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補衣鬧
2024-08-09 04:39:19
作者: 朱鈺
「小孩子?」這番話是徹底將李淳給惹惱了,他從案幾後出來,雙拳緊握近幾年瞪著李杭:「堂叔言語總得有分寸些。」
李杭見著李淳鼓起面頰,一雙眼睛又紅紅的,十足像是個民間的那種受了氣性的小媳婦一般,倒是一時間沒有忍住,只笑著道:「陛下這是怎麼了?與你的仙子吵架了麼?」
李淳冷冷一笑,故作鎮定:「堂叔這是在開什麼玩笑?什麼叫做吵架?呵,堂叔這想像力還真是……」說罷,李淳便想要轉身往別處走。
「陛下小心!」李杭忙地拉住李淳,卻是腳下一滑,兩個人便是抱成團摔在了地上。
「哎!陛下這身板,還真是沉!」
李淳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方才那一瞬,自己竟是壓在了李杭身上。雖說李杭身板比李淳大些,然而這麼一壓,也是把李杭給壓的喘不過氣來了。
「陛下,可否先起來?我這個堂叔要被你壓死了!」
李淳「哦」了一聲,才算是徹底起了身子,略略有些尷尬,更加是不知道李杭為何要如此,「堂叔這是做什麼?這……」他趕忙整理著自己身上凌亂的衣衫,緊緊裹住。
李杭見他這個樣子,只是哭笑不得,無奈道:「陛下這是想哪裡去了?我……這是為了救陛下啊!」說罷,李杭指著地上,道:「喏!你自己瞧瞧。」
李淳順著李杭的手看過去,卻是正見著離著自己方才倒下的地方赫然倒著一隻銅花鎏金尖燭台,那長長的燭針磨的極其尖利,很顯然,是從一邊上的那比人高的文物紅木架子上掉下來的。
從高處墜落,只差一步,便會被刺中。
還好李杭反應迅速,這才把李淳給拉了回來。
李淳眼見這般,便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也算是從生死之中掙扎了出來了。
李杭帶著訓斥的神色:「陛下怎麼還是毛毛躁躁的?都二十歲的人!方才若不是我手快,你如今就要血濺當場了!」
李淳默默地低下了頭,如同一個犯了錯被父母長輩訓斥了的孩童,只心虛地弱弱道:「這……這都是……下人們躲懶,不好好收拾的緣故。」
李杭彎下身子將那燭台撿起,輕輕敲了李淳額頭一下,便端詳著那燭台:「你別騙我,我還不知道你麼?你素來不允許宮人們進你的書房,這裡頭的東西都是你自己收拾的!你把它擺的位置這般靠外,掉下來便也不奇怪。」
李淳好似是委屈的樣子:「堂叔,朕日理萬機,哪裡有這些閒工夫?」
李杭也不退讓,只瞪著李淳,這般倒是讓李淳復緊急地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李杭便道:「你還說呢!若是自己不能收拾,好歹穩重些。你看看你自己的書房!亂成什麼樣子?」
李淳竟是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只是在一旁撅著嘴,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李杭見罷,更是不依不饒:「陛下這是什麼神情?是嫌棄臣多管閒事了麼?」
李淳連忙擺手:「我哪裡敢?堂叔您說這些,都是為我好,我自然是不敢的。」
李杭冷冷地看著李淳:「陛下最好這樣。只怕……又像從前那般,聽罷便也忘了。不過……」李杭湊到李淳身邊,仔細端詳著李淳的面龐,倒是使得李淳覺著周身都不自在:「堂叔這是幹什麼?」
「我瞧著……陛下神色不對,眼睛又腫腫的,像是精神不濟的樣子到底是怎麼了?陛下也不說說?」
李淳搖著頭:「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
李杭雖是比李淳年長穩重些,但到底也不過是剛剛出了二十的年紀,且又是李淳的事情,便再三上前盤問了許久,這才磨的李淳將實情說出。
李淳說罷,滿臉委屈:「堂叔你倒是說,這事,能不生氣麼?」
「陛下這是生氣,也是吃醋了呢!」李杭沉思著。
李淳氣性登時被激起來了,只」騰地「一下站起:「我自然是生氣的!這般的人,我從此不再去看她便是。」
「當真?」
「自然當真。」
李杭無奈地環顧了李淳周身上下,便越發覺著眼前自己這個堂侄開始變的不同了。卻是突地發現,李淳那身上穿著的金絲銀線繡竹柏暗紋圓領袍子上已然豁開了一個口子,好似是方才摔倒之間扯壞的。
李杭再細細看去,只見著那口子只在下擺之間,竟是拳頭大一塊。
「真是可惜了,你這袍子,是滿繡的手法。破了這麼大的口子,只怕也補不上。」
李淳不假思索:「破便破了罷,扔了便是。」說罷,李淳便召門外的安止進了來侍奉更衣。
因著李淳與李杭親近,便也不去避諱,當著李杭的面就換了罷。待到換完,李淳隨手指著安止手中拿著那件壞的衣服,「扔給尚服局處置了便是。」
安止方答應著下了去,李淳卻是似想起來了什麼一般,對著安止問道:「等等,朕記得,從前清漪……不,禧昭儀,在侍奉太皇太后之前,是不是是尚服局出來的?」
安止想了想:「回陛下,自然是如此。奴婢記著,禧昭儀娘娘,從前是司衣司的,聽說,更是有了一手好繡工呢!」
李淳想了想,目光一閃,好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一般:「好,極好。那你便把這衣服送到爽青軒中罷,就說,這衣服連尚服局都不會補。請禧昭儀好生補補就是。」
安止退去後,李杭終於是忍不住笑:「陛下這個樣子,當真像是民間夫妻吵架的樣子。只怕陛下,此刻也想與昭儀娘娘和好呢罷。」
李淳猶是嘴硬:「哪裡,朕不過是想罰罰她罷了!她犯下了這般的罪,哪裡能夠輕易饒了她?」
爽青軒中,秋娘正是急的上下跳腳:「娘娘不若去向陛下服個軟罷,這眼下六宮都知道了咱們失寵,眼看著就要六宮踐踏了。」
清漪卻是不以為意:「怕什麼?陛下若是真生氣,我便服軟也不好的。況且……這件事情,也確實是我做錯了。」
秋娘更是急切不已,恨不得自己去替清漪前去給李淳賠罪。她正在憂愁之間,安止卻是進了來,將李淳那件壞了的衣物交給清漪,清漪自然好奇不解,安止卻只是笑了笑道:「陛下是聽說,娘娘您從前出身尚服局,想是能補救。陛下喜愛這件袍子喜愛的緊,還請娘娘想想辦法便是。」
清漪無奈地接了下來,待到安止走後,只仔細端詳著那衣物,卻是自信:「也不是什麼難事。」
秋娘愣著:「這算什麼?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漣水卻是湊上前去,看了看那袍子:「娘子,這袍子上面的布料,是前幾年進貢的雲光錦。如今,宮裡已然沒有了這樣的布料。這袍子破損成這個樣子,只怕難辦。」
清漪卻是自信,沉著道:「我自然是知道這布料補不了,所以我也沒打算補布料。陛下讓我縫衣服,我縫便是了。」
而不過一晚,清漪便將那袍子給縫好了。
等到李淳再次看見那袍子之時,那袍子原先破損的洞口如今已然被清漪給修整好了。
用就上好的孔雀線伴著細細的銀絲線,三股攪成一股,在上面繡上「松鶴長春」的紋樣,為求對稱,更是在另外一邊也繡上了這樣的紋路。
刺繡本不是難得的手藝,難就難在那雲光錦面料光滑輕薄,只有國手刺繡才能保持那錦緞的完好不勾絲。且那壞掉的口子雖大,可若是想要在那拳頭大的口子上繡出「松鶴長春」的紋樣,則是極為難得的了。
李淳細細去看,那小松柏枝幹分明,連著松樹上面的松針都明晰可見;再細細去看那仙鶴,更是昂首而立,傲氣閉現出沒在松樹之間,栩栩如生。
這般的紋樣,便是在宮中最好的繡娘,只怕也不能在這方寸之地便繡出來。李淳見過的這種紋樣,那都是整整一副一面上才有的。
這個女子,到底是有多少驚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李淳想了想,「那禧昭儀,是連夜繡的?」
安止輕輕地點了點頭:「自是。」
李淳卻是又不知怎的惱怒了起來:「這女人……這……她怎麼說?」
「禧昭儀娘娘說,陛下若是惱怒,她也沒什麼可賠罪的。所以陛下若是有這些縫補之事,她便定然盡心去做,以贖罪過。」
李淳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轉了幾圈,面上更是惱怒,他輕輕撓了撓頭,旋即便意識到了殿中尚且有侍奉的外人在此,便立馬端正了身姿。「她當真是這麼說的?」
「是。」
李淳又想了想,便忙地站起身,只去了內殿裡自己抱出了十多件袍子出來,一件一件丟給安止。
「這件紅色的,上頭的刺繡太老了,也有些松線,讓她換了銀線好好絞絞;這件,下擺太長了,讓她改短些;這件,袖子太長了,讓她截下去。」
「奴婢知道了。」
「還有這件,讓她把袖口收緊些;這件,讓她重換了花邊來。」
安止捧著那些幾乎要比他半人高的衣服,幾乎是要被給壓倒在地,「陛下,這是要做什麼?您若是不滿意,交給……尚服局改就是了啊!」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已然極其微弱,小心翼翼。
「她不是願意去縫補麼?朕讓她縫補個夠!還敢對朕生氣!真是反了她了!」李淳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