊儲物袋裡的東西移到新儲物袋裡,再把舊儲物袋收起來,以後只用新儲物袋,所以她開始拿舊儲物袋裡的東西。
幾千枚二階靈石,換成三階靈石就是幾百枚,二階藥散幾十包、幾瓶聚氣補神的丹藥,百來株藥草,還有一些雜物,當然都是二階的。
雖然大部分跟不上容夙的修為了,但還是能換成十幾枚三階靈石的,因此容夙全部移進了新儲物袋裡。
最後只剩一部竹書和一百多枚朱雀玉牌。
容夙先拿起那部竹書,用手指輕輕摸了摸竹書的書封,有些想打開看看,但想到外門大比前驚魂的一幕,再看看自己肩膀處的傷口,最後還是放進了白色儲物袋裡。
然後是那一百多枚朱雀玉牌,那本來是外門大比後外門弟子應該交給宗門的東西,宗門再以數量多少來評出外門第一,發下那枚三階破境丹。
容夙原先的打算就是以最多的朱雀玉牌爭到外門第一,再拿到三階破境丹進入內門,但在進入內門前,她先進了石室,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四個多月的時間,外門第一早就結束了,她此前隨紫田去內門任務堂後就見了宗主,見完後回了南明峰,到現在重傷,都沒有時間去打聽誰得了外門第一。
但估計不是顧劍安就是王小虎了。
只是這朱雀玉牌赤紅如血,半幅朱雀的圖案躍然其上,朱雀的目里有股不怒自威的震懾,竟讓人不敢直視。而且觸手溫暖熾烈,難道還會有什麼不能說的作用麼?
外門大比、烈陽地窟。
按照南宮焰所說,外門大比在烈陽地窟舉行,目的應該是用外門弟子的血來布下朱雀半陽血陣,再藉助正陽鑒之力融合南宮焰體內的鳳凰血脈。
但和朱雀玉牌有什麼關係呢?都有朱雀二字,而朱雀是上古四神獸之一,鳳凰和朱雀同屬火系——
容夙若有所思,將那一百多枚的朱雀玉牌收好,打算後面有時間再到內門藏書閣多翻翻典籍。
至此,舊儲物袋裡再沒有任何東西了。
容夙看向新儲物袋,將之系在腰間,再看看地面上放著的黑刀,心想這就是她修行十來年全部的家當了。
全部家當啊!
她默念一聲,接著想到了龍形面具,那也是她的家當之一。
只是現在藏在了眉心空間裡,看不到也拿不出,除了竹書欲湮滅神魂時救了她一命,不知道還有什麼用處。
哦,還是有別的用處的。比如烈陽地窟里催促她進石室,幾次莫名燥熱躁動,然後不受控制和南宮焰做了那些事,龍形面具都是功不可沒的。
容夙一想到南宮焰,只覺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痛了,忍不住拿手摸摸眉心,低低呢喃了一聲:「真會惹事。」
如果不是龍形面具,她或許不會踏進那間石室,不會和南宮焰糾纏不清,那哪裡會發生後來的許多事呢?
她自動將龍形面具救了她一命的事情跳過,心裡只怨龍形面具的多事,害她一碰到南宮焰就無法控制住自己,跟只會發/情的野獸一樣。
然後眉心空間驟然生出一點金光,順著容夙摸眉心的手蔓延到她的肩膀,緩緩修復了她肩膀上的傷口。
容夙一愣,拿開手一看,自己剛才摸眉心的手還有被南宮焰長劍刺傷所沾染到的鮮血。
再想想當初龍形面具會遁入她的眉心空間,似乎也是染了鮮血所致的,所以龍形面具的異動是和鮮血有關嗎?
容夙心裡有些激動,咬唇用手抹了一滴血點在眉心,期待龍形面具的反應。
龍形面具沒有什麼反應,寂靜到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容夙失望極了。
接著她眉心空間又動了動,異動來自於龍形面具,它似乎在她的眉心空間晃動了一陣,才重新偃旗息鼓歸於平靜。
容夙卻有些失神。
明明龍形面具沒有說話,她卻似乎真的能感知到龍形面具的意思。
它在不滿,不滿自己說它無用、多事、惹事,所以修復劍傷是彰顯它的作用、在眉心空間晃動是表達它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