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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賭船

2024-05-03 12:14:24 作者: 嬌氣包子

  商船漸漸停下,舵首捲起的碎浪搖晃得小舟東搖西擺。

  「二位好興致,蒼江泛舟,逐流西東,這樣的情趣也是少有。」

  一名氣質不俗的中年男人負著手,立於商船的甲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趙客乘著的輕舟。

  趙客與馮一笑對視一眼,皆朗聲一笑。

  「不過是暫且休整,飲一杯酒罷了。」

  「哦?二位是好酒之人?巧了,正好我們船上在擺宴席,不如上船同歡。」

  

  中年男人的盛情邀約令趙客愣了愣,對方所坐的是商船,那他自然也是行商之人,商人利字當先,很少會有這男人這般的爽朗。

  而且,更別提他們素不相識,船舶行商途中,最忌賊寇襲擊,在不明對方身份的前提之下,邀約等於引狼入室。

  馮一笑輕聲道:「趙兄,你如何看?」

  江面霧氣瀰漫,所見之處皆是白茫茫一片,趙客思索了一下,笑道:「對方既然如此熱情,我們沒有謝絕之理。」

  馮一笑耳朵一動,甲板之上划拳喝酒聲、嬉笑怒罵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

  這艘商船的確在置辦宴席。

  於是他點點頭道:「我聽趙兄的。」

  趙客扶著馮一笑走出了船艙,抬頭,拱了拱手,道:「那就叨擾了,還未識荊?」

  中年男人大笑,道:「喚我一聲老唐便可。」

  「在下趙客,這位是馮一笑。」

  幾條藤梯從臨著趙客一側的船邊灑了下來。

  「小舟我派人下水替你們牽牢,兩位上船即可。」

  「勞煩了。」

  趙客抱起裝有刀的木盒,踏著梯子,幾次借力,一躍而上。

  「好輕功。」趙客踏上甲板之時,唐秋生由衷地拍了拍手,又道:「閣下的朋友需要我讓人背上來嗎?」

  中年男人早已注意到另一人是名殘廢,要爬上梯子只能運用雙臂之力,梯子又不是緊貼船身,縱然有腿之人要爬上來也須費上不少功夫。

  趙客環顧四面,搖了搖頭,微笑道:「不必,他自己能上來。」

  甲板之上有幾十名客人,幾張大桌,桌上擺著珍饈與美酒,每個人都面帶笑意,交杯碰盞。趙客抬起頭,桅杆掛著一面幡旗,旗上畫著一枚銅錢。

  銅錢?

  底下的馮一笑喊道:「趙兄,上方如何?」

  趙客眯起眼,不動聲色,衝下方道:「儘管上來。」

  「好。」

  餘音未散,馮一笑也躍上了甲板。

  他的股下仍貼著四輪椅。

  如果說,之前趙客躍上商船,中年男人只是微微驚訝,而馮一笑騰躍而起的場面,卻令中年男人差點連舌尖都咬斷吞了下去。

  中年男人收起了小視的態度,道:「二位不僅是風雅,就連武功也讓人欽佩。」

  趙客笑而不語。

  中年男人也是一笑,繼續道:「那二位,在下先失陪了,你們儘管在船上遊玩,有事可以尋甲板上伺候的小廝,說是我老唐的朋友,就可以暢通無阻,但千萬記住一點,不要去艙內。」

  馮一笑聳了聳肩,商船最重要的地方便是船艙,裡面裝著的不僅是他們此行的貨物,而且還是他們的命,如若有賊寇來犯,他們甚至可以為了這些貨物以死相搏。

  早年的時候,馮一笑就沒少見這種事,只是近些年,這種事在太吾閣的背後運作下已少了不少。

  馮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苦笑道:「這個我們自然明白,老唐你儘管放心,我們絕對不是歹人。」

  俠以武犯禁之事並不少見,武功越是高明,這種事越是猖獗。

  見中年男人離去,馮一笑嘆道:「都說商人與我們江湖人士是兩種極端,可沒想到,今天卻讓我們遇上了一次特例。」

  「馮兄別大意了,其中遠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趙客嘆了口氣,伸出手,指了指桅杆上的旗幟圖案。

  馮一笑滿臉奇怪,道:「銅錢旗,這怎麼了?」

  趙客問道:「馮兄從未聽過?」

  馮一笑點點頭,道:「從未聽過。」

  又是一聲嘆息,趙客推著馮一笑的四輪椅走到了僻靜的角落,見周圍沒有人之後,他才道:「這不是商船,而是一艘賭船。」

  如此,馮一笑才聽懂了。

  「這是賭船?」

  趙客一臉肅然,道:「這種船十幾年前在南方比較多,可沒想到已經漸漸侵蝕到了這裡。」

  船舶是最好的轉移場所,甚至比遊牧民族居住的毛氈房更容易轉移。

  只要水還在流動,船就在移動。

  如果再披上一層經商的外皮,那就真的誰也發現不了。

  趙客繼續道:「這種船往往會在桅杆末端升起銅錢標誌,它們從不經過正規的港口,而是常年在大江大海里行駛,只有在需要修整的時候才上岸暫時停靠。」

  馮一笑也陷入了沉思。

  「既然這是賭船,那為何老唐讓我們上船?」

  面對馮一笑的問題,趙客望著甲板上熱鬧的人群,冷聲道:「既然要賭,自然不能明目張胆地賭,辦宴席,邀賓客,如若遇到官府查船,也能用甲板上這些人製造混亂,輕易脫身。」

  馮一笑臉色一變,失聲道:「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中年男人的形象在他心裡瞬間崩塌。

  趙客道:「還記得那老唐說了我們不能去何處?」

  馮一笑垂頭,盯著地板,若有所思,道:「那……我們是走還是繼續留下來?」

  趙客斜倚著欄杆,遠處的江景只是一片白茫。

  他低下頭,看著商船破水時掀起的波浪,以及摻雜在其中的淡淡紅色。

  瞳孔猛地縮成了一點,趙客的視線鎖住了那抹紅,心已沉沉落了下去。

  這抹紅,是從船底漏出來的。

  微風拂過臉龐,他聞到了微微的腥氣。

  雖然這氣味被掩飾的很好,而且江中有魚,腥氣在所難免,但趙客當了十年的屠戶,非常熟悉這種味道、這抹色彩。

  他的手心已沁出了汗水。

  「我們留下。」

  趙客如同野獸般的直覺已在示警,他掃向船艙口守著的幾名守衛,他們的表情如同化不開的冰山,與另一邊熱鬧的賓客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早該想到,防範如此森嚴的商船,又怎麼會隨隨便便拉他們二人上船。

  趙客抱起木盒,目光有意無意地瞧著那邊的守衛,道:「馮兄可敢陪我走上一趟?」

  馮一笑洒然一笑,道:「有何不敢?世上糟糕的事很多,但對於一個沒了雙腿的人,也無需顧忌什麼,何況在下的命也是趙兄你救的,有何差遣,儘管叫上我。」

  趙客笑道:「這也是我最佩服馮兄的一點。」

  見趙客二人走向艙口,賓客中喝至正酣的一人眼皮微微一動,放下了酒杯,推開了人潮,走了出來。

  「二位,稍等一下。」

  聽到背後的喊聲,趙客止步。

  行至趙客身前,這人打了個酒嗝,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在下胡運,乃是落英山莊莊主之子,二位可是要進船艙?」

  趙客與馮一笑交換了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這人吊兒郎當,眼神恍惚,深處卻含有一抹精光,絕非一般人。

  至於落英山莊,趙客也有所耳聞,乃是關中有名的勢力,莊主胡樓蘭與世無爭,輕財重義,喜少年豪俠,遇到可造之材,就連家傳武學都願意傾囊相授,完全沒有門戶之見。

  可這樣的人物,命運卻並不眷顧,胡樓蘭有一妻,待之甚好,可其妻卻多病,早早拋下了他一人,留下了一兒一女。

  胡運挑了挑眉,見到趙客二人承認,臉上的醉意徹底消失不見。

  「那二位可知裡面是什麼?」

  趙客言簡意賅,道:「一場賭局。」

  胡運心頭一喜,聲音壓得更低了,他張望四周,道:「閣下既然明白,也執意前往?」

  見胡運如此神神秘秘,趙客皺眉道:「裡面有什麼問題?」

  胡運咽了一口唾沫,道:「裡面不是簡單的賭局,而是在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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