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024-08-12 00:50:28 作者: 明小十

  黑暗的囚牢內。

  

  小光球自聽到容夙那聲嘲諷後就默不作聲地消失不見了。

  它沒告訴容夙這座囚牢里有一道無光無聲的摘光陣,也沒跟容夙說南宮焰打著把她關到意志崩潰、再從她嘴裡知道生死結解開方法的算盤。

  因而容夙什麼都不知道。

  但她並沒有崩潰,更加沒有神智不清。

  如果她知道南宮焰的打算,或許還會笑一笑,以跟小光球說話時同樣嘲諷的語氣告訴南宮焰:黑暗無聲而已。她一個從最底層爬上來的修士,哪裡會害怕這些?簡直舒適到跟回了老家一樣好不好?

  所以當三個月後,紫衣女子命人推開了囚牢的大門,當外面的光亮爭先恐後地湧進來時,容夙除了眼睛有些刺痛外,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甚至在經過最初的光亮刺激後,還能從容淡定地睜著眼睛擡頭看上去,然後對那紫衣女子說:「你家小姐呢?她不來殺我了麼?」

  紫衣女子笑了,笑的是容夙的不知死活,她直接一腳踩住容夙腹部的傷口,腳尖來迴旋著,瞬間痛得容夙悶哼一聲,放在枯草上的手止不住顫抖。

  「把她帶到外面的刑架上。」紫衣女子命令著後面跟著的南宮衛,想了想繼續補充道:「小姐說了,只要保證她不死就行,其他隨意。」

  於是那些南宮衛的動作實在算不上溫柔。

  容夙只感覺自己好像一塊布,被他們隨意拖拽著、拉扯著,然後綁在上好梨花木做成的刑架上,雙手雙腳都被粗厚的鐵鏈鎖上了。

  早知道剛才就不說那句話了。容夙想。

  但她被關了這麼久,實在忍不住啊。

  像她這樣的人,就算知道一開始進那間石室不應該,和南宮焰後來會搞成那樣錯先在她。

  但在被這樣對待折磨後,還是在所難免地會心生不滿和怨恨的。

  她果然成了壞人了。

  這樣很好。

  容夙的眼神里多出些自嘲,再擡頭時只有如深海般的一片漆黑深邃。

  她的黑衣已經幹了,但是沾染著泥土後緊貼著身體,一呼吸就能聞到自己周身的血腥味,濃郁而寒涼。

  她臉上那道刀疤沾染了鮮血,襯著後面四散開的頭髮,整個人陰森森的。

  她身上那件黑衣還有被妖獸抓破的痕跡、被南宮焰拿劍刺破的缺口,破破爛爛後露出裡面緊緻而繃緊的肉。

  她整個人看起來悽慘又狼狽,不堪到了極致。

  但她的意識很清醒,半點不像小姐說的那樣因為黑暗無聲的環境而壓抑到神志不清。

  她的眼神黑沉而不屈,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這個來自正陽宗外門的弟子很棘手。紫衣女子如此想道。

  摘光陣內一點光亮和聲音都沒有,南宮族施展的摘光陣以罕見的陣訣為基礎,還具有壓迫修士意識的震懾,最能摧毀修士的心神。

  一般視修士修為來決定施展的程度,南宮族只用這一道摘光陣,就曾讓許多得罪南宮族的修士和犯事的族人心驚膽戰、繳械投降。

  但容夙完全不受影響。

  她在囚牢里關了三個月,摘光陣就維持了三個月,這樣長的時間足夠證明,摘光陣對這個修士完全沒用。

  那麼就只能用別的手段來讓她變得神智不清、意識模糊了。

  紫衣女子的眼神深深,招手喚來一個南宮衛,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開口了:「你叫什麼名字?」

  她在問容夙。

  容夙看向她,唇角揚了揚,她知道紫衣女子一定早就知道她的名字、身份,還有在正陽宗外門的所有經歷,紫衣女子是在明知故問。

  她所有的問題都是為了一個答案:解開生死結的答案。

  那麼她該回答麼?容夙看著紫衣女子,輕輕啟唇,但是一個字都沒說,只是嘴唇動了動。

  紫衣女子一直看著她,自然知道她無聲中說的是什麼。

  她說:沒有用的。

  什麼沒有用?是問她名字沒有用,還是生死結的解法沒有用?是她沒有用太無能,還是小姐的打算沒有用?

  紫衣女子冷笑一聲,不打算再留情了。

  像這樣修為低沒地位的小修士,放在平時,她根本不會看一眼。

  如果不是她膽大包天,竟然跑進了石室,還在對小姐做了那樣的事情後施展生死結束縛住小姐的性命,她哪裡還能有命在?

  「有沒有用,你等下就知道了。」紫衣女子的聲音很冷,她拍拍手,南宮衛拿著一堆一看就知道是用來刑訊逼供的刑具進來了。

  那些東西都被放在一個大玉盤裡,有的是容夙認識的,有的是容夙不認識的。

  然後大玉盤被放到了離紫衣女子距離最近的一隻金絲楠木桌上。

  容夙的目光從那堆刑具上移開,落在了大玉盤和木桌上。

  她想,果然是青州第一世族,一間囚牢里的東西都能用那般珍貴的材料來做成,當世族囚牢里的囚徒果然也需要很大的能耐。

  她聽見紫衣女子再次拍拍手,然後那些南宮衛動了。

  容夙的眼前出現了一大片陰影,那當然不是真正的陰影,而是很多人靠近後把所有上方照進來的光都給擋住了。

  她看見那些衣衫整齊講究的修士拿起了大玉盤裡的東西,面目冷峻地刺了下去。

  像是萬箭穿心,也像很多尖銳的東西一寸寸碾碎磨損著她的身體。

  容夙瞬間汗水涔涔,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加重了。

  痛,很痛,和在烈陽地窟石室里那種燒灼感不一樣,這是人為帶來的痛苦。

  容夙眼前看到的一切很快變得模糊不清了,那些擡起的手和面前站著的人成了重疊的影,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沉重。

  然後容夙聽到了紫衣女子依然平緩的聲音:「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容夙一瞬間清醒了。

  她知道紫衣女子和南宮焰打的是什麼樣的算盤了。

  於是她咬住牙關一聲不吭,只回以沉默,頭沒了力氣後沉重地垂著,但有鎖鏈束縛著,她仍然能夠保持原來那種半昂起的姿態。

  紫衣女子不為所動,或許也猜到容夙不會這麼容易回答。

  她對那些南宮衛道:「不要傷她性命,不要壞她道基,不要損她身體。」

  說完後,她看見容夙身上那件破破爛爛掛著的黑衣,再想到當初在石室里看到的南宮焰,小姐當時雖然已經披上了一襲完好無損的衣裳,但依稀還是能看見頸間的紅痕。

  於是她有片刻的失神,然後鬼使神差般補充了一句:「還有,不要——毀她衣衫。」

  「是。」那些南宮衛恭敬應聲。

  接著有人摸出一枚丹藥塞進了容夙的嘴裡,有人結了一個道印拍在容夙額頭。

  還有人從儲物空間裡摸出一件用料不俗、乾淨寬大的衣衫,就著容夙原來那襲髒污不堪的黑衣給她裹上了。

  然後繼續用著那些刑具折磨她。

  容夙愣住,她艱難地擡眸,才發現圍在她周圍所有的南宮衛和那紫衣女子一般無二,她們都是女子。

  她想到了南宮焰。

  南宮焰低頭用唇吻住她的模樣,南宮焰被她壓在石門上任由動作的模樣,南宮焰褪去衣裳後肌膚玉白的模樣,南宮焰青絲披散俯身趴在她身上的模樣。

  還有醒來時看見的南宮焰躺著的地方,那一縷觸目驚心的紅……

  容夙閉了閉眸,眸底有驟然生出的複雜和一絲很淡很淡、淡到幾乎沒有的心虛。

  然後她再次聽到了紫衣女子平緩里含著些循循善誘的聲音:「說出來你的名字,你會好受很多。」

  與此同時,一名南宮衛拿著細長而泛著寒光的銀針刺進她的左手和右手,十指連心,這股疼痛相當致命。

  容夙止不住悶哼了一聲,聲音嘶啞到難聽:「容夙。」

  她慢慢擡頭,幅度極小的這個動作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看著紫衣女子,眼眸里有誰也看不到的笑意,嘶啞著聲音重複了一遍:「我是容夙。」

  「很好。」紫衣女子臉上有勝利的笑容,她繼續問道:「你的身份。」

  容夙沉默著看她很久,咧了咧嘴,頭垂下了。

  只有十指間那股疼痛讓她控制不住地低哼幾聲,來證明她並不是不會說話。

  紫衣女子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心裡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重視和驚駭。

  她想,她應該是被這個來自正陽宗外門的小修士擺了一道。

  顯得不像她在用刑,倒像容夙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反過來一步一步牽著她走。

  事情變得很難搞。

  她和小姐,都太小看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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