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紅顏禍水

2024-08-04 08:41:37 作者: 遠月

  「什麼是你的?這美人是我最先看到,是我的。」後面一個大個子的男人拽住這個猥瑣的男人。

  一個、兩個、三個、人越來越多,他們開始爭奪起來,甚至大打出手,又是一場混戰,在他們忙著打架的瞬間,我拔腿就跑,可惜還沒有跑出百米就被捉回去了。

  「大家都不要搶了,這樣的美人看來我們是無福消受的,要不把她獻給族長,以她的樣貌族長一定會很開心,到時打賞的金銀財寶,我們分了它,有了錢,去下下館子,逛逛窯子,豈不更好。」

  他的主意得到眾人的附和,的確一個女人爭得頭破血流都得不到,還真不如銀子來得實在。

  我冷眼地看著他們商量如何處置我,現在 「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只有被宰割的份了。

  「說不定族長以後做了皇上,還給個官兒我做呢?」他們越說越興奮,似乎看到大把把的銀兩,看到一個個美女出現在眼前一樣。

  「族長?當今皇后的父親?他起碼也四十歲左右了吧!想不到有一天要送給這樣的一個老頭,我的命途可真平坦。

  我被他們拉著走的時候,我回頭再看了一眼大倒在血泊中的大言。

  對不起了大言,我連幫你收屍的能力都沒有,我連幫你換一件乾淨的衣服,洗去臉上血污的機會都沒有,我不忍再看,閉上眼睛跟他們走了。

  但他們口中的土其族族長我卻沒有機會看到,因為我還沒有送到給他,天鷹的兵已經兵臨城下,楚庭奕居然要兩個月後才能收復失地。

  

  他都幹什麼去的?如果他能早那麼一天,大言就不會死,只要早一點大言就不用死得那麼悽慘,他就不會那麼痛,我恨他那麼無能,這場仗居然要打兩個月。

  但我也只是後來才知道,是我嚴重低估了土其族這次叛變的破壞力和強大的兵力,我沒想到一個族居然可以攻下十幾座城池,直逼都城。

  現在大禍臨頭,沒有一個人再提送我給族長領賞錢的事,他們四處逃生去了,逃命總比美人重要。

  戰爭是殘酷的,大軍進城,屍骸遍野,浮腫的臉,飢餓的眼,他們發出如餓狼般的凶光,嬰兒被棄置在路邊呱呱大哭,會跑的小孩哭著四處喊著他父母的名字,那無助的眼神,那恐懼的眼神永遠銘刻在我的記憶中。

  聲聲啼哭,聲聲呼喚,到處都是飢餓的流民,燒殺掠奪,在大災難面前有時可以顯出人性的閃光點,但我看到的都是人獸性的一面。

  昔日的平靜不在,昔日的繁華如發了一場夢一樣,夢醒後什麼都消失不見,美麗的草原,肥壯的養兒,淳樸的人民,像被一場大風突然捲走了一般。我混在流民當中,揀野果,搶食物,晚上躺在屍體當中沉睡。

  雖然也能倒頭就睡,但總是噩夢連連,醒來就無法成眠,周圍的屍體有一些已經腐爛發出陣陣惡臭,有一些死相猙獰,剛開始看的時候那種寒氣從腳底直透頭頂,連頭皮都麻了。

  但看得多了也麻木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著陌生土地上腐爛的是自己。有些老人、小孩就是在夢中死去,死得無聲無息。他們的父母有些已經變得麻木,哭聲越來越少,人似乎忘記了悲傷。

  餓極的時候,我吃過樹皮,雖然暫時是將肚子填滿了,但是半夜醒來,我痛得在地上翻滾,我硬是沒讓那滴淚流出來,看著屍骸遍地,滿目瘡痍,眼裡流露出餓狼般凶光的流民,我更多的茫然。

  現在我才知道當初幫趙天毅修建行宮,做女奴的日子是多麼的幸福。

  為了滿足一個人的野心,讓百姓蒙受如此的苦難,是誰之錯?十天我本來就不豐腴的身體,變得更為單薄,似乎一陣風就能將我吹到。

  除了轉動的雙眼,我覺得我躺在地下,所有人都會以為是一具屍體。臉已經黑得不成樣子,衣服已經髒得不成樣子,現在的我比一個乞丐更像乞丐。

  戰爭的時間越長,死的人越多,我希望能快點結束這場戰爭。

  黑森森的夜,冷冷的風肆虐地吹著一地的屍體,我躺在屍體中間,感受著冷風,聞著屍體腐爛的味道,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感受,突然手臂被一個什麼東西抓了一下,一看原來是一隻瘦骨嶙峋的手。

  「啊—」—我大喊一聲,躺在我身邊的那不是一具老人的屍體嗎?怎麼會動,心裡毛了了。

  因為我喊得大聲,旁邊那具屍體居然開口說話了: 「原來你是活人啊,剛才我還以為是一具乾屍,不好意思了,睡著手就亂動了。」

  「不是吧,我現在身體是單薄,但也不至於說我是一具乾屍吧!他瘦成那個樣子,還那麼老,我才以為他是乾屍呢?」

  「哎!到處都是死屍,好好一個族就這樣沒有了,真是紅顏禍水啊!」他對著滿地的屍體感嘆,聲音悲嗆又帶著憤怒。

  「紅顏禍水?老人家你怎麼這樣說,不是族長大人想稱王嗎?不要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在女人的身上,長得美不是女人的錯。」

  「不是女人的錯?這次的災難就是因為一個女子。」

  「老人家,反正沒事幹說來聽聽。」

  我看了太多死人,看到太多麻木的人,他們已經麻木到連哭都不會,怎麼會願意說話,難得這這樣的一個夜晚有人願意開口說話,讓我感覺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不說,我還留點氣暖肚子呢?」他翻過身子想繼續睡覺。

  「留氣暖肚子?怕你是不能自圓其說吧,把什麼都推在女人的身上。」  「我不能自圓其說?我把責任推在女人身上,好我現在說給你聽,讓你評評究竟我說的是不是?」

  「在土其族,我還算德高望重,我是——」

  「哎!還是不說了,都遭遇了滅族之災,還說這個幹什麼?我們土其族一直民風淳樸,兵強馬壯,族人富庶,正所謂山高皇帝遠,我們遠離都城,有我們自己的宗法,有自己的活法,但即使如此我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稱王,能稱霸這一方,我們已經很滿足。」

  「所有一切都因為一個年輕男子的到來而改變。」

  「年輕男子?誰呢?」

  「他叫墨子軒,他的財富多得數也數不清,他有精良的武器,他有強壯的兵馬,他找上族長,希望與族長合作。」

  聽到二哥的名字我的心抽了一下。

  「他說可以幫我們族長奪取天下,讓稱王稱帝,他送上他所有的兵馬,他所有的財富,他不需要當高官,只一個條件,攻陷天鷹皇朝,他要帶走一個女子,一個他深愛的女子。」

  「他的精密的計劃,他取之不竭的財富終於讓族長動心,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霸權,就如沒有多少男人會拒絕美人一樣,一場戰爭說到底就為一個女子,如果沒有他,我們的族長又怎樣膽大包天想要稱王,只是他太自信,只是他太讓人相信,他有讓人信賴他的魅力。」

  「我沒有見過這個女子,但可以肯定是一代美人,你說是不是紅顏禍水?你說是不是?」

  老頭越說越生氣,越說越激動,也越說越後悔,也許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麼也頭腦熱,支持族長的決定。

  怎麼會怎樣?為了我值得嗎?二哥啊,為什麼是這樣?突然我覺得心裡有什麼轟然倒下,頭腦一片空白。

  「那墨子軒呢?他怎麼了?」

  「你認識他?」

  「我不認識,我只是想知道他怎麼了?老人家你說呀!」我有從來都沒有過的急迫。

  老人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就不肯再出聲,我的心很亂,我的心很痛,像被絞碎了一般。

  「他的確是一個難得一見的人才,行軍打仗雖然不會武功,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能攻下天鷹十個城池,直逼都城他的功勞最大,但可惜的對手是楚庭奕,他太過與狡猾了?嘆只嘆既生瑜何生亮!」

  「他究竟怎樣啦?」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開始加大,我無法在忍受他在感嘆。

  「在最後一仗,也是最慘烈的一仗中,我們敗了,他也死了,他死在我們土其族一個普通士兵的手中,他們恨他,因為是他帶來戰爭,我們恨他是因為他害得我們族破家亡,他死的時候,沒有人可憐他,沒有人為他喊一聲,也沒有人為他流一滴眼淚。」

  「而我卻無法忘記他彌留的那一刻,因為我剛好在身邊,看著他痛苦的死去,原本我是恨他,但現在我也覺得他很可憐。」

  「彌留的時候,他注視在前方,那是皇宮的方向,他臨死時不停地說: 「月妹,二哥無法接你走了,二哥無法接你。」

  這句話他說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斷氣,他沙啞的聲音總是在我的耳邊迴蕩,帶著遺憾帶著絕望帶著悲涼,連我這個鐵石心腸的人都——」

  「 看到我老淚縱橫,問世間情為何物?本來我很恨他,在那一刻我居然恨不起來,這樣痴情的男子世間少有,為一個女人他太傻了,傻得有點可悲可笑又可憐。」

  「呵——呵——我想哭,但居然笑了起來,我好想大哭一場,但為什麼沒有眼淚,不是說過不為任何事動容,不是說過今生的終結是下一輩子的起點嗎?為什麼心會那麼痛?為什麼心會那麼痛?為什麼我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

  二哥,你一定是很想見殘月了吧?你一定很想撫摩著我的發說: 「丫頭,你怎麼那麼少話說。」

  「二哥,殘月現在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你在哪?殘月現在有很多話對你說,她已經長大了,她已經有很多話對你說,你在哪?」

  我在黑夜中跌跌撞撞地走著,邊走邊笑,但沒有人理我,死人都那麼多了,多一個瘋子有什麼奇怪的。

  戰爭終是結束了,天鷹發話,對土其族活著的人不再追究,那是他們族長的錯,與他們無關,天鷹還派了一個人來管理這個這裡,士兵也留了很多下來,鼓勵士兵與土其族的女子通婚。

  這樣的措施很容易讓人忘記傷痛,並且挑起戰火的是土其族的族長這些統治者,現在王不計前嫌,撥糧餉下來來幫他們重建家園。

  他們都感恩戴德,整天念叨著皇恩浩蕩。

  局勢剛剛穩定下來,我就發現牆壁到處都貼上了我的畫像,上面寫著我是在混亂中走失的皇室貴族,有發現的人送到當地官府,必有重賞。

  呵呵,我苦笑,我什麼時候又變成皇室貴族了?哦!對了我不是還有一個月公主的虛號嗎?

  公主?的確是一個皇室貴族,我怎麼就忘了自己有這樣的一個稱號。

  想必是天宇告訴他,我在這裡吧!這樣也好,就讓他們都以為我死了吧,都以為我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吧。

  我步伐輕浮地離開,雙腳這幾天走了太多的路,已經磨起了泡,我白天走,晚上也走,漫無目的地走,似乎只有走才能排解心中的抑鬱。

  就算有一絲力氣我也爬起來走,我就是要將自己身上一點一滴的力氣都消耗乾淨。我不再去搶東西吃,我不再強迫自己去吃樹皮,即使有人可憐我仍下一個包子給我也是瞧一眼,就像遊魂那樣飄走了。

  惹來身後一陣痛罵,他們都罵我: 「賤骨頭。」

  的確我就是一個賤骨頭,我活夠了,我不想再掙扎了,我對不起二哥。四周的屍體已經被清空,街道又開始變得整潔,有家的歸家,沒家的搭起臨時的屋子住了下來。

  我似乎在一夜間被所有人遺棄了,連那些死屍也遺棄了我,他們不在陪伴著我。

  我踉踉蹌蹌地走著,東歪西倒,似乎隨時會倒下來,我身上的力氣被一點點抽離。

  終於我倒下了,我殘留的一點意識知道我倒下了,我居然解脫似的鬆了一口氣。

  黑暗多好,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見,二哥、大言、小言我來找你了,二哥你一定還不捨得走,你一定還在橋頭等著我,那你等我,我下去陪你說話,你一定要等你的月妹。

  你的月妹其實一直惦記著你,她也不總是那麼少話,她有時也伶牙俐齒,二哥你記住在橋頭等我,我這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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