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 39 章

  夜裡輪到要睡覺的時候何蓉又犯了難, 倒不是為別的，就是吧，今天給孩子去收拾衣裳被褥的時候她就知道，娃兒是習慣自己一個人睡一個房間的, 加上女兒愛紅也說了一嘴, 何蓉就發愁怎麼安排孩子的事情。

  家裡看著是寬敞, 可架不住人口多啊。

  堂屋左右各有前後兩間房，外頭朝南的屋子, 東邊女兒睡了，西邊大兒二兒住，後頭兩間東邊是自己夫妻倆的, 西邊是小四小六在住, 一樓唯一還剩下堂屋後的那個小屋因為放著上二樓的樓梯，就被家裡當成了雜物房，平時放著每日吃的小部分米糧以及家裡的罈罈罐罐, 而且這屋子還小不適合當房間, 如此想來, 就只有把樓上的三間艙房收拾一間出來湊合用。

  

  這麼想著，晚上吃過晚飯洗漱完了安排睡覺的時候，何蓉就跟李星商量著這個事。

  「星星啊，家裡眼下暫時就四間屋子安排不開，今晚先委屈你跟你姐住一屋，回頭得空, 我跟你大爹把二樓艙房收拾一間出來，到時候讓你大哥二哥搬上去, 你就住眼下你大哥二哥睡的外屋，那屋子亮堂。」

  哦豁, 沒得自己來了還把人家正主給趕走的道理，這又不是王明那蔫壞的慫貨，這事不能幹，再說艙房是存儲糧食放雜物的地方，為了防老鼠連窗戶都沒有，如何能住人？

  李星當即把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別別別，大媽，你跟我大爹別忙活了，眼下你們都忙的很，前頭你不是說馬上就要秋收忙著打穀子了麼？哪裡有功夫收拾這些？再說了，艙房哪裡能住人？不能我來了反倒是把大哥二哥趕的沒屋子住，我不要這樣！」

  對於妹妹的體貼，邊上的李愛國忍不住笑了，寵溺的揉了揉李星的腦袋瓜安慰。

  「沒事的小五，回頭大哥就得上縣裡讀書去了，一月也回不來幾天，你二哥跟你三姐一個班，都在鄉里讀初中，也是住校，一個星期才回來一天，他要是不想住艙房，跟你四哥還有小六擠一擠也成的，你就別操心了。」

  「那也不行！」

  見李星還堅持，邊上老二跟著急，「怎麼就不行了？我說行就行，星星，二哥也愛睡艙房。」

  這話傻子才會信，反正她就是堅持。

  「哎呀，大哥，二哥，你們真不用這樣，還有大爹大媽，我跟你們說，我可喜歡姐姐了，就愛跟姐姐一起住，你們真別忙活了，這事情必須聽我的，我跟姐姐一個屋，大家都別動，事就這麼定了昂。」

  得，小丫頭態度強硬的不得了的拍了板，邊上的李愛紅聽到自家妹妹說最喜歡自己，要跟自己睡，她都歡喜的傻了，也不等爹媽哥哥們再勸說，直接蹦躂上去，喜滋滋的拉著李星就往自己個房間裡鑽，邊跑邊說，「太好了星星，姐我也老喜歡你了，太好了，從今往後咱們姐倆一個屋，姐還把屋裡的紅柜子分你一個昂……」

  一家子瞅著姐妹倆興致勃勃的模樣，李光平最後也擺手示意堂客跟兒子們別堅持了，就按孩子自己樂意的辦，不過心裡頭卻琢磨著，紅紅屋裡床小，就一米二寬，姐妹兩個一起睡肯定擠了些，紅紅再去上學也不是不回家，還有寒暑假呢！回頭他就去搞點好木頭來家，得閒了給小五打個屬於她自己的床，反正屋子大，放得下。

  心裡這麼考量著，李光平也不多說什麼了，只催著堂客早點睡，明個一早起來也好先去跟隊長請假，然後帶著娃兒去公社小學把報名入學的事情給辦了，早了早安心。

  農村空氣好，鳥語花香的，清早，李星再不是被廠里的大喇叭吵醒，而是在一陣陣布穀鳥叫中甦醒過來。

  昨個太興奮，被姐姐摟著說了大半夜的小話兒，搞的她睡遲了，這幾月養下來的生物鐘被打斷，等她醒來，身邊的床鋪早就空了。

  姐姐起來也不叫自己，真是的！

  李星卷著小毯子打了個滾，小短腿在空中踢蹬半天這才一骨碌爬起床，整理好床鋪，疊好小毯子，李星滑下床，頂著一頭爆炸呆毛就出了屋子。

  因著今個要陪她去公社報名，李光平夫妻倆早早起來去找隊長請了假回家，這會子夫妻倆都在家裡忙活著，見到李星一腳從堂屋裡踏出了，在院子裡修理農具的李光平就笑了，趕緊朗聲招呼堂客。

  「蓉啊，小五起來了，你給弄點飯，等娃兒吃了咱們就出發。」

  「哎，好嘞，我知道了。」，灶屋裡正忙活的何蓉聞聲脆生生的在裡頭應，不多時就端了一個半大的嶄新小木盆出來，看到爆炸頭的李星，何蓉還忍不住好笑。

  把手裡盛著溫熱洗臉水的木盆放到廊沿下李光平專門打的洗臉台上，何蓉笑著伸手就過來t拉李星。

  「娃啊，昨晚睡的好不？你乖，先洗臉，回頭大媽給你梳頭，咱們梳好頭再吃飯成不？」

  李星看了眼獨獨只裝著大半盆溫水的新木盆，也沒得漱口刷牙的東西，她打著小哈欠點頭又搖頭，「哈，大媽早，大媽我姐他們呢？」

  何蓉伸手把廊沿下堂屋門口左邊柱子縫隙卡著的木梳子取下來回著話，「你哥你姐他們早起習慣了，這會子你大哥二哥四哥他們都上山去了，說是上學前給家裡多積些柴火，你三姐領著小六去給隊上放羊去了，都不在家呢。」

  好嘛，大家都認真勤勞的工作，感情就自己是個小懶蟲。

  李星囧了，何蓉也看出李星的不好意思，點著她的小腦瓜直笑。

  「怎麼啦，是覺得自己起遲了還不好意思啦？你個傻孩子！你哥你姐他們不一樣，他們都是農村戶口，要是不干就沒有工分口糧吃不上飯的，他們跟你不一樣，娃兒你別跟他們比，你可是城市戶口，月月有供應，隊上誰都不會讓你幹活的，你乖，趕緊的洗臉去。」

  「哦。」，李星點頭表示明白，有些心疼兄弟姐妹，不過還是老實聽話，搖晃走困意又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溫溫吞吞的咕噥道：「大媽我先刷牙。」，李星說著，轉身就要回屋去扒拉自己的行禮，準備去拿她一併打包過來的牙刷牙缸洗臉巾等等的洗漱用品。

  這個時候，鄉下人哪裡有金錢跟功夫講究？

  哪怕何蓉很愛乾淨，打理家裡也細緻，他們一家人在村里算得上是出了名號愛乾淨的利索人家，洗漱洗澡洗衣裳都勤勉的很，也不比別個人家從不見虱子跳蚤上身，可刷牙這事情吧……

  嗯，平日早上倒杯鹽水漱口，或者出門的時候順便折一段柳條，荊棘杆子掰開蹭一蹭牙齒就算是難得的刷牙了。

  可這些李星不知道啊，見自己往屋裡頭鑽，她大媽還納悶的，一把手拉住自己問她跑什麼，李星這才知道，原來家裡人竟是不刷牙的，額……

  她也不矯情，解釋清楚，在大媽的注視下撅著小屁股就從自己的行李袋裡扒拉出刷牙用具，一邊蹲在門口院壩外的青石台階上咕嚕咕嚕的刷牙，一邊心裡還琢磨著，自己得給家人每人準備一把牙刷幾隻牙膏才是。

  畢竟大哥二哥三姐他們馬上就要去縣裡鄉里上學寄宿了，要是不刷牙，同學會不會背地裡嘀咕他們呀？自己的哥哥姐姐愛護自己，她也得愛護他們才是。

  嗯，等會不是要去公社給她報名麼，公社想必肯定有供銷社吧？到時候自己偷摸去溜達一圈，回頭把空間裡媽媽準備的多多的牙刷拿出來幾隻，再在公社買四支牙膏掩人耳目，回頭把一家人的都配齊，正正好自己也不是異類了。

  一邊刷著牙，李星一邊就把事情在心裡給暗自決定好了。

  等洗漱完，大媽又拉著她坐在廊沿下幫她把一頭的爆炸毛捋順，梳紮成了兩個利索的羊角小辮子，李星摸著滑溜溜的小辮子，難得的臭美得意。

  終於，她再不是一頭扎舞頭髮的小瘋子啦！

  終於又有人給她也梳美美的頭啦！

  真好！

  何蓉收了手裡的木梳子，左右打量，發現自家的娃兒真俊，滿足的笑著，一把收了空了的杯子盆兒，輕拍李星的小屁股就把人往廚房裡催。

  等忙好的大媽從火塘的三角鉗架上溫著的鼎罐里，端出一碗溫熱還點了油腥的燉蛋擱自己跟前的時候，李星都驚呆了。

  「大媽？怎麼還有雞蛋？」

  何蓉笑笑，從碗櫥邊的掛鉤上取下最大的一個用竹筒竹竿做的水舀子，舀了邊上大缸里的冷水就往剛才的鼎罐里加，嘴上還回著李星的話。

  「乖，雞蛋有營養，看你瘦的，得多吃點。」

  「那您跟我大爹，還有我哥我姐他們還有小六吃過了嗎？」

  李星就見她大媽忙著給鼎罐一瓢一瓢的加水，頭也不回的回她吃過了，一點也不走心，她算是看出來了，大媽說謊！

  李星就又愧疚上了，昨個自己就獨食吃了肉，今早還開小灶？這樣好嗎？

  「大媽，哥哥姐姐們辛苦，小六還小，比我還瘦，就是大爹大媽你們也辛苦，哪個不比我這吃白飯的該補補，我不要。」

  李星果斷把跟前的碗往桌子中間一推，給何蓉急了，火也不吹了。

  「嘿，你這孩子！」，手裡拿著的吹火筒往火塘邊一撂，「星星聽話，讓你吃就趕緊吃，你哥姐小六他們都有，少不了他們的。」

  「真的？」

  「真的真的！」

  「我不信！」

  「嘿！你這娃！」

  何蓉急的腦殼疼，而外頭忙活的李光平是聽得到屋裡動靜的，聽到灶房裡娘倆僵上了，李光平乾脆放下手裡的活過來給堂客解圍。

  「蓉啊，這樣，你再去拿五個蛋出來一起煮了，等回頭愛國他們家來讓他們一人一個。」

  何蓉頓時肉疼，畢竟家裡就養了五隻雞，這還是因著家裡人口多的福利，五隻已經是頂了天的，正常人家大多都是兩三隻，而五隻雞哪怕四隻是母雞，可平日裡家裡也捨不得餵糧食，雞都是自己找吃食，就不愛怎麼下蛋，兩三天也就收三四個蛋，這些還得積攢起來，平日裡家裡吃鹽就靠這雞屁股了。

  眼看三個娃要去鄉里城裡念書，她還心說回頭等把雞蛋拿去供銷社換了，到時候買點好吃的給娃兒帶上，眼下一氣再煮五個，這不是要挖她的肉嘛。

  何蓉就捨不得，李光平見狀不由嘆息，覺著自己沒本事的內疚心起，面上卻還是堅定的滿口催堂客，「去吧蓉，就煮五個，孩子們也辛苦，一人一個。」

  「可是……」

  「可是什麼？你要是不煮，咱們家這倔小五怕是飯都不肯吃了。」

  得，在看到李星那倔強的小模樣，何蓉狠狠心，一跺腳，轉身出了廚房去了堂屋後的雜物間，咬著牙掏了存雞蛋的陶罐子，一氣拿了五個雞蛋出來回了廚房，當著李星的面，一個個的拿抹布擦乾淨，而後丟到剛才加水的鼎罐裡頭，這才沒好氣的看著李星。

  「成了吧小祖宗，這把你哥哥姐姐弟弟們的都有了，你可以乖乖吃飯了麼？」

  李星嘿嘿嘿的討好笑著，忙把自己推遠的碗扒拉回來，嘴巴甜甜的哄人，伸手接過大媽氣哼哼遞來的木頭勺子，一勺子舀起一大塊燉的軟嫩嫩的雞蛋，嘴裡嚷嚷著，「我吃，我吃，我可乖啦！」，才怪！回頭趁著大媽咧嘴笑的時候，出其不意一勺子就給塞到了人家嘴裡。

  猛地被塞了一嘴的蛋，何蓉立時一僵，張嘴要訓，結果李星哪裡給她機會，餵了一勺子不算，緊接著又舀起一勺子就要繼續，急的何蓉那是趕緊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張也不是，閉也不是，訓也不是，只一個勁擡手的點著李星氣壞了。

  這模樣看的邊上的李光平好笑，哈哈哈的，心說自家厲害的堂客總算是有人能製得住她，也心疼孩子的孝順這娃沒白養，心裡快活，笑聲爽朗，嘴巴就張老大，結果才笑的痛快，嘴裡猛地就被塞進一嘴的東西。

  好嘛！等看到塞完就撤的眼熟勺子，李光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小五這孩子是趁自己不備偷襲他呀！這倒霉娃兒！

  「星星！」，夫妻倆齊聲怒喝。

  李星卻捧著兩勺子去掉一半的碗笑咯咯的，「哈哈哈，大爹，大媽，哥哥姐姐弟弟們都有了，你們也必須有啊，咱們三個分一碗，正正好，哈哈哈。」

  她算是看出來這夫妻倆的德性了，外強中乾，刀子嘴豆腐心，才不怕他們，東西分完，捧著碗就蹦躂出去，跑到外頭院壩一側挨著的崖壁下，就著用竹簡從山裡引來的活水洗了勺子，李星捧著碗，蹲在嘩嘩流水的竹簡邊，稀里糊塗兩口吃完蛋羹，臨了還把碗跟勺子洗乾淨，這才一手勺一手碗的顛顛晃悠回來，迎上的就是大爹大媽沒好氣齊齊拿手點她，並一點也沒有威懾力的警告，李星也只顧著耍賴的笑。

  這丫的娃滾刀肉啊，他們還能怎麼辦？慣著唄。

  吃罷飯，大爹大媽收拾了一下t，讓她拿上戶口還有昨個臨走時三零零開的蓋章證明，以及洪部長給的證明裝裝好，以防學校要看，李星也脆生生應了，轉身就回房去收拾。

  等把這些東西從空間掏出來，裝的時候李星犯了難。

  不過回頭一想，反正家裡人誰都不會查看自己的東西，昨個收拾的時候，大媽跟姐姐只動手幫她卷了鋪蓋打了包袱，其他都是自己弄的，家裡其他人也尊重自己，只把東西給她送進姐姐屋裡，根本沒誰有翻看過問她行禮的意思。

  李星就仗著家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家當，乾脆從空間又掏了一個嶄新的軍綠書包出來裝這些東西，正好的，回來的時候裝牙膏牙刷還好給自己打掩護，也免得大爹大媽不讓她買還趁機教育自己。

  麻利的把東西一揣，軍綠小書包一挎，一出門，正好姐姐李愛紅也帶著小六回來了。

  李星還奇怪放羊怎麼這麼快呢，羊吃飽了嗎？聽到姐姐拉著弟弟跟大爹大媽解釋她才知道，原來是姐姐他們要上學去了不好再放羊，今個就把這活計聽從隊長的安排轉給了隊裡的孤寡老漢，等回頭寒假了他們才繼續領。

  李星暗暗點頭，覺著這生產隊看著挺不錯的樣子，眼見著夫妻倆把家裡的一攤子交給姐弟倆，又叮囑姐姐說鼎罐里的雞蛋兄弟妹五個沾了星星的光一人一個，夫妻二人就領著李星出發了。

  昨日因著是進山，走過一次的羊腸小道崎嶇並不好走，李星走的就很慢很慢，後頭還是武裝部一個帥氣叔叔背的她，這會子出山去報名，因著昨日走過一遭熟悉了又是下山路，李星倒是快了許多。

  路上大爹怕自己累著，還多次要背她來著，都被李星以以後自己要上學總得習慣為理由拒絕，然後小短腿酸軟的在起水泡前，終於過了小路走大路的來到了公社，進了根本沒有大門，裡頭只有一長棟木製兩層樓的公社小學。

  因著手續證明齊全，加上還有烈士遺孤這個名頭，李光平何蓉夫妻本以為會為難的入學辦的很容易，幾乎是一跟老師校長說明情況，人家就點頭應了，讓李光平夫妻給她交了兩塊錢學費就算是成功報了名。

  這點李星是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上學會是這麼簡單，卻哪裡曉得，農村要去城裡讀書難，城裡到農村卻是一句話的事，且這時候鄉下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能上學，本身學校就缺生源，加上公社小學管的松，等於只要你來，你肯交學費，學校二話不說就會收。

  事情極其不可思議的順利解決，捧著校長親自發給自己的四本書，李星成功的成為了燕山沖公社小學一名三年級的學生，是的，就是三年級，沒錯！

  因為她李星，居然留級了！

  校長跟老師一點讓她表現一把神童的機會都不給，可見那些小說里，女主可以當場考試跳級都是騙人的！或者說自己沒那女主命。

  悲催的李星只得苦巴巴的接受了這樣殘酷的現實，誰叫她在星市三年級下學期就沒念呢？唉！小孩沒人權命苦啊。

  說來也是怪大爹大媽緊張她，為了讓她能跟得上學習進度，怕她人小到陌生的地方受欺負，夫妻倆乾脆大手一揮，就決定讓她跟老四李愛黨同班，說是兄妹二人也好有個照應，就跟當初老二老三同班照應上學一樣，所以咯，她手裡的四本書就是兩本語文數學，其中一套還是她四哥的。

  你說杯具不杯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