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被拋棄的孩子

  江辰這話也沒能讓江顏開心起來，她就只是低斂著眉眼，對黃泉和碧落道，「下午的時候，你們過來吧，我就不來了。」

  她雖然已經做好準備，不過一切真的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真的有人可以為金錢，可以為自己的另外一個孩子，將什麼都沒有做錯的女兒拋棄。

  

  心情沉重。

  「那，娘子，這些孩子都留在這裡麼？」黃泉問。

  江顏搖搖頭道，「賣身契在我手上的，送到郡守府上，我有別的事情吩咐。剩下的就在宅子裡面安排下吧，就按照我之前說的安排就可以。下午也一切如常，該驗身就驗身。」

  知道江顏心情不好，幾人答應一聲，沒多說什麼。

  江辰看著江顏這樣都覺得心疼，有些無奈地嘆口氣，對江顏開口道，「你說說你，圖什麼呢？災年的時候還有易子而食的，現在他們也沒做到那個地步不是？」

  江顏不說話。

  她沉默地抬腳上馬車，一直到回到郡守府，她都沒有說過話。

  氣氛低沉得要命。

  江辰試圖說點兒什麼來讓江顏開心開心，但是江顏更多的都是眼神一片空洞地看著前方，腦海里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是沒有要和江辰說話的打算。

  江辰長嘆一口氣。

  「顏顏。」江辰俯身過去，捏一捏江顏的臉，軟著聲音開口道，「你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人都在你的手上，你可以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對於她們來說，可能跟著你，總比跟著這樣的父母更好一些。」

  能隨意地將自己女兒賣出去父母，以後也會以同樣的理由將女兒送給別人，只為換取一份聘禮，來補貼家用。

  「我記得歷史書上說，盛唐年間算是女子地位最高的時候，可以出門，可以交友，甚至還可以做買賣。」江顏終於開口，她抬眸看著江辰，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地道，「這樣就算是地位最高，那……地位不高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被當成家畜一樣買賣嗎？」

  江辰也沒有辦法解釋。

  他本身作為一個男人，本就沒辦法和江顏感同身受，他尊重江顏，也不見得會尊重所有女性。

  他沒有立場說話。

  「縣主。」尹玉堂突然開口，神色誠懇地問道，「縣主是希望此地也像是南川一樣，以女子為尊麼？」

  江顏看向他，反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分出個尊卑？就不能平等相處麼？」

  尹玉堂一怔，他從未想過這樣的答案。

  「我想自己靜一靜。」江顏看著兩人，最終才斂下眉眼，低聲開口道，「你們該吃飯去吃飯吧，不用管我。」

  嘆口氣，江辰知道自己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出門的時候，給江顏將門給關上。

  ——

  午後。

  江辰和小金坐在江顏的院子裡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鶴見從兩人身邊路過，忍不住對江辰道，「江統領，縣主不會有事兒的，您要守著也在房間裡面守著，這外面多冷啊。」

  寒冬臘月的天，江辰腿上還有傷。

  鶴見誠懇地道，「您的腿疾要是留下隱疾的話，縣主一定會更生氣的。」

  「就這一會兒，沒事兒。」江辰擺擺手，看一眼站在另外一邊廊下的尹玉堂，嘆息道，「在這裡，顏顏一開門就能看見我。」

  而尹玉堂的那個位置，是江顏一打開房間的門，尹玉堂就能看見她。

  「看見你幹嘛？」

  江顏出門正好聽見這一句，看見兩人坐在院子裡，便蹙眉道，「你們倆在這幹什麼呢？cos冰雕嗎？不需要的腦子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不要在這裡浪費。」

  「顏顏，你要幹嘛去？」眼看著江顏要出門，江辰選擇對她的毒舌視而不見，站起身道，「我跟你去吧。」

  黃泉碧落鶯兒都被江顏派在外面幹活，封連桃又沒跟過來，江顏身邊現在一個姑娘都沒有，江辰有點兒不放心，就只能自己跟著。

  「我去看看那些小姑娘。」江顏斂著眉眼，低聲開口道，「突然被父母賣掉，她們應該會害怕，也應該會恨我。」

  如果沒有她的話，可能就不會有這個結果

  江顏最開始也有想過，可能會有人矇混進來，但是她一開始就只是想讓這些人用女兒來換兒子，好讓女孩子們能安心學習來著。但是江顏沒想到，尹玉堂的提議居然真的有用。

  那麼多賣身契，江顏居然一張都沒剩下。

  女兒對他們來說，就好像是可以買賣的工具。

  江顏只覺得可悲。

  「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不會恨你的。」江辰的聲音溫和，他揉揉江顏的腦袋，低聲開口道，「顏顏不用自責，這是他們父母的選擇，和你沒關係。」

  如今再糾結那些已經沒什麼用，江顏就只是漫不經心地擺擺手，隨口道，「我已經不想那些了。我準備把這些人都帶回去一線城，所以，我要先看看這些都是什麼人。」

  江顏帶回來的姑娘都被放在一個房間裡，午飯已經給吃過，門口有士兵在守著。

  女孩子們不知道自己面對著的未來是什麼，所以有些戰戰兢兢，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說不出的害怕。有的是姐妹一起被父母賣掉的，現在抱在一起，看上去楚楚可憐。

  江顏走進房間裡面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感覺到這些女孩子們的恐慌。

  她們所有人都在一瞬間站起來，然後又跟著第一個起頭的，直接跪下。

  「都起來吧，坐下說話。」江顏心情還是不太好，所以臉上也沒有笑容，她掃過一圈在場的女孩子，嘆口氣道，「你們不用害怕，我不會對你們做什麼的。」

  「縣主。」有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女孩子看著江顏，有些膽怯地道，「你是要把我們賣到別的地方去嗎？」

  具體是個什麼地方，女孩子沒敢說。

  就好像是這兩個字一旦說出來，她們的未來就會被確定，一切就無法更改。

  「不賣。」江顏搖搖頭，一本正經地對著她們道，「你們的命是我的，誰也不給。之後我回一線城，會把你們也帶走，如果有不想跟我走的，現在可以說出來。」

  女孩子們沒有一個敢說話的。

  江顏也理解她們害怕，所以就自顧自地往下說，她道，「我要你們不是做丫鬟的，等帶你們去一線城之後，我會教你們一些東西。你們要學會，然後去幫我教別人。」

  「可能學起來會很困難，不過，那也要學。」江顏撐著下巴看著面前的這些姑娘，低聲開口道，「你們要學會之後教給下一代，還可以去趕考，可以做官，可以經商，可以做你們想做的所有事情。不用一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需要必須嫁給沒見過的男人，你們要靠著自己自食其力。」

  說著說著，江顏就覺得有些暴躁，她看著眼前戰戰兢兢的姑娘，又想到什麼，她道，「還有，你們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我會找人教你們些防身的手段，你們都要學會。學不會的，就不能從我那裡畢業。」

  看著江顏的樣子，姑娘們都有些害怕，不知道江顏到底想做什麼。

  但是雖然神色暴躁，不過江顏說的話卻一點兒嚇人的意思都沒有，姑娘們面面相覷，好半晌之後才有一個人試探著問江顏道，「您的意思是，我們去不用做工，只是要學東西？」

  「做工還是要做的。」江顏看一眼說話的姑娘道，「最起碼在沒畢業的時候，你們要勤工儉學，要互幫互助。」

  江顏不可能一直養著這麼多人，但是好在，一線城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我不想去……」

  一個小小的聲音帶著哭腔。

  江顏看過去，就發現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這會兒抱著自己的姐姐，怯生生地道，「我不想去別的地方，我想回家，阿姐，我想找阿爹，想找阿娘。」

  「么妹兒乖。」當姐姐的趕緊捂住小姑娘的嘴，面容緊張地看著江顏道，「縣主您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的。」

  江顏搖搖頭，她招招手，示意那個小姑娘上前來。

  江顏還記得，這個小姑娘有個哥哥。是她的父母在知道女兒可以換錢之後，匆匆從家裡面帶過來的孩子，她記得。

  「你的阿爹阿娘不要你了。」江顏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狠下心道，「你的阿爹阿娘為了你的兄長，把你和你阿姐都賣給我了。你的命，你的一切，他們都不要了。」

  看著小姑娘一副要哭的樣子，江顏看向在場的所有女孩子，她聲音低沉地道，「你們所有人都一樣，是你們的父母親自簽下的賣身契，是他們主動說要將你們換成銅錢。所以，你們不能就這麼自暴自棄，你們要好好努力。」

  「你們要有一天變成，讓他們後悔把你們賣掉的樣子。」江顏抿唇，不知為何眼眶有些酸，她道，「我會幫你們，但是，你們自己也要相信自己，這樣才會不重新淪為被買賣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