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坊市

  趙客聽見馬如龍決意讓王求全去邊城的時候，臉色變得很古怪。

  這外號「萬法寶庫」的男人當真這麼惹人厭？

  周伯符要迷暈他，馬如龍要讓他出任務？

  趙客舔了舔嘴唇，他有點猶豫。

  畢竟從之前的事來看，這男人的確不靠譜，非常不靠譜。

  

  讓他去獨自處理邊城的事，趙客不是很放心。

  年老成精的馬如龍很快就注意到了趙客的神色。

  馬如龍道：「小趙，不用擔心，求全這孩子雖然偶爾歡脫了一點，但做正事的時候還是很令人放心的。」

  既然馬如龍都這麼說了，趙客也只好點頭。

  默默地盯著場上赤裸上身，揮灑汗水的王求全好一會兒，趙客轉身走了。

  遙望遠方，天空灑下第一縷陽光。

  天徹底亮了。

  市鎮重新變得熱鬧嘈雜，大街小巷都能見著人們的身影。

  站在馬廄前的趙客，忽然回首。

  鳳凰集並不是他第一次來，上一次是十二年前，這些年裡，鳳凰集沒變，還是依舊的繁華，趙客也沒變，還是那只會使刀的少年。

  已經在市鎮歇息二天的趙客，打算繼續上路。

  不過臨行前，馬如龍叫住了他。

  「你們的黃牛我撥給求全了，你們坐這輛馬車吧。」

  站在馬廄的趙客，摸了摸低下頭的高頭大馬，馬毛柔順油亮，這是一匹好馬，可趙客偏偏就覺得少了點什麼。

  馮一笑站在一旁，激動道：「趙兄，我們總算不用坐牛車了！」

  馭一頭會自己識路的牛，對於一路扮演車夫身份的馮一笑是種災難。

  沒有作用的人，是廢人。

  而馮一笑不希望自己變成廢人。

  這是他身為殘兵最後的驕傲。

  所以在握住韁繩的頃刻，他便全身打了一個哆嗦，舒暢地幾乎要發出聲音。

  「上路吧。」

  趙客握著刀，登上了車，在進入車廂的剎那，他就察覺到裡面已經坐著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叫硃砂。

  她此時身著一襲紅衣，唇也艷艷。

  遠處一看，她就如同一團燒起來的火，熱情鮮艷。

  這是一朵紅色的薔薇花。

  只不過，薔薇終究有刺。

  硃砂捂著嘴笑道：「趙公子，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趙客打了個招呼，坐在了硃砂對面，「周頭領似乎說讓你去驛站回太吾閣。」

  坐在前頭的馮一笑已經噤聲，對於這個女人，他聽過幾段傳聞，所以很是懼怕。

  硃砂笑道：「周頭領是個男人，男人吩咐女人去做的事，從來只能做一半。」

  完全按照吩咐去做的結果就是男人這種生物，很快就會對女人失去興趣。

  百依百順，意味著百分百的掌控感。

  這種掌控感能令男人很放心，可放心的另一重意思就是無趣，深深的無趣。

  女人從來不該是無趣的。

  趙客在邊城賣肉的時候，很多人，很多女人都喜歡來趙客的肉攤前買肉，她們總是會有意無意聊起家常，然後等待趙客的調解。

  趙客雖然話不是很多，但很懂女人。

  而且，女人需要的是傾聽，男人的話本來就不該多。

  趙客明白硃砂的意思，於是點點頭道：「所以你只聽了一半，你是要回太吾閣，卻不想去驛站，而是要和我們一同回去？」

  硃砂展顏一笑，一笑百媚生。

  「閣主說你很厲害，你果然很厲害。」

  趙客苦笑。

  他已經聽過很多人在重複閣主對他的誇讚，也難怪周伯符會千里迢迢趕來見自己一面。

  相隔千里，卻能將閣主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周伯符沒有一見面就提刀，和自己玩以命搏命真的已經非常冷靜了。

  想到這裡，趙客問了一句。

  「周伯符去哪了？」

  「不知道，頭領神出鬼沒慣了，但依他的性子，估計很有可能還是在籌劃那件事……」

  硃砂壓低了嗓音，車上不只有她和趙客，還有前面趕車的馮一笑。

  飛鷹堡的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趙客愣了愣。

  周伯符還在為了攻打飛鷹堡的事而努力？

  他為什麼要這麼堅持？

  趙客陷入了沉思。

  馬車已經駛在官道之上，路變得平穩寬敞。

  硃砂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完全不介意暴露出來的春光。

  事實上，也沒有人在看她。

  馮一笑在趕車，趙客在養神。

  趕路是一件空乏無聊的事，有一個有趣的同路人能緩解很多疲勞。

  趙客是一個有趣的人。

  可在上車後一段時間後，他就閉上了眼，手裡握著那把刀。

  大多時間，趙客都是刀不離手。

  他的刀很直，而且沒有鞘，刀身用紗布隨意地綁著。

  從官道下來，途中馬車經過了一個村鎮。

  硃砂喊道：「趙公子。」

  趙客睜開眼，道：「怎麼？」

  硃砂扭捏道：「今天我們也趕很久路了，能否就在這個村鎮住下，而且我也有點乏了。」

  拉開門帘，車外已經是燦爛的陽光。

  時間已在午後，可距離太陽落山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完全能在今天趕到下一個村鎮。

  趙客想了想，道：「也好，馮兄停車吧，我們今晚就在這裡住下。」

  趙客並不急，抵達太吾閣還有幾日的時間，車上有佳人要休憩，不如就順水推舟。

  硃砂淺淺一笑，道：「那就多謝趙公子。」

  這個村鎮沒有分舵，趙客他們只能在酒樓住下。

  在收拾完行李之後，硃砂來到了趙客房間。

  「趙公子，你在做什麼？」

  「只是養神。」

  「那公子能否……陪奴家出去買點首飾，我剛在馬車上，就看見街上有一處坊市。」

  房間靠南的一側擺著兩個蒲團，小桌子上放著茶壺，一串串珠簾分割了外面的世界。

  這是一個好天氣，很適合去散散心。

  「好。」

  趙客提刀從蒲團上起身，然後從房間裡取了一個長方木盒，將刀放入。

  提著一把沒有刀鞘的刀上街，太過驚世駭俗，如果只是抱著木盒，雖然也看著有點奇怪，但也不至於到吸人眼球的地步。

  趙客抱著木盒，對硃砂點頭。

  「可以走了。」

  逛街的時候，他也刀不離身。

  硃砂一笑，先邁出了酒樓大門。

  門外，徐徐吹來的風拂過趙客的面龐，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趙客跟上了硃砂的腳步。

  「公子，你覺得這鳳頭釵如何？」

  一身紅衣的硃砂從攤子前取了件首飾，隨意地別好。

  金色的鳳頭釵，很艷俗，很低劣，也很土氣，但戴在硃砂的頭上卻徹底不一樣了，趙客相信硃砂哪怕撿起一根木棍做簪子都不會難看。

  街邊的首飾攤，上面的擺著的首飾做工不會很好，但就是這樣，也還是遮不住硃砂的美。

  精緻的臉龐，一點紅唇恰到好處。

  紅衣翩翩的硃砂如同天邊的火燒雲，美艷憐人。

  就連趙客也不得不承認，他縱然可以去否定硃砂的價值觀，去否定她的作風，卻無法去否定她的美貌。

  她也的確有這個資本。

  「很好看，我買下了。」

  趙客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點碎銀，給了小販。

  「謝謝公子。」

  硃砂面帶笑意，她的心情變得好了一些。

  她從人群中穿梭，想要去別的商鋪再逛逛。

  可她被人攔住了。

  一名衣著華貴，搖著紙扇的公子哥攔住了她的去路，旁邊的幾個家丁也都包圍過來。

  公子哥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他一收摺扇，臉上掛上了輕浮的笑。

  「美人……」