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新的開始

  方曲的案子結束，京兆府順著他的藏身之處找到了一些曾經的買家和藏匿的帳本，但那些線索卻隻字未提到姜龐的案子，且方曲認罪伏法，訴明私鹽案與姜家無關。

  京兆府剿將京都附近所有的私鹽渠道連根拔起，經由方曲手下人招供，方曲確實與姜家並無聯繫。而那個在江邊劫持姜殊的男人是方曲的得力幹將，他為活命訴明方曲和周正的關係，願意作證。這下周正買官的證據齊全，下了大獄，下月流放疆北。

  

  周正一入獄的消息在京中傳開，那位名金小滿花娘就又回到了聞人一笑可求得庇護，但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和周正的舊事，被趕出了聞人一笑閣。

  周夫人還是住在從前的院子裡，大家叫回了她原來的名字——陳二娘子。

  陳二娘子為了報答姜殊的恩情，願意留在姜殊身邊，替她打理些小事。

  案子結束的第三日，府尹大人親自送回到府中，府中的那些家產能歸還的已經盡數歸還。

  但經過這件事，姜龐決心遠調，不再任戶部尚書一職。

  京都傳言未散，他也想出去避避風頭，姜殊問起關於那硯台上的字和那塊被掉包的硯台姜龐都閉口不言。

  「或許那塊硯台丟了才能換來姜家真正的平靜……都是一些往事了，不提也罷，為父只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嫁進賀家之後好好過日子。」

  姜龐並未追究是誰偷走了硯台，而是第一時間寫了申請調令的文書。

  陛下念在他如今年邁又受了牢獄之災，讓他去訪縣做一個悠閒的督造，其餘的過些時日再說。

  姜殊看著府中下人忙著收拾物品，問道：「父親什麼時候才回來呢？」

  姜龐撫摸著陛下親自寫的調令，感觸良多：「若是能遠離京都這些瑣事，不回來也罷，等我與你的叔伯相聚之後再行打算。」

  姜殊尊重姜龐的想法。

  沒了朝廷的俸祿姜家還得繼續生活，有些姜家的老人跟著姜龐去往訪縣，姜殊在錢淺淺的幫助下，準備自己開一家水粉鋪子。

  畢竟她的重任還是尋找喬喬。

  椿桃去書畫苑將那一幅掛了許久的觀音像取了回來，但成效甚微，似是沒有人見過喬喬。

  姜殊並沒有放棄，通知百味樓的老闆，之前她提過要資助貧民女娘的事繼續操辦。

  而且，為了感謝陛下聖明，姜家願意資助更多的適齡女娘。

  為了擴大宣傳，姜殊將自己的「善舉」印成了宣傳單，讓酥桃雇了些小乞丐全京都發。

  姜龐了解到了這些日子姜殊做的事，手握著傳單心中有些震撼。

  「殊兒，你何時開始……想做這樣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女兒從來都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每日按部就班，他並不希望姜殊嫁去多高的門庭，也不希望她去走多難的路。

  原本他做好了和抗爭的打算，可姜殊的行為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坐吃山空，我若是整日在家待著也救不了父親。人嘛總得因為點什麼忙活起來，生活才有意義。」

  姜殊很難解釋自己的古怪行徑，只能期望姜龐認為她是在姜家遭遇重創後想通了。

  「殊兒長大了，你為為父奔走，做的那些事裴將軍已經告訴我了，只是那太過危險了，如果你能只做個單純的女娘，那才好。」

  只有讓姜龐放心姜殊才能一個人待在京都安心做自己的事，她也有必要和這位父親說明原委。

  「父親……我出現在這裡就證明我並不能只做一個簡單的閨秀，就像你的選擇一樣，我們有時候都身不由己。但父親放心，目前還沒有什麼事是能難到女兒的，你安心去赴任吧，我留在京都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姜龐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只點了頭，繼續去收拾東西。

  他在獄中時總會回想，自己這麼做究竟是不是對的，他為官這麼多年見慣了官場黑暗，他想過要躲、要逃避，可心中總有一個聲音不許他那麼做。

  看著許多不願屈服的同僚在官員名錄中消失，他意識到躲是沒有用的，他不想再看見朝中暗流捲走忠臣的生命，所以他想到要站出來。

  他很怕自己的選擇會搭上女兒的性命，所以在這之前幾番籌謀，可計劃還是落了空，姜殊沒有成功離開京都，好在與賀家定了親事，能庇護她一時。

  入獄後太子曾親自來見，多次說明利弊，他一直沒有動搖，梗著脖子沉默。直到裴少卿暗中傳來消息，說能助姜家，能幫姜殊，他這才答應假意轉圜拖延時間。

  沒想到這之間關鍵的一環居然來源於姜殊。

  他從沒意識到自己的女兒會這麼果敢，聰慧，能獨當一面。

  或許，他應該試試讓姜殊自己做選擇，選擇她想要走的路了。

  姜龐才從京兆府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從前那些同僚便紛紛上門送禮，相互寒暄客套。姜殊不喜這種場面，早早避進內院。

  「小姐，這些人在老爺蒙難的時候不出面替咱們說話，如今老爺要遠調了才過來道喜，真是世態炎涼。」

  酥桃跟在姜殊身後，聽著前院的動靜，著實不高興。

  「這也怪不了人家，咱們那會兒被誣陷，在京都鬧得沸沸揚揚，連葉流雲都欺負咱們，萬一他們冒然站隊，被咬成同黨豈不是無辜被牽連了。」

  官場上的事姜殊不關心，只想回房準備過幾天的百味樓慈善活動。

  這會兒管家來稟報：「小姐，柔嘉郡主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郡主來幹什麼？也是來祝賀老爺的？」

  椿桃疑惑，不解地望著姜殊。

  柔嘉郡主都前朝局勢根本不上心，能讓她出宮一趟的唯有裴少卿。

  姜殊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麻溜跑去前廳伺候貴人。

  見姜殊趕來，柔嘉郡主放下正輕抿的茶盞，這才抬眸。

  「恭喜啊，姜家無事，你也不用再去胭脂鋪給貴女們梳妝了，我只能親自來你府中尋你。」

  姜殊俯身行禮，忙解釋道：「郡主誤會了，我只是休整兩日，還是會回去的，而且我父親要遠調，之後我打算自己在京都開間鋪子，專門為貴女和夫人們打點妝容。」

  「你居然還有這種雅好？」

  這大大出乎了柔嘉的意料，她本意姜殊之前那麼做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姜龐安然無恙，她肯定會做回千金貴女。

  畢竟她還沒見過誰家的千金願意拋頭露面，去做那不入流的商行。

  柔嘉蹙眉：「隨你，只是你之前答應我的事，可要為我辦到。」

  上一次郡主駕到，姜殊情急之下答應幫她博得裴少卿的好感，她這才願意在眾人面前替姜殊說兩句好話，如今就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姜殊轉念一想，還是決定深入挖掘一下郡主對裴少卿的好感來源。

  「郡主您是人中龍鳳，身份尊貴，何必為了一個武將興師動眾，坊間有些傳……」

  她話未說完就被柔嘉郡主打斷。

  「姜殊，我以為你是最不注重坊間議論的人，如今為何也用他人的評說來糊弄我。」

  看來郡主並不是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語，只是她選擇不去管不在乎。

  姜殊不想她誤會自己的意思。

  「我原本覺得很多事自己舒心便好，人生恣意酣暢淋漓，可之後我發現並非如此，有時候名聲威望能決定很多事，比如我父親的案子……」

  說到此處，柔嘉緘默，她平日裡只是懶得管，心裡卻如同明鏡。

  前朝紛爭如猛獸一般，那些老臣更是注重家世教養、氏族榮譽、身後虛名……

  姜家遭此重創，她有轉變也是正常。

  「郡主為何喜歡裴將軍呢？」

  話鋒一轉，柔嘉都沒反應過來。

  「他從前救過我。幾年前在皇家馬場圍獵，我貪玩跟著護衛們一路進了密林，本想尋太子哥哥，卻差點被他當做叢林間的鹿一箭射死。是他身後的裴將軍辨認出我的衣裳，這才射箭攔截了太子哥哥的箭，救下了我。」

  原來是英雄救美的情節，符合一貫小說女配的人物小傳歷程。

  「您和長公主都意屬裴將軍，可民間對你們二人的評價不一，您可知道是為什麼？」

  柔嘉搖頭。

  姜殊細細道來：「因為長公主有自己的私產，她有一些良田鋪子租借給農民，有自己的馬場結交權貴，還善於設宴露臉，一月一次的百花宴，就是長公主為了貴女和公子們所設置的。」

  柔嘉更為不解了：「那有什麼用？裴少卿還不是躲著她。」

  看柔嘉還沒有轉過彎來，姜殊換了個方式。

  「我的意思是郡主不妨也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你喜歡的事。您可是郡主，有很多別人沒有用的東西，把自己的歡喜難過架在別人身上有什麼意思？您喜歡裴將軍是他的榮幸，裴將軍若不接受是他不識好歹。」

  話閉，柔嘉還在思索，她身邊的侍女就張了口。

  「郡主你可別被她給糊弄了，分明是她當初說要幫您，轉頭就勸您，什麼理都被她占了。」

  之前姜殊曾拜託賀十六幫她尋找關於郡主身邊這位侍女身上攜帶的香料，賀十六在許多出入京都的異域商人那裡選了幾種類似的香料，一併送到了姜殊手中。

  經過姜殊的反覆對比和這一次故意走近的輕嗅確認。

  她可以肯定，這個婢女身上的香料一定是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