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難伺候
2024-08-09 06:21:00
作者: 半瓶
趙靖玉忙得焦頭爛額,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他差點忘了還有雲舒這個人的存在。
雲舒在京城舉目無親,也不認識什麼人,接到消息後,他第一反應就是雲舒極有可能因為得罪了慕淵,也被慕淵綁票或者殺害了。
但冷靜下來之後,他卻又開始往另一層面猜想,謝南嘉的失蹤有沒有可能和雲舒有關,或者說,雲舒有沒有可能根本就是慕淵的人?
其實不只是他忘了雲舒的存在,相信大家也都沒把這個姑娘當回事,所以昨晚在排除和謝南嘉有過節的人時,所有人都不曾提到她。
加上她自己主動撕毀婚書,放棄和他的婚約,搖身變成了謝南嘉的忠實小跟班,使得大家都對她放下了戒心,也轉變了對她的印象,認為她不過就是個單純無腦的直來直去的小丫頭,根本不足為懼。
現在想想,這一切會不會都是雲舒做的局,目的就是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以便無障礙地接近謝南嘉,了解她的日常行為習慣,好伺機實施綁票的計劃。
如果真是這樣,那丫頭的戲演得也太好了,不但成功矇騙了周圍的人,連謝南嘉這麼聰明的人都沒看出破綻。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他小時候認識的那個雲舒,是有人冒充雲舒的身份,還是雲舒被人買通了?
還有那半塊玉環,那張用玉澤文字寫成的婚書,到底是真是假?
趙靖玉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甚至都不敢保證自己的思路是不是正確的,也不知道該不該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找雲舒。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程志業來了,急吼吼地告訴他雲舒不見了,要他抽調人手尋找雲舒的下落。
趙靖玉沒有馬上答覆他,而是和他講了自己的猜測。
「怎麼可能,你看她像是有腦子的人嗎?」程志業想都不想就否定了趙靖玉的猜測,「她就是一傻大姐,沒你想的那麼複雜,她肯定是被慕淵抓走了,沒準找到她就能找到袖兒呢,你趕緊的吧,別磨嘰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她有非份之想。」趙靖玉道,「我也不是反對你喜歡誰,可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我沒辦法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但你也沒辦法證明我是錯的,萬一你喜歡的人真是敵國奸細怎麼辦?」
程志業被戳中心思,急得直跳腳:「誰說的,你哪隻眼看到我喜歡她了,我只不過當她是普通朋友,我這人就是熱心腸,見不得朋友有事,見著了就想幫一把,僅此而已。」
趙靖玉撇撇嘴:「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有個詞叫欲蓋彌彰你懂不懂?」
「我……」程志業無言以對,憋得滿臉通紅,半天憋出一句,「可是,這跟找她有什麼關係,就算真是她綁走了袖兒,咱們不更得找到她嗎,找到她才能找到袖兒呀!」
「……」這下輪到趙靖玉啞口無言,程志業的話像一把斧頭劈開了他混沌的思維,讓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問題上鑽了牛角尖。
「你小子,終於聰明了一回,雖然是為了女人。」他揉揉臉,勉強露出一抹笑,拍了拍程志業的肩膀,從懷裡掏出一塊玄鐵打造的令牌,「我如今還沒有調兵的權利,你拿著這個去城東農莊,把我爹給我的那幫退役兵調出來先用著,他們當中有不少人以前都是斥候軍,最擅長追蹤和打探消息,一旦你們得到任何消息,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程志業大喜,接過令牌在手裡顛了顛,煞有介事地沖趙靖玉抱了下拳,鄭重道:「太子殿下放心,程某定不辱使命!」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趙靖玉:「……」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轉眼之間,又一個黃昏來臨。
晚風吹散了酷熱,晚霞映紅半邊天空,通往北方的官道上,行走著一支雜耍賣藝的隊伍。
他們一共二十人,行頭鋪蓋乾糧裝了五輛牛車,沿著塵土飛揚的道路慢悠悠地前進,似乎沒什麼目的地,走到哪兒算哪兒。
沒過多久,後面響起急促的馬蹄聲,一隊官兵疾馳而至,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奉命搜查,靠邊停下!」為首的官差粗聲粗氣地命令。
一個古銅臉龐的中年漢子帶著討好的笑上前作揖:「大人,我們就是一群走江湖賣藝的,不曾犯什麼事,這一路上已經被查了三回,敢問究竟是要查什麼?」
「不該問的別問,查了沒事自然會讓你們走。」官差黑著臉呵斥道。
中年漢子倒也不惱,十分順從地答應了,吩咐自己人把牛車靠邊停下,整整齊齊排好隊,讓官差們挨個檢查。
這些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僅有的幾個婆娘也都粗手大腳滿面風塵,一看就是生養過幾個孩子的婦人,官差們甚至沒有對著手裡的畫像查看,就把視線挪開了。
牛車上滿滿當當裝著他們的家當,甚至都沒有用布蓋一下,根本不可能藏得住人,唯獨有一輛車上躺了一個面色蒼白雙眼緊閉的青年男人,頭上纏著髒兮兮的一圈白布,說是昨日在京城賣藝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腦袋,至今昏迷未醒。
官差們沒查出什麼東西,便放他們走了。
中年漢子作揖感謝,帶著隊伍重新上路。
又行了數里,天色便完全黑下來,一行人並沒有找地方落腳,仍然趕著車在黑夜裡行進,累了就輪換班躺上裝滿行頭的牛車上休息。
走了不知多久,傷了腦袋的青年男人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滿天的星斗,鑲嵌在幽藍的夜空,如寶石璀璨奪目。
月兒彎彎穿行在薄沙般的雲層,地上萬物都變得忽明忽暗。
「我渴了。」青年開口說道。
一行人全都機警地看向那邊。
「給他喝水。」中年漢子吩咐道。
牛車停下來,一個婆娘提了水囊走過去,把青年扶坐起來,餵他喊水。
青年別過頭,不肯喝。
婆娘頓了下,不耐煩道:「又要乾淨杯子是嗎?」
青年點點頭。
婆娘有些生氣,大晚上的不能休息也就算了,還要伺候這麼個難伺候的主兒。
「出門在外哪有這些講究,此時天黑,杯子不好找,你先湊合喝一口吧!」
「我為什麼要湊合,是你們把我擄來的,你們就得伺候我。」青年理直氣壯道。
「嘿!」旁邊一個男的實在氣不過,嚷嚷道,「你能不能有點作為肉票的覺悟,你以為這是你們家的後院嗎?」
「老六,閉嘴!」中年漢子猛地打斷他,沉聲道,「找杯子,快去給他找杯子!」
眾人都啞了聲,另外有婆娘找了杯子過來,倒了水遞給青年。
「頭一杯倒掉。」青年道。
「……」婆娘愣了下,「這杯子是乾淨的,咱們帶的水不多了,省著點吧!」
「為什麼讓我省,是你們把我擄來的,要省也是你們省。」青年仍然理直氣壯。
婆娘無奈,只得把水倒掉,重新給他倒了一杯。
青年被下了軟骨類的藥,連水杯都端不住,就著婆娘的手把水喝下,又要了一杯。
連著喝了三杯,他抿抿嘴,表示夠了。
眾人總算鬆了口氣,正要繼續趕路,他卻又開口道:「等等,我要更衣。」
更衣?
眾人都愣住,心說這荒郊野嶺的,難道他還要換了衣裳睡覺不成?
「更衣就是方便的意思。」青年神色淡淡地解釋。
眾人:「……」
這哪裡是肉票,分明是祖宗。
祖宗都沒這麼難伺候。
「帶他去,帶他去!」中年漢子也到了崩潰的邊緣,不耐煩地吩咐道。
兩個婆娘一起把人扶下車,攙著他往路邊的田野走去。
直走到再也聽不見那邊的說話聲,青年才同意停下來,婆娘們協助他寬衣解帶,扶著他蹲下。
青年蹲在草叢中,悠然道:「我若真是個男人也不錯,方便起來會更方便。」
「……」兩個婆娘面面相覷,都有些哭笑不得,「小姐,你到底是講究還是不講究,一時雅致到吹毛求疵,一時又這般粗魯。」
青年抬起頭,在月光的映照下沖兩人微微一笑,一雙丹鳳眼亮得勝過天上的繁星。
「該雅的時候雅,該俗的時候俗,這才叫真自在。」
沒錯,這個做了肉票還能隨心所欲氣人的青年,正是失蹤了兩天的謝南嘉。
大約是京城最近很安定,加上冊封大典的喜慶,讓她稍稍放鬆了警惕,因此當那幾個宮人來接她的時候,她一開始也是和盛青雲一樣沒有防備的。
等到坐著轎子出了府,發現行進的方向與皇宮相反,她方才覺察出不對勁,想要挑開轎簾喚流蘇和碧螺,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動彈不得。
她心裡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便穩住心神,大聲叫流蘇和碧螺。
一個內侍打扮的人從外面挑起帘子,湊到近前低聲告訴她,兩個丫頭已經被他們控制,想要丫頭活命,就不要聲張。
流蘇和碧螺雖是下人,卻是趙靖玉特意送給她的,且陪伴了她這麼長時間,她不能置她們的性命於不顧,只得暫且聽從對方的指令,一聲不響地被抬出了內城。
出了內城,那些人給她換了一輛馬車,又趁她不注意在馬車裡放了迷香,等她一覺醒來,便到了荒郊野外,躺在破爛的牛車上,被人妝扮成了男人的樣子。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又惦記著流蘇和碧螺的安危,便放棄了向路人求救的念頭,任由這幫人把她帶著一路向北。
雖然失去了自由,也不清楚自己即將被帶去哪裡,但她並沒有感到恐慌,因為這幫人如此大費周章地把她騙出來,肯定不是為了要她的命,若是想要她的命,不用出城就動手了。
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宋景行已經越獄,更不知道雲舒也失蹤了,她只是通過觀察太陽的方位,和這群綁匪的言行舉止,猜想他們的幕後主使極有可能是慕淵。
她上次和慕淵打過照面,不認為慕淵是個令人恐懼的對手,於是她就更加淡定起來,想要看看慕淵究竟意欲何為。
瞧這一路向北的架勢,他們應該是想把她帶回玉澤吧,玉澤離京城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假如他們一直趕著牛車走,怕是能走上兩三個月。
當然,他們也許是在等著和隨後而來的慕淵會合,慕淵來了之後,應該會改換馬車加速回國。
但不管怎樣,半個月的時間足夠她留下信號給找過來的人,白天不能留,她就在晚上留,她相信,趙靖玉一定能猜到是慕淵綁走了她,並很快追上來的。
她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流蘇和碧螺的安危,還有自己那三個娘親,她們現在肯定急壞了。
至於男人們,總歸比女人要堅強冷靜,她相信,他們就算再著急也不會自亂陣腳的。
方便完,謝南嘉在兩個婆娘的攙扶下回到路邊,重新爬上牛車躺好。
這幫人看她總算安靜下來,便趕起車繼續上路。
牛車搖搖晃晃,謝南嘉睜著眼睛仰望星空,內心一片淡然,甚至還有閒情和自己打賭,賭第一個找到她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