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08-12 00:50:26 作者: 明小十

  南宮焰的聲音寒涼刺骨,那張絕麗的臉上滿滿都是殺意和暴戾,湊得離容夙很近,正漫不經心且隨意地問著她,問她信不信再動會死?

  容夙相信嗎?容夙不信!

  從來只有她拿這話問別人的時候,哪裡輪得到別人拿這句話,以同樣漫不經心和戲謔的語氣來問她?

  她的眼眸動了動,唇上鮮血四溢,那是她咬破自己的嘴唇,以疼痛來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顫抖。

  不過是世族的神兵利刃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再怕的後果也不過是沒了性命而已。

  她一無所有,唯一有的、想要一直有的也只是這條在別人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的性命。

  所以容夙在那一瞬間還是動了。

  迎著南宮焰一瞬間驚訝到無以復加的眼神,她擡手熟稔地摸到南宮焰的腰,正打算故技重施時。

  

  南宮焰的眼神變了變,她舉著手裡的小白劍不再猶豫停留,直接刺向了她的心口。

  容夙的眼神縮了縮,心臟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她看到南宮焰那柄簡單而讓人心神震盪的小白劍刺破了她那層單薄的黑衣,在將要徹底刺進前一動不能動。

  她的心口和南宮焰的心口同時生出了一束淡淡的青光,虛空里很快蔓延開一種玄奧深邃的氣息。

  南宮焰原本陰沉而含著殺意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變得難以置信和極致憤怒。

  她不願意相信和接受,動動手腕,舉著那柄小白劍一次次刺向容夙的心口,但每一次的結果都一樣,都是被那層青光擋住。

  南宮焰憤怒極了,她移了移手腕,那柄小白劍也隨之移開了位置,指向容夙心口下來一點的地方。

  然後她眼神兇狠,手腕用力推向前,只聽到「嗤」得一聲悶響,那柄小白劍直接刺進了容夙的腹部,隨南宮焰拔/出的動作帶出飛濺的鮮血。

  容夙咬著牙一聲不吭,身體越是痛苦,她的右手攥得越緊。

  只是胸口急劇起伏,額間流出的汗水潤濕了頭髮,順著臉上的那道刀疤一路流到下頜,「滴答」一聲滴在地面上。

  而南宮焰同樣恨得咬牙切齒,看向容夙的眼神森冷一片,有被冒犯的厭惡和惱怒:「你竟然敢對我用生死結?」

  容夙還在劇烈地喘著氣,同時死死壓抑忍受著被小白劍刺穿腹部的疼痛,聽到南宮焰的聲音後深吸一口氣,慢慢說道:「不錯,就是生死結。」

  「我知道我這樣做一定很冒犯南宮小姐,但我只是想活命,還請南宮小姐多多擔待了。」

  南宮焰沒有願意擔待的意思,她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殺意。

  容夙於是知道這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完了,但有生死結在,南宮焰可以隨意折磨她,卻不能夠殺死她,已經很足夠了。

  她的眼皮開始沉重了起來,腹部傷口帶來的疼痛漸漸輕了許多。

  容夙當然知道不是真的疼痛減輕了,而是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恍惚,她快要暈倒了。

  然後她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石門外有恭敬擔憂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姐!」

  暈過去前,容夙看到南宮焰收了小白劍從她身上爬起來,再從玉戒里拿出一襲同樣華貴不凡的衣裳穿上了。

  她看到南宮焰摸了摸腰,聲音沙啞著,讓紫衣女子進了石室,對著眼神驚訝到極點的紫衣女子吩咐道:「把這人綁住,帶回南明峰。」

  於是紫衣女子慢慢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看著她。

  容夙揚揚唇角,心說她到底沒死成,然後放心地任由自己暈過去了。

  再醒來時,容夙感覺自己的身體酸痛不已,呼吸間都含著一種燒灼感和痛苦不堪。她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還是死了,是到了傳說中的無盡地獄。

  不然她怎麼會什麼都看不見呢?修士踏足修行道後就能黑夜視物,容夙已經很久不曾體會到這種一眼看不到光的日子了。

  然後意識開始一點點清醒,隨著意識越來越清醒,暈倒前發生過的事情一幕幕湧進容夙的腦海里。

  她止不住低咳了一聲,動動腳,發現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堆粗糙的枯草上。

  她被南宮焰派人抓起來、關起來了!

  容夙艱難地擡頭看著四周無窮無盡的一片黑暗,如此想到。

  她暈倒前,似乎是聽到南宮焰說了南明峰。

  南明峰是什麼地方她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因為和南宮焰有關,於是她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王小虎。

  穿黑衣同樣心裡算計不少的青年當時跟她說過,南宮焰就住在正陽宗的南明峰上。

  所以她還在正陽宗麼?但在不在正陽宗本來也不重要了。

  不會有人救她的,正陽宗從來不在乎外門弟子,不管她是外門第一還是外門倒數第一。

  容夙想了一會,又想到了腹部被南宮焰拿著白色小劍刺穿的傷口。

  她艱難地嘗試著擡起手,循著感覺摸了上去,再把手放在鼻尖聞了聞,有一股涼涼的血腥味,但並不是很濃郁,應該有誰給她止了血。

  畢竟她的命卑微不重要,但南宮焰的命高貴勝玉石啊。

  容夙稍稍安心了些,胸腔不住起伏著。

  做完這些動作後,她感覺自己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再沒有挪動或是看看四周的力氣了。

  她只能如一尾死魚般躺在那裡,艱難地忍受著呼吸時燒灼般的痛苦折磨,睜著眼睛在黑暗裡長久而不知結果地等待。

  南宮焰會怎麼對付她呢?她殺不死她,但想要她生不如死,吊著她一口氣卻是可以的。

  以後該怎麼辦?容夙是真的不知道了。

  外門大比結束了麼?她沒去尋王小虎,王小虎應該拿著那些玉牌成為了外門第一,再靠著外門第一的獎勵破境丹破入通玄境,去內門了吧?

  但那些似乎都和她無關了。

  一步之遙,是開元境九重到通玄境的一步之遙,也是石門外到石門內的一步之遙,以後還會是生和死的一步之遙。

  小光球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它出現時以它為中心,四周多出了一層白光。

  容夙似乎是在黑暗裡太久了,看見那層白光時眼睛不受控制地縮了一下,然後再睜開時,看見了小光球後面一層厚厚的石牆。

  她知道那層石牆代表著什麼,那是囚牢的牆。

  正陽宗外門也是有囚牢的,用來關不服從安排的外門弟子。

  容夙曾去看過幾次,後來嫌棄那裡太暗太髒太濕,就不去了。

  小光球看著容夙這副淒悽慘慘的樣子,低嘆一聲,聲音幾多惆悵:「你不會要死了吧?」

  容夙看向小光球,聽著它這聲不太確定的問話和初見時那聲信誓旦旦的「你要死了」,心情莫名輕鬆了很多。

  「不會。」她說著,聲音里多出一絲堅定,「我不會死。」

  小光球不信,剛要開口,被容夙打斷了。

  她似乎知道小光球不相信,繼續道:「你知道生死結嗎?我給南宮焰施展了生死結的道印。」

  小光球震驚:「你怎麼會生死結?」

  所謂生死結,就是以生死綁定做結,和生死契很相似。

  但生死結和生死契不同,後者一般是道侶間心意相通才會結的契約。

  生死共擔,是因愛意而起,所以要兩個人都同意、共同施法才能結成。

  那什麼是生死結呢?結者,束縛也。

  生死結雖然也是生死共擔,但只要一個人就能夠施展,並且能隨意結住她能近距離接觸到的任意一個人。

  同時,和生死契生死共擔、一人受傷另一個人感同身受不一樣。

  生死結的兩人只要有一口氣在,不管其中一人受了多重的傷,都不會影響到另一個人。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生死結是一種很變/態的東西,甚至在某些時候還能是禦敵保命的手段。

  但生死結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因而別說生死結的解法,連如何施展生死結都很少有人會,甚至很多人壓根不知道生死結的存在。

  容夙終於笑了,笑聲里似乎含了些嘲諷:「你不是天道嗎?天道不都是無所不知的嗎?你怎麼會不知道我是從哪裡學會的生死結呢?」

  它不知道,不過是因為她和那人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都無關緊要罷了。

  黑暗的囚牢之外,一座輝煌壯麗的宮殿內。

  穿一襲華貴衣裳的女子端坐在宮殿華麗舒適的寬座上,她五官絕色,腰間已然換了一根雖然不是琉璃製成,但一看就知道同樣精緻值錢的玉帶。

  如果容夙看到了,想來又會不自覺將之換算成三階破境丹。

  女子自然就是南宮焰。

  此時她的眉皺著,眉眼間哪裡還有什麼慵懶笑意,只有冷若冰霜的一片不悅和嚴肅。

  站在她兩側侍候著的僕從也越發小心翼翼,生怕哪裡惹惱了這位出自世族的大小姐。

  「程老還沒回來嗎?」南宮焰面含不滿,在看到紫衣女子搖頭時心情更加不悅。

  她擡手拍著面前的玉案,剛想要掀翻它,結果一動,腰間那股酸痛感越加明顯,時刻提醒著她先前發生在石室里的事情。

  南宮焰的心情更加暴躁了。

  她眯眯眼,眼睛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殺意和憤怒,因為她不能殺掉那個把她搞成這樣的人。

  生死結!

  真是該死!

  南宮焰最後還是一擡腳,惡狠狠踹翻了面前做工精緻、用料不俗的玉案,連帶著上面一堆玉簡都摔在了地上。

  兩側的僕從皆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那人呢?」南宮焰冷聲問。

  「小姐是說正陽宗那名叫容夙的外門弟子嗎?」紫衣女子回答得格外小心,接著才道:「關在後殿的囚牢里,按照小姐的意思,布了一道摘光陣法,保證她只能待在無光無聲的環境裡。」

  「那就關著吧,關一段時間,關到她意志迷糊、神智不清,再把她抓出來嚴刑拷打,直到她說出該說的一切。」

  「是。」紫衣女子恭敬應聲,默了默再次開口,聲音清緩而提心弔膽:「小姐想要她說出些什麼?」

  南宮焰皺眉,眼神涼薄不屑,聲音冰涼刺骨:「說出她進石室的目的,哪裡學會的生死結,怎麼解開生死結,來自哪裡……」

  「總之從她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事情,要麼你們自己想辦法查清楚,要麼讓她自己說出來。」

  「我只想聽到我該聽、願聽的東西,你們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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