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24-08-12 00:50:43
作者: 明小十
但宗主顯然是不能拔劍的, 南宮族那小丫頭城府不淺,南九現在是不在殿外,但誰知她還有多少手段呢?關乎性命, 用多少手段都不為過。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並不想殺容夙。
她也是從低處爬上來的,自然看得出容夙眼裡比誰都強的求生欲望,她不會摧毀容夙的生路。
所以她深呼吸幾次, 沒有再說生死結和別的什麼人, 而是懶懶往後靠了靠:「南宮焰說得沒錯, 你如果要往上爬,少宗主會是最高的位置。」
容夙一驚, 面上表情有些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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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訝的是,當時高台上只有她和南宮焰兩個人。
而高台的四周,一定都布滿了南宮衛, 還有南九, 還有程老, 那麼宗主是怎麼知道的?
「正陽宗內發生的事情,本宗都知道。」宗主看出容夙心裡的疑問,如此說道。
容夙不禁一凜,想到那位少宗主登高台獻給南宮焰的法訣。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少宗主自作主張的, 現在看來,宗主一定是知道的。那麼那法訣的真假還有待辨別,難怪南宮焰當時會是那樣的表情了。
世族和宗門的水比她想的還要深, 她自問見識過世間許多不堪,卻還是看不懂南宮焰和正陽宗宗主的較量。
容夙想到這裡, 便不是很想在這座宮殿待著了。
「宗主還有何事吩咐?」她微微低頭。
「無事了,本宗一開始也只是想見見敢和南宮焰結生死結的人長什麼模樣。」宗主說。
容夙於是點點頭, 轉身走向大殿門口。
在她的手碰到殿門時,宗主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了:「容夙,如果本宗說不用修為到踏霄境,本宗也能解開你和南宮焰的生死結,你信不信?」
容夙的手頓在那裡,再不能動了。
接著她發現自己的手有些顫抖,忙垂手藏進袖子裡,然後回頭看向宗主。
遙遠的高座上,宮裝美人笑意莫名,眼睛裡的神情很模糊。
容夙看不清楚她眼睛裡的東西,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心裡情緒洶湧澎湃,偏偏面上表情不起波瀾,聲音依然平而穩:「宗主希望我信還是不信?」
生死結的解法,不用踏霄境修為也能解開生死結。
她若是解開生死結,南宮焰和南宮一族肯定會很感激宗主,正陽宗也會得到來自青州第一世族的許多好處和支持。
但那樣的話,她就必死無疑了。
生死攸關,容夙看著那位宗主藏在一片黑暗裡的臉,再次開口了:「我相信。」
「你相信,那你不怕嗎?」宗主的聲音含著些許寒意。
容夙答得斬釘截鐵:「宗主如果有意告訴南宮焰,早就告訴了,所以我怕與不怕都沒有用。」
別人是不會因為她的情緒而左右決定的。
「那你不想問問本宗為何不告訴南宮焰?」宗主繼續問。
「不想。」容夙同樣答得很快,因為她心裡有答案。
宗主不告訴南宮焰,卻選擇在此時告訴她,大抵是因為生死結背後的人。
但那人,會和正陽宗宗主有什麼關係呢?
或者說,宗主為什麼會知道生死結的存在和解法呢?
容夙不是不想知道,但她更知道宗主不想說的東西問了也不會說,正如她想說什麼直接就說,是不會去管聽到的人想不想聽的。
所以容夙伸手搭上殿門,用力一推,「轟隆」一聲,門開了,日光奔湧進來,滿殿生光,她沒有再看宗主,直接出了殿,見到了正立在那裡看上去很無聊的紫田。
殿內,宗主苦笑一聲,聲音低低,低到只有自己一個人才能聽到:「我會知道,自然是因為我也被人結過生死結啊。」
南明峰,南明大殿後殿。
容夙看著眼前一間緊緊挨著後殿主院的屋子,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紫田姑娘,我真的只能住這裡嗎?」
「是,這是小姐的意思。」紫田一板一眼,看容夙很不情願的樣子,眼神有些不滿:「我家小姐容顏傾世、天人之姿,能住她隔壁是你的福分,你不要不識好歹。」
行吧。
容夙看著女子面上一臉「外面不知多少人夢想著住小姐隔壁,你居然敢嫌棄」的表情,推門進去,然後看向紫田:「紫田姑娘還有事?」
紫田不明白她的意思。
容夙於是說的很直接:「這裡是南明峰南明大殿,你們有一堆的南宮衛,總不至於還跟著我吧?」
「哦。」紫田看她幾眼,又看看四周,很快走開了,看著像是去跟南宮焰復命。
容夙擡眸,視線所及處沒有一個人,但她卻知道四周一定都是南宮衛,她從現在開始到生死結解開前,都要在這些人的視線內活著。
她不由長嘆一聲,然後關上屋門,先打量了屋子一眼,發現一應擺設跟她外門的東西相比簡直天差地別,樣樣都是世族在高喊著「富可敵國」。
很好,還是她熟悉的世族應該有的操作。
但那些東西她也不能拿去換成修行資源,所以容夙只是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趣,她盤膝坐在床上,將黑刀放在手邊,然後閉上了眼睛。
外人看來她就是在修行,卻不知容夙以心聲輕輕喊道:「小光球?」
屋子裡一片寂靜,小光球沒有理她,也不知道在還是不在,容夙搞不清楚它出現的規律,只知道它神出鬼沒的,時而出現時而消失。
但反正小光球不會害她,她喊了幾聲,見小光球還是沒有回應,索性不管,真正開始修行了。
她如今的修為是通玄境六重,是直接從開元境九重升上來的,而不是自己實打實修煉來的,因此多少有些虛。
容夙閉眸運轉功法,先將那些虛浮的修為穩固了一番。
然後才以神識內視自身,能看到除卻體內四處遊走的靈氣外,靈海旁還有一團極純粹的靈氣,濃郁無比,像很多散亂的靈氣濃縮而成的。
那是南九給她餵了很多丹藥靈物、想要把她的修為強行提升到踏霄境失敗後所殘留下來的。
如果能煉化掉這團靈氣,她的修為應該能到知微境。
知微境啊!容夙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正陽宗的內門弟子只要在四十歲前修煉到知微境,就能成為真傳弟子,成為真傳弟子就如鯉魚躍龍門,從此今非昔比,地位僅次於宗主和少宗主了。
她現在才二十四歲,離四十歲的年齡限制還有十多年。如果能以這個年齡突破到知微境,她不會止步於尋常真傳弟子,正陽宗十大真傳,還有正陽宗少宗主的位置,她都能去爭。
容夙想到這裡,呼吸都重了幾分,幾乎就想不顧一切去煉化掉那團靈氣,去突破到知微境,但她到底還是有理智在的。
她已經在四個月內從開元境九重突破到通玄境六重,現在需要的是歷練,如果一味突破,再高的修為也只如空中樓閣,而她想要的從來不是修為而是實力。
所以容夙一瞬間睜開眼睛,右手緊緊握住黑刀的刀柄,死死克制住對知微境的嚮往和心裡的衝動,直接起身推開了屋門。
外間月上樹梢正是夜晚時分,天地不知道在容夙閉關修煉的時間裡換了多少次日夜,只月光如水灑落庭院,照出一院空明。
如斯美景,容夙半點沒有駐足觀看的興致。她提著手上的黑刀,擡腳走出屋前一段小路,看到一片頗為寬敞的空地,她打算到空地上練刀。
但空地上此時卻是有人在的。
樹影婆娑、長夜寂靜,漆黑和月光並存的一片空地上,那人穿一襲火紅長裙,手拿一柄長劍,正伴隨著漫天繁星起舞迴轉。
她的劍並非凡品,因而自帶一種清冽刺骨的威懾力,劍刃一轉,有月華流轉於其上,穿梭在黑暗裡似一道無往而不利的極光。
她的身影來回變幻,腳一踏一挪,襯著隨風飄揚的裙擺,華麗又漂亮,不像在舞劍,倒像是跳舞。
容夙不自覺停住了腳步凝神觀看,她讀的書不多,但此時腦海里卻有極適合用來形容眼前一幕的詞句跳了出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唰——驟然一聲劍鳴聲至!
容夙一驚,擡眼一看那柄月華流轉、星光裹挾的長劍並不在遠處了,它離她很近,而且越來越近。
她有那麼一瞬間似乎動不了,像是誰對她施了定身術那樣,有種性命攸關的驚悸感。
但也只是一瞬間,容夙很快反應過來,放在黑刀刀柄上的手動了動。
正要拔刀出鞘的前一刻,她不知道想到些什麼,眼神微閃,最後竟然一動不動立在原地,任由那柄劍刺向她的心口。
劍鳴聲越來越大,最後「嗡」得一聲落在容夙耳畔,劍鋒掠起的寒風直接把容夙散亂的幾縷黑髮拂起,那柄劍懸在了半空,爍亮銳利的劍尖正抵著那襲光滑黑衣,抵出一個小洞。
容夙的目光從劍尖上移開,擡眸看見了執劍的人,黑夜裡一襲紅裙勝火,幾近完美的五官在月光里稍顯柔和,唇角上揚似笑非笑,除了南宮焰還會有誰呢?
「夜晚不睡覺不修行,跑出來偷香竊玉,嗯?」南宮焰手腕沉穩,並沒有收回抵住容夙心口的長劍。
容夙一瞬立如青松,眉微皺,不是很明白南宮焰的意思:「偷香竊玉?那南宮小姐是來偷香的還是來竊玉的?」
南宮焰面上表情一滯,接著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
她收了長劍,目光向上移,落在容夙左臉上蜿蜒扭曲的刀疤上,聲音里是顯而易見的嘲笑:「那你覺得你是香還是玉?」
言外之意,自然是以容夙的尊容,不管香還是玉她都是不沾邊的。
容夙面容不變,聲音不起波瀾:「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來練刀的。」
南宮焰大感無趣,聲音淡了很多:「那你練吧。」
容夙沒有動,看到南宮焰在這裡,她已經不想練刀了。
這位世族大小姐喜怒無常、城府深沉,而且修為比她高,她只想遠離,越遠越好。
因而她對南宮焰說了一聲「我現在不想練了」後,提緊手上的刀打算原路返回。
「站住。」南宮焰的聲音在她後面響起。
容夙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雖然內心很不願意,但還是停住腳步看向南宮焰:「南宮小姐還有事?」
「有,自然是有事才會叫你。」南宮焰唇角微勾,右手執著的劍向上擡了擡,劍尖直指她的刀:「來練練。」
見容夙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南宮焰說得更直接了:「容夙,本小姐命你出刀,為本小姐助興。」
她想看看容夙的刀法是怎樣的。
出刀助興?
容夙不動如山,「南宮小姐,我不是您的對手,對練無用。至於助興——我無法做到。」
「無法做到?」南宮焰面上笑意濃了些,世族子弟的矜傲在朦朧月光里沒有任何掩飾,直迫得大樹垂下的枝葉都遠了遠。
她走近了幾步,面上笑意不見了,黑眸里有月光相映,卻不見柔和只有寒涼,「容夙,本小姐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對南宮焰來說,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沒有誰能違抗她的命令,她只接受和習慣旁人的服從。
容夙低著頭,聲音依舊淡如湖水:「南宮小姐,我從來不飲酒。」
「那若是本小姐一定要你飲酒呢?」南宮焰手裡的劍微晃,似乎是在蓄力,然後她提高了聲音,「容夙,出刀!」
容夙還是沒動,但她擡起了頭,她的眸同樣很黑,月光卻照不進去,於是只有長夜孤寂的一片漆黑:「南宮小姐,我的刀不是用來給誰助興的。」
她看著南宮焰的眼睛,很認真地繼續說道:「我的刀是用來殺/人的,刀出必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