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敲打

  姚家正院中。

  在兩個姨娘和一眾子女請過安後，賈氏單獨留下千姨娘說話。

  千姨娘心裡直犯嘀咕，「夫人，不知道有什麼事？」

  賈氏仔細核對著帳薄，沒功夫搭理她。

  她站著也不是，坐著也不是，見賈氏態度異常，心中更是困惑。

  她站得腿發酸，神色焦躁，心有不滿又礙於自己的身份，只得忍著。

  許久，賈氏才緩緩合上帳薄，語氣稍重地說：「千姨娘，你好大的膽子。」

  她一驚，小心地問：「夫，夫人何出此言？妾身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嗎？」

  府中上下都說賈氏和善賢淑，只有她知道，賈氏最是有手段的，一旦惹怒賈氏，那下場不知會有多慘。

  

  沒等賈氏發話，她先跪下認罪，「妾身愚笨，還請夫人指出。」

  賈氏重重把帳薄甩到她身前，「潛州那邊，老爺吩咐每年按時寄去五十兩。前些年倒是能年年按時寄去，可之後，不單沒有按時寄去，就連寄去的錢也變成十幾兩。」

  話一出，她身體一震，本能地想辯解什麼的，可一抬頭，對上賈氏冷峻的目光，她頓時啞口無言，背後直直冒冷汗。

  「夫人，妾身……」

  「倘若不是對帳薄時偶然發現，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我姚家是缺你銀錢使了？讓你非得連寄去潛州的銀錢也惦記。你難道不知道，就是缺了這筆錢，拂清他們姐弟在潛州難以維持，不得已找來京城，還讓老爺背上個不顧兒女死活的罵名！」

  「夫人，妾身不是故意的……」她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後悔萬分，沒想到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賈氏站起身來，冷冷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潛州那位，是存了恩怨的。你人在京城，手自然伸不到潛州去，所以就算計這筆銀錢，又給老爺吹耳旁風，好冷落他們母子。你們的恩怨我管不著，可你不該連這筆銀錢也算計！」

  她徹底癱坐在地，冷汗浸濕衣衫。

  這事已經過去，再追究起來也無濟於事，但該罰的還是要罰，規矩不能亂。

  賈氏重罰了她，扣了三年的份例，禁足在榴花閣三個月。

  她離開正院時，雙腿發顫，人渾渾噩噩的，找不著南北，慌的不行。

  裡頭的賈氏仍未消氣，她萬沒想到，千姨娘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這事，還隱瞞這麼多年，要不是拂清求她查明此事，她還不知道要蒙在鼓裡多久。

  真是愈發不拿自己這個主母放在眼裡了。

  她此舉，不僅是因為拂清，更是想要藉此事來敲打千姨娘。

  千姨娘本就受寵，這些年來又生下二子二女，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她不出手，千姨娘怕是更為囂張。

  「夫人，要把此事告知給清姑娘嗎？」柳大娘給她端來熱茶，「千姨娘膽子愈發大了，敢背著老爺夫人做出這樣的事。」

  「暫時不必，拂清雖然年紀小，可也是個恩怨分明的，讓她知道，還不知會怎麼鬧呢。這事，懲處了就算過去了。」

  「話說回來，千姨娘在家裡自是不缺錢的，幾位哥兒姑娘都有份例，這錢多半補貼娘家了。她那娘家兄弟，可是個無底洞。」

  「哼，她慣是這樣的，老爺也知道。左右不過是看在她生養了那麼些兒女的份上，睜隻眼閉隻眼罷了，她倒藉此囂張起來。」

  回到榴花閣的千姨娘，失了魂似的，誰喊都不應。她沒想到賈氏會為了潛州銀錢的事，罰那麼重。

  不過她很好奇，賈氏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查起這事來的？要知道，賈氏從不過問潛州的事，她也就是看中這一點，才敢私吞這筆錢的。

  莫非，是有人說了什麼？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拂清，畢竟除了拂清，外人很難清楚知道這事。

  「好啊，離了姚家，還來禍害我。」她狠狠攥緊拳心，「我倒要看看，你能斗得過我？」

  論理，她和拂清姐弟並無交集，一方在京城，一方遠在潛州，怎麼會有如此恩怨？

  這事，還得從十幾年前，姚鶴冠初次去潛州上任時說起。

  那時，姚鶴冠只帶了她一個妾室去赴任。

  在潛州，別說伺候的僕婢，就是那些地方官員的家眷們，待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儼然如同正室夫人一樣，體面得不行。

  她過足了癮，加上那時她還懷著惜雪，疏於照顧姚鶴冠，沒曾想，就這樣竟然讓旁人鑽了空子。

  有個富商為了討好姚鶴冠，獻給了他一個貌美的舞姬倩娘。

  哪個男人不愛美女，何況那倩娘年輕，長得副狐媚子樣，身段柔軟，又慣會可憐示人，跳支舞下來，把姚鶴冠勾得魂都沒了。

  美人在懷，沒有哪個男人能把持得住，姚鶴冠當即就收作外室，還在外邊買下宅子用來安置。

  她正風光呢，突然冒出的倩娘，簡直是觸她霉頭。

  她不像賈氏大度，容不下旁人來爭寵。姚鶴冠收下倩娘後，見天不著家，天天往倩娘那跑，倆人如膠似漆的，因此冷落了她。

  她可忍不了，倘若是別人倒就罷了，偏偏是個出身低賤的舞娘。趁姚鶴不在，自己悄悄領著幾個強悍的婆子，去那宅子鬧。

  偏偏這一鬧，惹得她動了胎氣，早產生下惜雪，倩娘也診出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她得知後險些沒血崩。

  為著這事，姚鶴冠破天荒狠狠罵了她一通，還禁止她不許插手倩娘的事。

  在潛州的那段時間裡，倆人為著爭寵，不知結下了多少恩怨。

  好在姚鶴冠待的時間不長，後來回京，也是她故意串掇姚鶴冠，說倩娘出身低微，不配進姚家門，姚老夫人肯定不喜，不如就讓倩娘母子幾個在潛州住著。

  姚鶴冠向來注重名聲，便也答應了。

  要說倩娘母子在潛州過得不如意，很大的責任在她。

  聽說倩娘沒了，她還歡喜了幾天，誰知道，那倩娘留下的骨血居然找上京來。

  特別是那拂清，她一看到拂清，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倩娘，恨意湧上心頭。

  「去給大姑娘傳個話，讓她得空來一趟。我就不信，我還對付不了這個小蹄子。」她是下了決心，定要促成這門婚事不可，一是為了幫惜雪分家，二是報復當年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